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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
神父走至人前。
为什么上次柏祝看上去安然无恙这件事又被重新想起，但此时事到眼前已来不及再多想，黎唤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紧接着，神父翻开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本厚重的书页，在窗外回荡的钟声下，在光线透过彩窗照射出的四处飞扬的细小灰尘中，他仰头露出脖颈，向无处不在的，自己所供养的主对话。
平淡到让黎唤不可置信。
放下手，黎唤切实地听见神父的诵经声。
是量变带来的质变，还是电车的拉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稍寒的手指微微颤抖：“柏哥，我感觉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柏祝看着靠过来的他，非常受用此人主动靠近的依赖。他抓住黎唤的手说道：“没事，柏哥会罩着你的。”
“可是我还是害怕，柏哥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有什么？”黎唤抬头看着柏祝。“我好害怕。”
“真的？”柏祝还是那副戏谑的样子，让黎唤莫名生出心虚。
没等黎唤回应，他摇摇抓在手里的眼前人的手腕，装作不经意的警告道：“你可别让我直接死了，我会带着你一起去死的。”
黎唤呆滞的看着对方，放在口袋里的手收了劲。他实在没想到这人一转眼就转了性，让他受宠若惊。感觉到对方将手撤走，黎唤不经思考，一把抓住了他收回的手。
“我当然会让你活下来的。”假话从不用经过脑子，黎唤的本能也知道此时说什么最合适。
柏祝就在这样的目光下主动跳进了雷坑。
他的身形微微摇晃一下，但很快稳住。
眼球从黑转为红，瞳孔如同心脏般，在眼眶内疯狂躁动着想要获得自由。
黎唤转头看了一眼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神父与其他教徒。行动迅捷地一脚踩上凳子，半个身子探出来。用手指扒开柏祝的眼皮，好让自己观察个彻底。
眼球上附着红紫色的血丝，它们从黏腻的颜色眼球上弓起，好奇地微微触碰同伴的触须后一个激灵迅速缩回。
黎唤张开手捉向这条过于灵活的血丝。
修剪得当的指甲滑过眼白表面，堪堪捞起一条狡猾的血丝，向外拉扯。
一只手扼住黎唤的喉咙。
“你还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啊？”柏祝气笑道。他的手心贴着黎唤的颈动脉，在苍白的皮肤下匀速鼓动。
黎唤低着头遗憾的盯着空空如也的手掌。
“你不也没完全信任我？”
血液上涌，一用力就可以折断。黎唤眼前发黑。
“你听见了吗？”
“什么？”柏祝的一只眼睛彻底报废，微闭着时仍有浓稠的黑色液体从睫毛上滴落至黎唤的白色衬衫。
如果不是离开游戏后所受的伤都会复原，柏祝绝不可能给黎唤再说这句话的时间。
柏祝在黎唤脖子上的手松了力，他将黎唤按在椅子上，向周围看去。
神父的吟诵不知何时停止，他注视着柏祝，即便无法看到他的表情，柏祝也能感受到他的不满。
黎唤半瘫在座位上，手指扒住木椅边缘，像是要把自己的内脏全都从身体里咳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柏祝扯住黎唤后脑勺的发根。
眼睛处持续的剧烈疼痛让他不愿再维持之前的虚伪做派。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祸吗？”黎唤疼的皱起眉毛，咬着牙道：“原本是不会出现意外的，谁知道你自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句话里有我的份吗？小骗子。”柏祝咬牙切齿。
周围人陆陆续续站起来，柏祝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想挑衅我主吗？”
神父并未说话，他身后的几位自从进来就一直低着头披着斗篷的女士抬起头来发难。
“我和我的朋友出现了一些不太体面的争论，我在此向诸位表达诚挚的歉意。”柏祝向前微微弯腰鞠躬。“恳请再给我，和我的朋友一次机会。”
黎唤面如菜色，手指在兜里顺着那本书壳上的纹路摩挲。
尽管黎唤并没有任何想要与柏祝绑定的想法，但按照现在所搞出来的动静，他似乎只能和柏祝做一对“挚友”了。
于是他也对站在高台之上的神父垂下头，暗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身后突然刺啦一声，老妇人颠颠撞撞推搡着人挤出来，她指着黎唤道：“这人是我远房的侄子。只是之前一直疏于管教，这才犯下这般大错。我愿以我查理家族毕生荣誉做担保！”
黎唤低垂着头，心脏一下一下的抽动，黑发从肩头滑落。
空气静默许久，那高台上的人才终于发话。
“查理一世曾是主身边最忠诚的仆从，我主愿意再给他的后辈一次机会。”
“我主慈悲。”老妇人如愿以偿，颤颤巍巍地抓住黎唤的手将对方往自己身后拽。
黎唤偏头瞅她，一时觉得这位老人似乎并不完全像他之前想的那样将他当做一个工具。
他顺从地走到老妇人身后，路过柏祝时狠狠地在他的鞋上碾下了一个脚印。
“嘶。”
柏祝闷声一声。
“将他带去告解室。”神父身边的修女吩咐。
祷告一结束，黎唤被老妇人牵扯着跟随神父走进教堂后方的小道，而柏祝则被留下来的几位修女请进了一在角落里的狭小空屋内。
大概是那一遭让老妇人对黎唤的印象从不会添麻烦的人变成了不让人放心的侄子，将黎唤放在身边后是不是就回头确认一下他的状态。
“姑妈，我们是要去哪？”黎唤走过曲折的长廊，终于忍不住问前方沉默了一路的姑妈。
走在前方的教父丝毫没有等他们的意思，速度快的有时候黎唤得小跑才能跟上。
前方总算出现了亮光，教父先行一步踏出去。
“你在这可得好好干，别得罪别人。”姑妈答非所问。“你可是我们家族最后的希望，如果这次再落选，我们的一切都完了。”
“记住，保持你信仰的纯粹，时刻聆听主的旨意。”姑妈推了黎唤一把，自己隐在长廊后。
黎唤走出长廊，教堂后是一座规模较小的白色尖顶修道院。十字架立在前院中心的位置，神父站在那里等待黎唤。
黎唤回头看着了一眼身后，来到神父跟前。
“你是查理家族的孩子？”神父高大且细长的个子让黎唤抬起头时都看不见他的脸。
“真看不出来，还真看不出来。”神父神神叨叨。“你跟你的祖父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他又很快推翻了自己所说的话。
“不不不，还是有的，一样的惹人厌。”神父咯咯笑起来，他正常说话时的嗓子很粗哑，完全没有祷告时那么流畅动听。“没必要担心，我永远不会区别对待任何人。孩子，你现在可以去接你的好朋友了。”
黎唤转身，正好看见修女们搀扶着柏祝走出来。
修女朝黎唤说：“跟我来。”
黎唤赶忙接住被其他修女搀扶着的柏祝，紧跟在修女身后。
“之后每天早上六点要到中厅做祷告，之后大家一起接受洗礼才能进食。你们从明天起负责打扫修道院后院和前院的卫生。”修女带着他们在修道院中转悠几圈，确保每一处都不落下后说：“我们到了。”
她推开门，用手打散飘出来的灰尘。
“好的，谢谢您……”黎唤走进屋内。
上下铺都垫了一层破旧的薄毯，窗口被木板封死，比待在外面的时候要上冷几分。
“芙莉。”芙莉修女将他们安顿在此处后打算离开。
“好的，芙莉小姐。”黎唤关上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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