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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陆噙月勉力睁开眼:“姨母?”
陆噙月混沌的脑中忽然闪入一个身影。
“我家梁印是个可怜的人,从小爹娘都不在了,只有我带着长大,我也算是你的婆母了,哎,如今你家败落,以后便要靠梁印照着你,我家于你家有恩,也不算亏待了你,日后定要孝敬婆母敬尊丈夫。”
“是。”三七站在屋内有些慌张道:“她约莫听信看见火势就立马来了,她气势汹汹带着人冲进来,一进来便在院中大发脾气,现下在正急着张罗指挥人救火!”
一阵头痛。
“无妨。”陆噙月勉强坐起身来,看了眼天色:“烧应该也烧没了,我们就当作没看见,她自己会来找我的。”
三七过来扶她的手一颤:“是。”
果真不到半响,门便砰地一声被人踹开了。
三七挂着眼泪,吓的几乎从床边弹起来,看见三五大汉在前,立马护住陆噙月:“你们是谁?!”
一股寒风在后涌进来。
“呵,谁?你这贱婢连你主子都不认识了吗?!”
但见一女子衣容华贵,高眉杏眼,从门外昂着头走进来,瞪着眼,眉目间尽是厉色。
既是梁印的姨母,也算是陆噙月半个婆母,名唤王情。
“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拉开!”
“是!”
“小姐,小姐……”三七被几个闯进来的大汉拉到一旁,哭喊着。
陆噙月扶着床沿,艰难坐起身来,面上挂着泪痕:“婆母,这是做什么?夫君、夫君他救出来了吗?他……”话未说完,陆噙月便咳了出来,痛哭起来。
“呵,婆母,你如今还知道唤我一身婆母?!”她看着陆噙月的神色,愤愤指她:“你別在这跟我惺惺作态!你近日干了什么如何反常你以为我不知?!为何你一向与印儿分居吵闹摆架子从昨日开始却突然示好?而今日我印??儿就惨死火中,说!”
仿佛一道裂雷劈下,陆噙月面上挂着泪痕,道:“夫、夫君他死了?”
“夫人您就别装了。”姨母身后现出一个婆子的身影:“您昨日里主动请跪祠堂,平日里也护嫁妆护得跟宝似的却突然提出要将嫁妆放入郎君房里还主动去找郎君与他同房,这火若不是你那些嫁妆木头箱恐怕也烧不了这么大,这么久,救都救不下来,更何况,这火怎么起的还得另说呢。”她看向姨母:“太太,咱们报官吧。”
王情冷笑一声,恨得双目赤红,咬牙切齿:“报官?你还想听这个毒妇一言一语吗?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就当一起在这场火中死了!去给我印儿陪葬!”
“谁敢!”旦见一柄长剑从四五个大汉一拥而上的缝隙中抽出。
一声尖叫,王情捂着胸口,众人连连被骇退了几步。
“婆母。”陆噙月扶着床站起,手持长剑,抹掉眼泪,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你说什么?”王情看着她。
陆噙月苍白着面孔,唇无血色,肤白如纸,披散着头发,眼神里却犹如燃起了冷色的火,活活变了一个人一般。
那婆子在旁边急喊道:“大胆贱妇!身为人妇不恪守妇道不说,现下竟然敢谋财害命,怎么?你现在拿个剑是毒害夫君不够,还要杀了我们所有人吗?!”
“闭嘴!这里轮得到你插嘴的份吗?”长剑一挥,在场所有人一惊,几乎退出门外。
“我谋财?”陆噙月持剑冷笑着逼近:“我的嫁妆自从进了你们梁家有一日是不舍的吗?你凭心而论,我那么多嫁妆是一日之夕能搬进他房间的吗?你再扪心自问,如果你有女儿,你会将她嫁给梁印这样的人吗?!你若说一个是,我现在就拔了你的舌头!”
王情捂着胸口,不住向后退,喃喃道:“疯了疯了杀人杀疯了……”
那婆子一退,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冲出去,昂头尖叫:“来人啊,来人!去报官,报官。”
只不过,除了屋内这些必须留下来保护王情的,哪里还有人?
府内的几个小厮被绑在树上,在外一身黑烟,哀求道:“求夫人绕了我们吧,那火太大我们实在进不去啊。”
“好啊,报官。”陆噙月看向那婆子,接着她的话,再扫到王情脸上:“等报了官,我们就来将这些年的账一起算一算,反正您作为梁印的姨母,开的是商铺,约莫有的是钱,作为商人讲究的也是信誉,梁印作为你名义上的儿子,由你养大,他官场上的名你一并享受了,现下他人不在了,债也自该由你来还,姨母你自然也不会拖欠我的账吧,你们欠我的,我都要一分一文不落地讨回来。”
王情怒瞪着眼,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指她道:“你……你……”
“看见我手中的剑了吗?这也是我母亲赠予我的嫁妆,专治小人的,非小人无惧矣,我有时候倒真想问问梁印,那么喜欢我的嫁妆,这个他喜欢吗?还想抢吗?还有姨母你,说我嫁进来本就是一家不分你我,那为何现在不说这个本就是你家的了?你怎么很害怕的样子啊?是心中也有愧吗?报官?我才需要报官!”
话未说完,门口忽然轰起一阵脚步声。
那婆子刚碰到大门门栓,大门便忽然轰地从外被撞开了。
“是谁要报官?”
一道朗声照入。
一身烈红如流火的深红色官服撑着乌黑纱帽踏入门中,其身后紧跟着涌进来一群个个佩刀的衙门侍从。
一时间,府内的人眼睛瞪得溜圆,皆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噙月的目光率先定格在了他身边那人身上。
仿若夜空下一点萤火,落在他藏色的衣袍上,来人眉眼清利,神色自若,淡淡如雪,目光在空中与陆噙月微微交汇一瞬,嘴角淡淡扬起。
“二皇子”,江徐陵。
陆噙月有时在想,与其说他是假二皇子,是难得一见的江陵王,倒不如说,他江徐陵更像一介权臣。
他果真来了,来应她信中“恐渚阳地小,梁印结交颇多,判官不公”,而他今日带来的这个绯红官服的人,显然不是一般人。
江徐陵道:“我与少理寺大卿巡公务至此,忽然见你府中冲起高火黑烟,又听人争执,特来瞧一瞧,是谁要报官?”
“我……我啊我,我要报官我啊……”
那婆子这一跤摔的不轻,看见来人,立马回神哀嚎起来。
话未说完,她身后响起一声利落的声音。
“回大人,是民女要报官。”
在场所有人一征。
王情一转头,只见陆噙月身着素衣径直跪了下去。
王情尖叫起来,连忙被搀扶着快步上前跪在陆噙月前面,哭道:“大人,明明是我们要报官啊,我儿子惨死于火中,她……她……”
话未说完,她身前大人旁边的生人开口了,笑道:“她比你先说报官,自然是她先说。”
王情一愣,对上来人幽深微扬的笑眼,不知为何,这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火已经扑灭了。
黑灰四处在院中飘散。
陆噙月低头道:“民女本是陆尚书之女,遵从父母之命嫁给梁家独子梁印,却没想到,没想到成婚后他梁印整日在外花天酒地不说,还私吞民女嫁妆,除此之外,日日责打民女。”
“胡说!”王情立即昂起头,眉间一阵抽搐的怒意:“分明是你嫁过来之后便日日作怪,若非你无能,你夫君会日日在外不归家吗?我多时与你说让你哄着点,你听吗?”
那大人道:“私吞一事按律可判,可有证据?”
陆噙月哭道:“之前有,现在没了,一起在他房中被火烧了,但是,伤还是有的。”
他微微奇怪:“他房中?”
“是,民女与夫君自婚后他便嫌弃民女,一直分居,我虽不在夫君房中,嫁妆却在夫君囊中。”
闻言,大人身旁的江徐陵倒是真笑了。
“方才我在府中,是确实听见姨母的话生了后悔之意,想着纵然夫君脾气不好,但身为人妻,仰人鼻息,全靠丈夫,若长此以往与夫君闹矛盾,恐怕是活不下去,邃在屋中等夫君归来想好好道个歉好好哄他一哄,但哪知,夫君见了我便要打要杀,挣扎间,他来打我的烛台燃着火,便烧了起来,民女的婢女见状才奋力将我救出,而夫君醉酒,没想到竟再没能出来……”陆噙月说着哽咽起来。
“胡说,一派胡言!”王情怒道:“你何时听过我的话?分明是在血口喷人!这一切不是你设计的还能是谁?”
“那姨母有证据吗?怎么能证明我是血口喷人?此非我意,难道我一介在你口中仰仗夫君而活的女子还希望自己的丈夫去世沦为寡妇成为世人的笑柄吗?”
“你!”
陆噙月哭道:“反倒是姨母你,我也不知哪个地方得罪了姨母你,处处针对于我,如今我才成婚一月不到,新夫便丧于火中,我悲痛都来不及姨母你尽说是我陷害!我今日报官不仅为的是夫君,还是因为姨母你!”
王情气得哆嗦着道:“你再说?你怎么不说你拿剑要杀了我?大人,大人你们看她手中那把剑啊!她就是蓄谋已久,我家梁儿苦命,”
江徐陵没听见一般,微抬眼道:“那又是怎么回事啊?”
一阵哀嚎声隐隐约约魂烟一般飘过来。
远处,几个侍从还被绑在树上,被底下一堆烧焦的干柴熏得哀嚎不止。
“救命、救命、救命啊,夫人饶了我们吧,我们错了,我们是真进不去也救不了啊。”
王情眉目一抽。
陆噙月听了便又想起伤心事一般哭起来:“大人,我、我方才被那烈火灼烧得昏迷不止,却被姨母的人硬生生要抓出来烧了与我夫君陪葬,我这才迫不得已拿剑自防,至于为何有剑,也是夫君经常虐待于我,我迫不得已而为之,而那些侍从不知是不是姨母生气也一并……”
“闭嘴!”王情浑身颤抖着怒吼一声,见势不好立马道:“大人!梁印虽非我儿却胜似我儿,我今日死了儿子不说!我儿也经常抱怨我这好儿媳从不与其亲近,多次闹矛盾,而至于嫁妆,都是一家人何必置气?我儿节俭府中不大放在他房中又何妨?更何况是空口无凭,谁知是不是她自己污蔑?火前只有她与我儿一房加上她平日疏离近日却突然变脸属实无常,我今日气在当头那也是人之常情!如今我儿已死,还望大人为民妇做主,请仵作来堪上一堪,验上一验!更何况,我儿子,可是梁印!是学士堂的红人,曾令陛下青眼,大人不会不知。”
陆噙月低着头,微微一笑。
她抬头道:“大人,也可一并为我验伤,我实在不想姨母误会了我,也实在不想旁人以为我是毒妇,也请二位大人还我清白。”
屋内,茶烟袅袅,里间陆噙月穿好衣服出来,一路越过在记录的女仵作,见江徐陵坐在窗边的桌案前,正徐徐饮茶。
陆噙月系好腰间细绳,看他道:“大人好雅致。”
江徐陵望着窗外笑笑:“娘子经过这一遭伤的如此严重,从手到脚没一处好的,脸色都如此差了竟还走的出来。”
他推盏示意:“坐。”
陆噙月摇摇头:“不合适吧。”
“不合适?”江徐陵挑眉。
陆噙月正色:“我屋中三七晕倒估计吓坏了,我得去看看她。”
陆噙月正准备走,江徐陵忽然两三步上前挡住陆噙月的去路:“被谁吓坏了,你吗?”
陆噙月抬眼看着他带笑不明的眼睛:“大人,这是何意?”
“你这是打算利用完用了我之后就不认账吗?娘子方才可是哭的好生可怜,还有,你信中可是说日后定有报答,说说,你打算如何报答我?”江徐陵望着她苍白小脸上那双黑圆滑溜的双眼。
哪知,话音刚落,陆噙月眼前一黑,忽然扑向前去。
迷蒙间,果真感觉被人顺手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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