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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起
阮多乐说烟火暖人心，就真的是只在乎烟火。她游走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关注好吃的，好玩的，除了人。
有时候心情好，她也会带着许斯时和小敏一起去那些她觉得有趣的地方，去看她觉得有意思的东西。
许斯时也是意外发现，这座巨大的城市里居然藏着那么多有意思的东西。
或许，那些东西一直都在，只是因为身边的人不一样了而已？
周道定期八卦他的感情进展，许斯时只简短回复：在迷宫里。
秋天就这样不经意间走到尾声。阮多乐看过一场绚烂的菊花展后，渐渐懒散，越来越多的时间窝在店里。
许斯时对此内心窃喜，唯独看到她眼里的厌倦沉默时，总想做些什么哄她开心。可惜，大多数情况之下无从下手，这让人很是挫败。
冬天第一场雨落下的时候，温度也跟着投降。阮多乐裹着厚厚的毯子，看着几乎无人的街道，忽然想起M大的流浪猫。
阮多乐起身找到之前买的猫粮，拿了雨伞，慢悠悠往校园里走。
许斯时举着伞，百无聊奈在校园里转悠，胸腔里一团说不清的东西在冬日里蒸汽一样四处乱窜。
她应该很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许斯时想到阮多乐，只觉得心里那团蒸汽温度似乎更高了。
去店里一起看书吧，许斯时想到这里，加快脚步向前走，想到一会儿可以见到阮多乐，心情肉眼可见好起来。
下一秒，阮多乐拎着猫粮出现在他眼前不远的地方。
许斯时僵立原地，雨声似乎从耳边消失，有种梦想成真的不真实感。
雨声砸在伞面上，噼里啪啦，胸腔里是咚咚的心跳。从此之后，许斯时记忆里雨水黏腻的难受变成江南烟雨独有的温柔。
阮多乐找不到猫，想到自己顶着寒冷跑出来，心里不高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发泄情绪。
许斯时看着她小孩子一样的行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嘴角上扬。
“是你啊，那刚好，你知道猫在哪儿吗？”阮多乐举着猫粮问到。
许斯时走到她身旁，“这么冷，应该躲什么地方避雨去了，等雨停了再过来吧。”
阮多乐不死心，四下又看了一圈，最后拎着猫粮跟许斯时一起往店里走。
到了店门口，阮多乐收了雨伞准备进门，偏偏有人推门要出，人本能的向后退。台阶踏空，阮多乐整个人朝后栽倒。
许斯时眼疾手快扔掉手中的伞，上前一步将人接住。
阮多乐人落在怀里的那一刹那，咔哒，齿轮闭合的声音在许斯时身体某个地方响起，亚当找到自己遗失许久的骨。
许斯时内心的地动山摇，阮多乐并不知道。
她拿着读了一半的书，裹上毯子，懒懒散散窝着。
唯独许斯时看着面前的书，半天未翻页，他回味着刚才的地动山摇，也试图理清自己内心起起伏伏的思绪。
阮多乐看着他发呆的样子，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想什么呢，看着奇奇怪怪的？”
许斯时抬头飞快看她一眼，心跳陡然加速，再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为什么会觉得人无趣？”
许斯时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她冷淡的眉眼问道。
“人啊，不过是贪嗔痴怨的纠缠，最后一地离散，有什么意思？”
阮多乐抱着茶杯暖手，声音平淡又厌倦。
“听起来倒像是斯多亚的不动心，抱歉，我没有偷听的意思。“
旁边桌子一位斯文儒雅的男士侧身开口说道。
阮多乐的目光仍旧放在书上，闻言眉目不动，只淡淡回了一句：没关系，一副不想过多交流的样子。
男人起身跟朋友离去。走得远了，朋友才出声调侃：你这媚眼算是白抛了。
“随口瞎说而已，”男人决口否认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太阳居然也赏脸出现。
许斯时看着面前郁郁不乐的人，试探着提议，要不要去看看猫有没有出来？
阮多乐想到刚才的事，决定出去走走。
雨停了，猫也都出来了，一边抖索身上的雨水，一边冲着过往的行人喵喵叫，叫的人心软意酥。
阮多乐拿出猫粮，看着吃的欢快的猫猫，对着身旁的许斯时说道：难怪有人说要做猫一样的女人，饿的时候，对着人叫的可怜兮兮，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一旦吃饱了，不管怎么哄怎么逗，完全看心情，想理就理，不想理就不理，让人欲罢不能。
许斯时看着她，心里默默想到：你不就是吗？只要你愿意，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跟人相处的其乐融融，一朵花，一棵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你都愿意笑脸相待。不愿意的时候，人家把全世界捧到你面前，你都不会看一眼。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要拿什么才能换你回头看一眼？”
许斯时看着专心逗猫的阮多乐，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许斯时听着路边传来的戏文，换做往日只会觉得矫情厌烦：好好说话不行吗？非得要这么一字一叹，辗转回环不休。今日再入耳，却忽的体会到那字字句句之间连绵不绝的缠绵，只觉自己满腔的混乱思绪流水一样汇聚到同一个方向。
酒吧，周道看着许斯时一脸八卦，你跟那个姑娘怎么样了，之前说自己像走在迷宫里，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看着有点怪怪的。
许斯时看着远处的天际线，似是无意问起：你说爱跟喜欢到底有什么区别？
周道眼睛骨碌一转，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个有时候还真挺好区分的，这么说吧：思思喜欢吃草莓，但是也会嫌弃草莓娇气，吃到喜欢的草莓很高兴，吃不到也不会难受到哪儿去。”
周道喝口水，继续补充道：但是榴莲不一样，无论别人怎么说它臭，说它贵，思思都不在乎，她知道所有榴莲的品种，产地，甚至为了吃到满意的榴莲，攒钱跑到马来西亚，早晨定闹钟起床，就为了去榴莲园捡新鲜的榴莲。她买过坏掉的榴莲，被榴莲扎伤过，还被人阴阳过去马来西亚不划算不值得，但是她爱榴莲从未改变过，从始至终。
周道停顿一下，想了想继续说道：哦，还有，哪怕是无意闻到路边水果店里榴莲的味道，她整个人的情绪都会肉眼可见好起来，去超市买个菜都要去榴莲那儿看一眼，哪怕只是看一眼都心满意足。我想爱是清清楚楚知道所有的优点缺点，但是只要你在，我就会开心。
记忆纷至沓来，像秋天风中的落叶一样在脑海里起起伏伏，指向那个自己期待却又不敢面对的方向：我爱你。
许斯时只觉自己辛辛苦苦走出迷宫，却看到迷宫之外一片荒凉。
我爱你啊，许斯时闭眼仰躺着，心里又甜又苦，小时候第一次吃巧克力的感觉。
周道看他这幅模样，哪里还不明白。
“她知道吗？”
“我不想连看到她的机会都没有，”许斯时笑了笑，眼神暗淡。
“她要是知道，我早就被扫地出门了。那几个月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我爱你，这世界上最纯粹热烈的三个字，可我却只敢像小偷一样揣在心里，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掩饰，去躲藏，唯独不敢让你发现。
“不是，”周道试图纠正，“你这就确定了。”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按理说我应该很爱这里。可是你知道的，我第一次去S市待了一周，我就确定了，如果只考虑自己，我想在以后都在那里生活，哪怕别人说它夏天又热又潮，冬天又冷的要死，城市拥挤，一个个走路快的恨不得要飞起来，地铁里几乎见不到给人让座的。她于我就是这样。”许斯时说完，转身走入夜色。
周道想起他描述的阮多乐，不自觉叹气，觉得这回许斯时怕时要栽。
爱是致命的迷药，往常觉得刚刚好的时光，如今看清自己的心，却觉得心里的情意初春的水草一样疯长，试图攻占心湖的每一个角落，试图将心脏都挤爆，让人无处可逃。
她的一颦一笑是解药，也是再一次发作的毒药。
许斯时不想逃，更不愿意逃。他在店里的时间越来越长。
天气越来越冷，阮多乐窝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只恨不得一觉醒来就是春天。
“你说，人为什么就不能像蛇那样冬眠，睡一觉冬天过完了，这样多好。”
阮多乐伸出手指，在水汽弥漫的玻璃上乱画。
“如果没有冬天的寒冷，春天就会被各种各样的虫子毁掉。如果一觉醒来就是春天，人也就不会珍惜春天。”
许斯时绞尽脑汁，试图安慰她。
“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可是还是不喜欢冬天。”
阮多乐将毯子拉到头顶，整个人都裹进去，蚕茧一样。
许斯时看着裹着一团的阮多乐，抑制着自己走过去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的冲动，趁她看不到，一脸温柔看着她。
这一幕好巧不巧落在进门的佟佳佳眼里，佟佳佳看着许斯时对面毫无形象的阮多乐，想起这家伙的习惯：只有在信任的人面前，才会这样不在意形象。
佟佳佳走过去将银耳雪梨汤放在桌上，戳了戳毯子下的人，“出来喝汤啦。”
阮多乐扯掉毯子，静电作用下，保养良好的头发瞬间炸成海胆。
佟佳佳掏出手机，火速记录。
许斯时咬着腮帮子使劲憋笑。
“嘁，无聊。“
阮多乐浑不在意，整理好头发，自顾自开始喝汤。
甜甜的糖水入胃，阮多乐像是泡过水的玫瑰一样心情好起来。
许斯时看着她面前的炖盅，若有所思，连佟佳佳打量的目光都没有察觉。
阮多乐看着面前的许斯时，突然想起一件事，走到店门外，撕下玻璃上的海报，随手放到桌子上。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帮忙啦，我们的约定到此为止。不过，你以后有问题还是可以继续问。”阮多乐说道。
“好。”
许斯时死死盯着桌子上的海报，掐着自己腿让自己尽量表现的跟平时一样。
窗外，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缓缓落下。
阮多乐看着簌簌飘落的雪花发呆，许斯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打量，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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