笑一个吧

　　黄茹跟自己儿子一个多月没见面，本就思念，眼下林歌叶这么一说，更加受不了心里的渴盼与折磨。

　　林歌叶那一句“我想你了”之后，他妈妈有将近十分钟没回复。林歌叶以为她是在忙，便放下手机，沉默地坐在床上。

　　宿舍里其他人没问他话，他也没主动找其他人聊天，安静发了几分钟的呆，然后手机又传来振动。

　　【妈妈】我刚跟领导请了一天假
　　【妈妈】明天来看你
　　【妈妈】你现在这个学校下午是不是可以出校门？

　　林歌叶愣了一会儿，才打字回复道：

　　【leaf】是可以
　　【leaf】下午五点到九点半都可以去外面

　　【妈妈】那到时候我陪你在外面逛逛

　　【leaf】好

　　【妈妈】嗯，快睡吧

　　林歌叶再一次放下手机，眼里染上点情不自禁的开心。

　　先前一直在玩手机的李明浩和孙思扬从阳台出来，李明浩看见梁安风坐在床上，直接把手扒在床边栏杆上，有些讶异地问：“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没回教室？”

　　梁安风屈着一只腿靠墙坐着，正在玩手机，闻言答道：“吃完饭就回来了。”

　　李明浩“哦”了一声，没把手拿开，又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梁安风回答得很快，“我在做题，别吵。”

　　“你明明在玩手机！”李明浩故作不满地大声说。

　　梁安风把手机屏幕给李明浩看，屏幕上赫然是一份以“云水中学高二年级第一次月考”为题的试卷文档，是他们学校去年的真题。

　　李明浩没辙，只好不去打扰梁安风，转而和其他人聊起天。

　　梁安风收回手机，把刚刚被放到后台的b站重新打开，面不改色地竖屏看起了名侦探柯南。

　　林歌叶把刚刚李明浩的话听在耳朵里，猜测梁安风平时吃完饭都是要回教室的，只在今天陪他一起回了宿舍，心里便生出点影响了别人日常安排的愧疚。

　　他想用微信跟梁安风道个歉，又担心是自己多想，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把手机拿起来。

　　宿舍里突然变得吵吵闹闹，他抬眼看，是孙思扬压在罗梓涵身上，罗梓涵奋力挣扎着，大声喊“尊哥不要”、“快滚开”，李明浩见状也压了上去，这下罗梓涵彻底挣扎不动，放弃徒劳地扭动，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林歌叶……救我……”

　　林歌叶没想到自己能被突然点名，他跟新同学都不熟，上去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当即有些不知所措，感觉自己被架了起来。

　　好在一直在看书的张威这时候被吵到，帮忙把李明浩掀翻了，没让林歌叶出手。

　　林歌叶松了口气。

　　四个舍友打闹一番，午休铃响，他们各自上了床，然后开始对林歌叶问东问西。

　　“你之前是哪个学校的啊？”

　　林歌叶平躺在床上，双眼看着梁安风的床板：“光浩的。”

　　“哦哦，光浩的成绩是不是挺好的？”

　　“还可以吧。”林歌叶答。

　　“那你觉得云水跟光浩比起来怎么样？”

　　林歌叶思考了一会儿，比较客观地说：“云水的设施确实好很多，宿舍饭堂教学楼都比较新，制度也比光浩轻松一点，其他方面还不了解。”

　　答了这么多，林歌叶有些担心，上午孙思扬问过他“为什么要转学”，他担心其他人也问一遍。

　　“那能问问你为什么转学吗？”罗梓涵小心地问。

　　林歌叶右手攥住了自己的床单，心慌地干笑了几声，正想回答，一直没说话的梁安风突然冷淡地开口：“你们有点吵。”

　　李明浩不理解：“现在才二十分！我们之前不是约好一点半睡觉吗？”

　　“我今天感冒了，头痛，想早点睡。”梁安风说，说完还吸了吸鼻子。

　　以林歌叶的视角来说，很假。

　　但几个舍友想着，以前他们很多次聊到一点半以后，梁安风也没管他们，眼下梁安风想早睡，他们也该体谅，便没再纠缠林歌叶。

　　李明浩对梁安风说：“那好吧，我们不吵你了。倒是你，不怎么运动身体那么虚，还非要穿短裤，不感冒才怪。”

　　“哦。”梁安风看着手机回答。

　　李明浩大笑了两声，不再说话。问话被打断的罗梓涵也没再重新问那个问题，只侧躺在床上，有些好奇又有些拘谨地看着林歌叶。

　　林歌叶感受到视线，转过头去和罗梓涵对视，摆出一个微笑。

　　罗梓涵愣了愣，也友善地微笑，然后大概是读懂了林歌叶笑容里的拒绝，转身靠墙。

　　林歌叶收起笑，也侧过头面向墙壁，想了想，拿起手机给梁安风打字。

　　【leaf】我有999，你要吗

　　【梁安风】。
　　【梁安风】可以
　　【梁安风】谢谢

　　【leaf】你真要啊

　　【梁安风】。。
　　【梁安风】你是不是很无聊

　　【leaf】没
　　【leaf】刚刚谢谢你

　　林歌叶大着胆子打出了这句话，看着梁安风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又不自觉忐忑起来。

　　他等了一会儿，或者是好一会儿，梁安风终于有了回应。

　　【梁安风】不用谢
　　【梁安风】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林歌叶沉默地看这条信息，几秒后开始打字回复。

　　他首先打在输入框里的是“我试试吧”，打完又删掉重打，最后发出去的是：

　　【leaf】我知道

　　半分钟后，他又补了一个字：

　　【leaf】了

　　梁安风没再回他。

　　初来乍到，林歌叶心里始终有着惶恐和不安，他一直睡不着，也不敢翻来覆去，怕吵到梁安风和其他舍友，只好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个中午。

　　但苦中作乐地说，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在中午睡个安稳觉了，虽然很希望换了个环境后能舒服一些，但少睡这一个中午也算不了什么。

　　起床铃响，林歌叶立刻起身，他刚拿起袜子准备穿，梁安风就从床上下来了。

　　林歌叶往左边挪了挪，给梁安风留出位置。

　　梁安风坐在他旁边，跟他一起穿鞋。

　　林歌叶顿时感到为难，在“跟梁安风一起走，但很可能无话可说，一路沉默地回到教室”和“故意上个厕所然后走在梁安风后面，但很可能被梁安风看出来，留下不愿意接近人的坏印象”两个选项中纠结，感觉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一些。

　　梁安风穿好鞋，转头，好像不带一丝情感地问他：“走不走。”

　　选择权被完全放到林歌叶手上，这让他好受了一点。

　　他思考片刻，决定实话实说，便小声讲：“我很担心和你一起走没话可说。”

　　“那也可以一起。”梁安风说，接着又补充道，“不过不要强迫自己。”

　　林歌叶深呼吸，说：“一起吧。”

　　梁安风点点头。两人一同起身，梁安风在前，林歌叶在后，轻轻关上宿舍门，不吵到其他四个还在睡觉的舍友。

　　午后两点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广东尤甚。林歌叶和梁安风挑荫蔽的地方走，回教室的路程被拉长了些。

　　林歌叶觉得跟人走在一起但是不说话非常尴尬，即使现在他很累，但在“让自己更累一点”和“不去管别人的尴尬”两件事中，他往往会选择前者。于是他打起精神，一路上几次三番悄悄看梁安风，见梁安风好像始终神色如常，不免有些好奇。

　　他干脆大着胆子直接问：“你不觉得尴尬吗？”

　　“觉得。”梁安风答得斩钉截铁。

　　听到这个回答，林歌叶反而舒服了一点，说：“我也是。”

　　梁安风看他一眼，说：“我一直在想跟你聊什么。”

　　“看不出来。”林歌叶目视前方，“我只觉得你看上去很轻松。”

　　梁安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林歌叶：“现在呢？”

　　林歌叶闻言转头去看，见梁安风用力压着两条眉毛，眉心也被挤出一点痕迹，于是轻笑了一声，说：“现在是比刚才生动了一点。”

　　梁安风揉揉眉心，神色恢复如初。

　　林歌叶问：“你中午睡觉了吗？”

　　“睡了二十分钟。”梁安风答。

　　“不会觉得睡不够吗？”林歌叶问。

　　梁安风摇头：“不会，习惯了。”

　　“那你不睡觉的时候干什么？”林歌叶又问。

　　“玩手机。”梁安风说，“或者做题。”

　　听到“玩手机”的时候，林歌叶还想说梁安风真是个少见的年级第一，听到“做题”后，他又觉得梁安风跟刻板印象里的年级第一很像了。

　　其实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个同桌很有那种年级第一共有的气质：高冷、不苟言笑、情绪没有波澜，像很多小说或是影视作品里会出现的学霸那样。

　　但是高冷归高冷，梁安风还是很心细的。

　　林歌叶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就走完了一段路，走到了小卖部门口。

　　梁安风停下脚步，问他：“你要不要买东西？”

　　林歌叶思索半晌，点点头，朝小卖部迈步。

　　梁安风跟在他身后。

　　林歌叶进去买了几个平时写作业或是默写要用到的本子，买单时看到梁安风手里拿着一包魔芋爽。

　　从小卖部出来，他开玩笑地对梁安风说：“老吃辣的对肠胃不好，怪不得说你虚。”

　　“这是一个概念吗？”梁安风皱眉，但并没有对林歌叶随口一说的“老吃辣的”这四个字表示什么，相当于默认了。

　　林歌叶笑了两声，没说话。

　　两人回到教室，林歌叶拿着水杯出去打水，打完水回来坐到座位上，抬头看了眼课表。

　　第一节体育，第二节英语，第三节自习。

　　没什么需要预习的东西，他于是重新拿出数学课本。上午课间加课上已经把空间向量看完了，他现在开始看圆锥曲线。

　　沉浸地看了几个知识点又做了几道题之后，梁安风轻叩他的课本，说：“下楼集合。”

　　林歌叶回过神，合上课本，跟梁安风一起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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