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雪

　　良久，宿淮点点头，似是相信了。

　　一整个晚上我两边跑了不知道多少趟，好容易看似把两人都给哄好了，正要躺下睡觉，却忽然觉得挤得慌。

　　一转身，差点没给我吓得原地升天。

　　“商时序！你快下去！”我对着时序的屁股就是狠狠一踹，完全没留情面。

　　他被我一脚踹得滚了几下，捂着屁股颇有些委屈道：“阿野，怎么对我这么狠。”

　　“别逼我啊。”我道。

　　“我不，为什么不让我和你睡一个被窝？”商时序道。

　　“我又不是你老婆，给我滚！”我恶狠狠道。

　　“你就是我老婆啊。”

　　“闭嘴，再叫给你嘴巴缝上。睡觉！”我背对着时序，懒得管他自顾自睡觉了。

　　良久他终于安静了，但还是蜷缩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闭着眼睛，呼吸平缓。

　　我拿他没办法，到底还是起身将我的被子披在他身上。

　　自己则是拾了些茅草盖上。

　　半夜，我忽然有点睡不着了，思绪流转，想着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我自幼同商时序一起长大，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有点记不清具体多小了，反正如今我还记得，第一次和商时序相见的时候，我被村长牵着带回关山村。

　　遥遥远望着，我看见迎着晚霞的光略带孤独地坐在村口的商时序，村长笑脸盈盈地摸摸他的头，“时序，回家吃饭了。”

　　他一脸新奇地望着我，问村长：“爹，她是谁？”

　　村长说：“在外面捡的野丫头。”

　　“野丫头？”时序歪歪头望着我，看我像是看着什么稀罕玩意。

　　村长开玩笑似地道：“臭小子，长大后给你当老婆啊。”

　　那时我不明白村长在说什么，只是尽着我本能想要去讨好他们，这样才能混得一口饭吃。

　　我甜甜道：“好哇好哇，长大后我要给时序哥哥当老婆。”

　　闻言，时序一张脸立即红得塞猴子屁股，蒙着头就沿着村头的小路跑地飞快。

　　村长望着时序的背影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臭小子，这就害羞了，我儿子以后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这小野丫头哪配得上你。”

　　我听不懂，但还是点点头，附和道：“是呀是呀。”

　　自此我就留在关山村，村中人也是辛苦过日子的，没谁愿意凭空多养一张嘴，我还没人养的野孩子。

　　我知道我得干活才有饭吃，于是便日日学着帮村里人干各种活，也不是干了活就有饭吃，若是遇人不淑我就只得挨饿。

　　即使这样，我下次还得照样帮他们干活，这样才能不遭到针对排挤。

　　记得那时候，商时序总是偷偷塞给我吃得，我记不清时序到底给过我多少吃的，很多我第一次吃过的东西都是时序给我的。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一次我干活犯了点错，于是被那家人家打了，一巴掌呼在脸上简直半张脸都是麻的。

　　时序安慰着我，耐心地抚摸着我的脸，伸出手来递给我一颗白白胖胖的东西，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糖，是甜的，心间丝丝缕缕缠绕着的都是甜甜的余味。

　　当时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怎么清了，关山村的一切，好的坏的我都尝试着接受，再怎么说，那里是养活我的地方。

　　我只记得那颗糖真的很甜，我牙都差点甜掉了，时序说怎么可能，转而神色开始慌张起来，又来扳着我的脸，道：“让我看看你的牙齿。”

　　我一边笑着一边张大嘴巴道：“没掉，我牙齿硬着呢。”

　　村子里有一户人家非常好，那户人家只有母子两人相依为命着，虽然日子过得紧，但是每次我去她家干完活后她们都不会亏待我，那家娘子每次见我的眼神都带着十分的怜惜，她问过我好多次愿不愿意当她女儿。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手里拿着的筷子都掉了。

　　娘子家的孩子也紧盯着我，观察着我反应，最终我还是拒绝了。

　　后来我每次都摇摇头，笑着道：“娘子，阿野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知道娘子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已是极其不易，我又怎好拖累她们。

　　娘子只得惋惜地摸摸我的头，对我说：“阿野，不当我女儿也可以时常来我这里。”

　　我笑对着娘子，眼泪忍了又忍，娘子是我遇见过的最好最好的女子了。

　　后面的事情我真的完全没印象了，那么好一个娘子，我却忘记了！

　　这晚，我想着等我赚了钱，回去一定要好好待那位娘子。

　　这一觉我睡得格外沉，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隐隐有些头痛，春日淡淡的阳光洒在我身上，我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正盖着被子，而不远处的时序仍旧蜷缩着，身上缠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茅草。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时序还没醒来，也不见宿淮他人。

　　我轻手轻脚走到时序身边，看着他这副样子颇有些哭笑不得，只刚蹲下身，正好见他长而卷的睫毛微颤两下，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望着我。

　　“时序，你醒了。”我笑笑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他吵醒的。

　　他神色微倦，随后慢吞吞地坐起来，一副没睡醒的表情，头发上还插着几根茅草，看上去呆呆的。

　　“阿野。”他懒懒地叫着我的名字，我点点头，随意嗯了两声，倒也习惯了时序时不时没事就这样叫我一句。

　　我不知道宿淮去哪了，这次我更加不确信宿淮还会不会回来了，也许他因着时序的到来而离开了，连着也将我答应他的事情也抛诸脑后了。

　　时序问我：“昨晚那小子呢？”

　　我说：“不知道。”

　　时序又问：“他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此话千真万确，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也许宿淮对我而言就真的是陌路上陪同一程而已。

　　时序望着门口，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宿淮不知何时就已经站在那里了。

　　宿淮没什么表情，他一剑插着一只山鸡扛在肩上，该说不说，这只山鸡看上去是真肥，不愧是宿淮。

　　商时序一挑眉，摆出一副很不屑的模样。

　　我看了山鸡两眼放光，连忙跑过去帮宿淮拿，“在哪里打的这山鸡啊？”我心想我这么多年就没在这荒山野岭见过什么活物，更别提山鸡了。

　　宿淮淡淡嗯了一声，没回答我，我就此作罢，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

　　时序见我笑得一脸灿烂，撇着嘴巴说：“阿野，烤鸡有什么好吃的，我带你去吃大餐。”

　　我连连点头，对时序说：“好好好，那就下次，下次好不好。”

　　他没说话，双手环抱于胸前，过了一会儿还是屁颠屁颠地跑来帮我处理山鸡。

　　我们靠着这只山鸡解决了午饭，时序虽然不怎么喜欢宿淮，但是也不会跟烧鸡过意不去的。

　　“阿野，这个给你吃。”时序说着把他的腿给了我，一只山鸡只有两只腿，方才宿淮已经分了一只腿给我，现在再看着我碗里的两只鸡腿感觉颇有点过意不去。

　　我正准备要拒绝，宿淮却先开口了，“吃吧，吃完差不多要上路了。”

　　时序疑惑道：“上路？阿野你们要哪儿？”

　　我一边嚼着肉一边道：“我答应过宿淮帮他找人。”

　　时序思索片刻道：“那我也要去。”

　　我刚想开口拒绝，时序立即放下碗筷对着我撒泼道：“我不管，阿野去哪我就去哪。我就要去。”

　　我下意识瞥了一眼宿淮，他好像不太高兴，我询问宿淮的意见，“额，宿淮你不会介意吧。”

　　宿淮不情愿地说：“都行。”

　　时序瞥了宿淮一眼，“干嘛要问他啊。”

　　我连连答应时序，“好好好，去去去，我们一起。”

　　时序这才咧开嘴对着我笑，“我就知道阿野最好了。”

　　我扶额苦笑，心道时序啊，不让我跟着我都是为你好，跟着我有什么好的，连饭都吃不饱。

　　青阳是我在凉州唯一的朋友，算来相识也有两年多了，他帮过我挺多，此次离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

　　由此，离开前我想同青阳道个别。

　　雨落凉州，我头戴斗笠，站蒙蒙细雨里，微微有些失落。

　　酒家说青阳有事，现在不在店里。

　　由此，我只得不告而别了。

　　一蓑衣一斗笠，待到我行至江边之时却遥遥远见前端一群黑衣蒙面人拔剑迅速，而雨中宿淮和时序背靠着背，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

　　我见状立即缩到一旁的草丛边，看样子应是宿淮的仇家又找上门来了。

　　这些人，就这么想要宿淮的命吗？所以他到底是得罪了谁？

　　现在这情况我也没精力去想那些。

　　那边时序破开第一剑，随后剑舞成风，一齐人打得热火朝天，我实力不在他们之上，若是贸然过去只会拖累他们。

　　只能利用现在手头上有的东西，我身上还背着那个斗笠，是新的，没破，编织得精美细致，里面还有我平时用来钓鱼的粗制渔具虽然已经烂成那样了，我还是没舍得扔，这不，刚好能够派上用场。

　　我用剑把背篓斩断，竹杆做弓身，鱼弦做弓弦。这些年因着没钱，我被迫动手勤快，久而久之，也就熟能生巧，没两分钟弓箭就做好了，虽然看起来不伦不类，但容不得我嫌弃。

　　我一边削着利箭一边探过头去瞧那边的战况，看来，没我不行啊。

　　又是我加快了手中的速度，手都快抡冒烟了。

　　我搭弓对准那些黑衣蒙面之人，一发射中一个，只是宿淮貌似也是一身黑色衣衫，这我可得看清了，要是射到宿淮就太不好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