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我在等你

　　程淮的车刚拐进“鎏金时代”会所的专属停车场，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秦助理”三个字让他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指尖划开接听时，尾音还带着点刚从谈判桌上下来的冷硬。

　　“说。”

　　“程总，赵野在顶楼的‘云顶阁’，带了三个场子的负责人，看样子是在谈东区的地盘划分。”秦峰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里隐约能听见会所特有的爵士乐，“刚进电梯时我瞅了眼，他手腕上……戴了您上次在拍卖会拍下的那块百达翡丽星空表。”

　　程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顿了顿。那块表他拍下后就没动过，一直放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赵野这动作，是明晃晃地在挑事。他推开车门，定制西装的裤线在灯光下划出利落的弧度，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像敲在人心尖上的鼓点。

　　“让张经理把‘云顶阁’的监控切到我手机上。”他淡淡吩咐，视线扫过电梯口侍立的服务生，“另外，备好醒酒器，要82年的拉菲。”

　　服务生连忙应声，额头渗出细汗。整个京市道上的人都知道，程淮和赵野是死对头。程淮靠着程家的根基洗白上岸，如今握着大半个城市的商业命脉，手段狠戾却从不沾血腥；赵野则是从底层拼杀出来的野路子，手底下的“野风堂”以敢打敢拼闻名，这两年蚕食了不少程家以前的灰色地带，两人明里暗里交锋了不下十次，每次都腥风血雨。

　　电梯上升的数字不断跳动，程淮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监控画面里，赵野正坐在主位上，指间夹着支烟，烟雾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穿了件黑色高领衫，外面套着件休闲款的皮夹克，和周围穿西装的负责人格格不入，却偏偏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东城区那块地，我要一半。”赵野的声音透过监控传过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指节敲了敲桌面，“你们要是做不了主，现在就给程淮打电话，问问他敢不敢来跟我谈。”

　　旁边一个戴金链子的男人脸色发白：“野哥，程总那边……不好惹啊。”

　　赵野嗤笑一声，抬手捋了把额前的碎发，手腕翻转时，那块星空表在灯光下闪得人眼晕：“他有什么不好惹的？上次在码头扣了我三船货，这笔账，我还没跟他算清楚呢。”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顶层，程淮收了手机，推门出去时，走廊里侍立的保镖齐刷刷地低下头。他目不斜视地走向“云顶阁”，离着还有几步远，就听见里面传来椅子被踹翻的声音，夹杂着赵野的怒喝。

　　“废物！连句话都不敢传？”

　　程淮抬手推开门，包厢里的混乱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赵野也猛地转头，眼底的戾气在看到程淮的那一刻，忽然变成了某种更复杂的东西，像藏着火焰的冰潭。

　　“程总倒是稀客。”赵野挑眉，掐灭了烟，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双腿交叠，“我还以为你忙着跟白小姐约会，没空管这些‘小事’。”

　　程淮没理会他话里的刺，径直走到他对面的空位坐下，将手里的酒递给旁边的服务生：“开酒。”他看向那几个脸色煞白的负责人，“你们先出去。”

　　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出了包厢。门关上的瞬间，赵野忽然倾身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混着烟草的味道。

　　“程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你？”赵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危险的气息，“那块表，我喜欢，就当是你赔我的船费了。”

　　程淮抬眸，视线落在他手腕上的表链上，语气平静无波：“我放在保险柜里的东西，你也敢动？赵野，你这是在玩火。”

　　“玩火？”赵野笑了，伸手猛地攥住程淮的领带，迫使他抬头，“我玩的就是火！你以为我不知道？上次码头的事，是你故意设的局，就为了逼我现身见你，对不对？”

　　程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领带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挣扎。他看着赵野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熟悉了——愤怒、不甘，还有一丝连赵野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我要是想见你，需要设局？”程淮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你赵野的手机号，我这里有十个，随便打哪个你敢不接？”

　　赵野的动作僵住了。他确实不敢不接。程淮的电话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无论他在做什么，只要铃声响起，他总会下意识地按下接听键。这种该死的顺从，让他既愤怒又无力。

　　“松开。”程淮的指尖搭上他的手背，温度微凉，“别让别人看了笑话。”

　　赵野猛地甩开手，像是被烫到一样。他靠回椅背，胸口剧烈起伏，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程淮被勒红的脖颈上，那里的皮肤很白，红痕像道刺眼的印记。

　　服务生这时刚好开了酒，小心翼翼地倒了两杯。程淮端起一杯，晃了晃里面深红色的液体：“东城区的地，我可以分你三成。”

　　“五成。”赵野立刻接话，语气强硬，“少一分都免谈。”

　　“三成。”程淮重复道，目光锐利如刀，“包括你一直想要的那个地下赌场执照，我可以让法务部明天就开始办手续。”

　　赵野愣住了。那个执照他抢了快半年，程淮一直死死攥着不给，怎么今天突然松口了？他狐疑地看着程淮，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点阴谋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平静。

　　“你想干什么？”赵野的声音里带着戒备。

　　程淮没回答，而是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过去。照片里是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越野车，车身上还留着弹孔。

　　“昨天下午，你的人在城西仓库遇袭，三死两伤。”程淮的语气沉了下来，“动手的是‘青龙帮’的人，他们想借你的手搅乱东区，好坐收渔翁之利。”

　　赵野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件事他刚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查清楚，程淮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

　　“你怎么……”

　　“我在你身边，不止一个眼线。”程淮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赵野，你以为自己现在很安全？你手底下的人被收买了多少，你心里有数吗？”

　　赵野的拳头攥紧了，指节泛白。他知道自己树敌多，却没想到已经被人摸到了家门口。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忽然想起昨天遇袭的兄弟，心里又痛又怒。

　　“我会查清楚。”赵野的声音很闷。

　　“不用查了。”程淮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皱掉的领带，“人我已经处理了。从今天起，东区的安保由我的人接手，你的人……暂时待命。”

　　“你什么意思？”赵野猛地站起来，“想吞并我的地盘就直说，别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程淮转过身，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赵野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赵野，”程淮的声音放低了，带着点罕见的柔和，“我要是想吞并你，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

　　他走到赵野面前，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话。赵野浑身一僵，想躲开，却像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出事。”程淮的指尖滑到他的下巴，微微抬起，“三年前在医院，你说过什么，忘了？”

　　三年前……赵野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天他替程淮挡了一枪，躺在病床上，意识模糊时抓着程淮的手说：“程淮，要是我活下来，你……你能不能对我好点？”

　　那句话，他后来再也没敢提，以为程淮早就忘了。

　　“我没忘。”程淮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拂过他的耳畔，“所以，别再跟我对着干了，嗯？”

　　赵野的心跳乱了节拍，脸上一阵发烫。他别过脸，避开程淮的视线，声音闷闷的：“谁……谁跟你对着干了？我只是……只是觉得三成太少了。”

　　程淮低笑出声，那笑声带着胸腔的震动，传到赵野耳朵里，让他觉得耳根都在发烫。

　　“四成。”程淮退了一步，重新端起酒杯，“再加一辆限量版的兰博基尼，上次你在车展上盯着看了半小时的那辆。”

　　赵野猛地转头看他，眼睛瞪得圆圆的。他确实在车展上多看了那辆车几眼，随口跟手下抱怨了一句“也就那样”，没想到程淮居然知道了。

　　“你……”赵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就这么定了。”程淮将酒杯递到他面前，“合作愉快？”

　　赵野看着他手里的酒杯，又看了看程淮眼底的笑意，忽然抬手，不是去接酒杯，而是一把抓住了程淮的手腕。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带着点试探的小心翼翼。

　　“程淮，”赵野的声音有点沙哑，“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爵士乐的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衬得包厢里的沉默格外清晰。

　　程淮看着他紧张得微微泛红的耳根，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他反手握住赵野的手，指尖穿过他的指缝，紧紧扣住。

　　“你说呢？”程淮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除了你，谁还能让我把到嘴的肥肉分出去四成？”

　　赵野的心脏“砰”地一声，像要跳出胸腔。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程淮的手指很长，很有力，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烫得他心尖发颤。

　　“那……那五成。”赵野憋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说完自己都觉得脸红。

　　程淮低笑起来，笑声爽朗，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凑近赵野，在他耳边低语：“再加一成也行，不过……得看你今晚的表现。”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赵野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煮熟的虾子。他猛地甩开程淮的手，转身就往包厢外走，脚步有点踉跄。

　　“我……我去趟洗手间！”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程淮靠在桌沿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醇厚，带着淡淡的果香，就像此刻的心情，甜得恰到好处。

　　他拿出手机，给秦峰发了条信息：“把兰博基尼送到赵野的车库，顺便……把他昨晚扣在码头的那批货，悄悄送回去。”

　　发完信息，程淮看向洗手间的方向，眼底的笑意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赵野，你跑不掉的。从三年前你替我挡那枪开始，你就只能是我的人。

　　洗手间里，赵野用冷水拍了拍脸，看着镜子里自己通红的脸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没出息！”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骂了一句，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不就是一句喜欢吗？有什么好脸红的……”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程淮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脸洗好了？”程淮挑眉，“那我们继续谈‘合作’？”

　　赵野的脸又开始发烫，他哼了一声，绕过程淮往包厢走，声音却软了下来：“谈就谈，谁怕谁……”

　　程淮看着他别扭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赵野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也就任由他揽着了。

　　包厢里的灯光温暖而暧昧，两杯红酒在桌上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窗外是京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程淮知道，属于他和赵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那些过去的恩怨、未来的阻碍，在这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只要赵野在身边，只要他还能这样握着他的手，再难的路，他也能陪他一起走下去。

　　而赵野靠在程淮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心里忽然一片安宁。他想，或许这样也不错。跟程淮斗了这么久，累了，也倦了。不如……就顺着自己的心意，看看这条路能走到哪里。

　　至少，此刻掌心的温度，是真的。程淮眼底的笑意，也是真的。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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