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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崔雪断说罢,还真朝她走去。
花芜尽缩在角落抱膝,见他来了神情一紧,奋力用尽自己的力气也要抓住旁边的残盏向他砸去,声嘶力竭,“你不准过来!”
“卑鄙小人!”
崔雪断手一挡就将残盏抵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花芜尽咬着齿,杏眼瞪大地看着他,气势汹汹。但肩颈缩着又像一只小鹌鹑。
崔雪断不自觉心道,真的很弱啊……
他停了步,俯瞰蹲坐在角落的花芜尽。
微弱烛光交杂着月光晕染在她周侧,雪人似的姑娘握着皓腕搭在膝上。湿发披散铺在胸前还滴着水,眼神里小心翼翼透露着惧怕。
崔雪断微微失神,忽然察觉到自己如今和她是孤男寡女处在同一屋檐下。
于是敛目温声道:“好,我不过去,但你把衣裳换了。”
他目光投向她白生生的脚,在上面定住。
实在是这样一双脚白得太过显眼惹目,上面还有道细细的血痕,如白玉生瑕。
花芜尽循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连忙将脚缩了缩。但里衣短,遮不住,她只能拿他的衣服遮住脚。
她眉眼愠怒,眼眶泛红,肿着的一双眼睛淬了毒般恶狠狠的。
“滚!不许看!”
崔雪断收了视线,无视她的狂怒,利落地转过身背对她,淡声道:“快穿。我去生火。”
花芜尽难押说不清的怒气,但她又打不过他,丢下一句“你不许靠近我!”就躲到一尊佛像后换衣。
崔雪断闻言,不可察觉地轻笑出声。有几分不屑。
佛像后,破窗透着寒风,吹进来呼呼响甚是凄凉,仿佛鬼啸。
花芜尽不仅顾前还要顾后,黑黢黢的窗外宛若立满了妖魔鬼怪,身后那人又是个危险的杀手,随时都有可能把她杀了。
她抖着手快速解开里衣系带,褪下里衣后正打算拿起他的衣裳穿上。可忽然想起就连里面的贴身衣物都湿透了,贴在肌肤上不脱的话难受得紧。还有可能会染上风寒。
花芜尽犹豫着要不要脱下来,刚刚听那人说他去生火。
那待会把衣裳晾在上面烤一会应该就能干了吧?
思量几分,她还是脱了下来,换上他的衣裳,裹得紧紧的。他的衣裳很宽大,看也看不出什么。
所幸他的这件衣裳不臭,散发着一股皂角的清香,勉强能穿。
花芜尽暗地里咬牙砸拳,鼻孔都愤恨地张缩。落入水中这一番来,她想明白了许多。她不想再死,也不想再逃到天涯海角忘记这沉重的一夜。
她要报仇。
把背后那个男人和下达灭门的始作俑者都杀了!
花芜尽暗暗地想,现下最重要的是保证身子不会生病。明天才能找机会逃走去找表兄援助。
表兄一定会帮她的。
父亲母亲说,今年会是个丰收的好时节。而且今年,也该给她说一门亲事了。
远房表哥白宿霄,与她知己知彼,两小无猜。是好夫婿的最佳人选。
花芜尽本以为自己的人生会随着父母安排落定人生大事,然后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想不到这夜花府的灯被风吹灭后,却再也没有燃起。
等明日天一亮,大理寺卿花家灭门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表兄也一定……会很悲痛。
等他赶到,找过整个花府发现并没有她的尸首残骸,就会知道她没死。
一想到白宿霄,花芜尽就喉头哽咽,涩疼发紧如刀割。
明明,今年他们就会成婚的……
花芜尽说不上对白宿霄多喜欢,但他温文尔雅,起码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她还是想与他成婚的。
可是一夜间物是人非,什么都毁了,什么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只有面前的这个坏人仇人。还有即将要被拐入的狼窝。
花芜尽换好衣裳,穿着他的鞋,抱着褪下来的旧衣,步步迟缓地走向那堆火。
崔雪断坐在火堆前,火堆旁边有几根树枝烛台搭起简易的晾衣杆,他的衣裳挂在上面烤干。还腾了一半的位置,大概是给她留的。火光勾勒出他的背影,宽阔结实,梳成高马尾的头发发尾安静地垂下。
崔雪断啃着饼,听得出身后女子怯怯的脚步声,慢吞吞的。他也没管她,就等着她移步过来。
花芜尽悄无声息地在隔他有段距离的地方坐下。
“过来。”
她甫一坐下,崔雪断就冷不丁地冒出一声。她身躯被突然吓得一抖,全部落入崔雪断的眼中。
花芜尽不动,崔雪断又提着那熟悉的隐含威胁的语气,故意说道:“你自己过来和我拎你过来,选一个。”
他发现她好像很怕他,无论什么不愿意做的事只要他亲手来,她就立马做了。
转念一想,人家怕他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这样罪孽深重的人,杀了她全家,她恨他,想杀他才是最正常的。
花芜尽默默过去,还是和他隔了点距离,抱着湿衣坐在地上。
崔雪断瞄了她一眼,见她能烤着火,就没说话。
瘦弱的女子被宽大的黑衣衬得面色苍白无神,仿佛风一吹就会把她吹跑。
花芜尽趁崔雪断在吃东西没注意她这边,小心翼翼地拿着湿衣去晾。
她先用身体挡住崔雪断的视线,把肚兜和亵裤放上,然后再将外裳盖在上面。
“你这样叠在一起怎会烤得干?”
崔雪断突然从花芜尽身后冒出来,她吓了大跳,惊呼出声。
崔雪断见花芜尽鬼鬼祟祟的,还特地挡住他,便悄悄过来看看。
没想到她晾个衣都这么谨慎,他又不会偷她的衣裳穿。
花芜尽气不过,两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把他推开。“你!”
变态!
崔雪断往后退了一步,见她如仙人掌浑身都是刺不容接近,自顾自地坐回了火堆旁,“晾好了过来吃东西。”
他把饼掰成小块放入芭蕉叶中,余光瞥见花芜尽坐到离他有点距离的地上,他只好再挪动到她身边去。
崔雪断坐在了身边,花芜尽抿紧唇瓣悄悄地把屁股移了几步。崔雪断又贴着她移过去。
花芜尽心底怕,又一个拳头砸到他肩上,“你不要靠近我!”
崔雪断无关痛痒地瞄了眼自己刚刚被她打过的地方,把芭蕉叶递到她跟前,“吃。”
花芜尽一愣,目光落在芭蕉叶盛着的饼上,这些饼被他掰成了小块,色泽油亮,看起来是牛肉馅的。
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可是吃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花芜尽哀哀地想,虽然没心情吃东西,但是为了保持体力她要吃得多多的才行。
崔雪断瞧得出她的忌惮,自若地把芭蕉叶塞进她的怀里,然后从里面拿了块饼放入口中,吃给她看。
“没毒。”
花芜尽疑虑散了些,良久才拿起一块饼吃着。心如死灰的心情吃起来味如嚼蜡,刚咽进肚子里就什么味都忘了。
她吃得快,脸颊一鼓一鼓的,之后不免被噎到。花芜尽使劲地吞咽,嗓子本就被哭哑了,这会痛得她咽都咽不下去。
眼前忽然有只手递过来一只水壶,这只手极为漂亮修长,骨节分明,长瘦的手指匀称。修剪干净的指甲按在牛皮水壶上衬得他的手更加白。
她急地抢过水壶,呼噜咕噜地豪饮几口后擦干唇角的水痕,把水壶还给他。
崔雪断默不作声接下,放在一旁。
花芜尽忽然觉得这个水壶有点眼熟,好像是刚刚他用来喝水的那一个。
那岂不是她和他喝的是同一个水壶!
花芜尽现在想把嗓子眼都抠出来,但碍于怕崔雪断一个不爽就把她杀了,她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是用幽怨的眼神偷偷觎他。
如果她的眼神是刀的话,他早就被万刀穿心了!
崔雪断总觉得身侧传来阴湿感,一对过去就发现匆匆别开脸的花芜尽。
她方才在看他。
崔雪断想起她脚上的伤,敛下眼眸,起身去包袱前拿了个盒子过来。
这次崔雪断直接坐到了花芜尽对面,挡住火光。他的发丝被染上金灿,有几根潦草地垂下。
正当花芜尽又要和他拉开距离时,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一个成年男子在晚上突然捏住她的脚,花芜尽被吓得心跳骤停,一个劲儿地用脚踢他。
“你干嘛!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无论她的脚如何踢他的手,他就是不放开。
“别动,上药。”
崔雪断眉头深锁,花芜尽神色比苦瓜还要难看,“不要你给我上药,我自己来!”
崔雪断指腹轻轻按在她的伤口上,花芜尽被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道伤口是竹林里他用暗器划伤的。
“还知道疼,就老老实实上药。”
崔雪断说完,便一手将她拽了过来。
掌中贴着温腻的肌肤,少女堪堪握住的脚踝细白,崔雪断竟觉得指腹有些发烫。
她安稳下来后,他就松开了她的脚。打开药匣子,从里面取出药膏。
花芜尽看到药匣子里面有大大小小的瓶罐,还有纱布那些。
崔雪断说道:“这里面有毒药,你不怕被毒死的话,可以自己上。”
花芜尽老实了,盯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咬着唇问:“你要把我带到哪里?”
她低着头,抖着嗓子问。
此时崔雪断手指抹了药膏,覆在她的伤口上,花芜尽疼得下意识就要把脚缩回去,又被他拉回去压在掌下。
看着他低头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的模样,花芜尽说不清的反感和害怕。她撇开脑袋,干脆不再看他。忍着痛,等他的回话。
崔雪断给她缠好了纱布,把药匣子提得远了点。他人也坐在了药匣子旁,没有再靠近她。
许久,他才缓缓地说:“我这种人,归宿的地方。”
崔雪断已经和衣而卧,睡在一张披风上。
临睡前,他还多甩了两件衣裳给花芜尽。
是让她垫着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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