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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蝉
剧组新来的男二号来头不小。
他身穿花格衬衫,头上歪戴鸭舌帽,身后还跟了个狗腿似的助理跑前跑后替他端茶送水,他懒懒地靠在休息室的折叠躺椅上休息,招呼化妆师孙颖给他化妆。
孙颖怎么说都是圈子里颇具盛名的化妆师,眼下受到使唤却也敢怒不敢言,因为这个男二号是副导演曹晋的小儿子,人称“小霸王”。
“小霸王”吆喝孙颖给自己化妆,剩下的两个化妆师便走过来替木润洲补妆。香港的夏天很炎热,木润洲是易出汗体质,很容易脱妆。
两个化妆师姐姐同时给木润洲上妆,一个姐姐负责用纸巾给他吸汗,一个姐姐则负责替他扑粉,忙得不亦乐乎。
木润洲很懂礼貌,称呼两位化妆师姐姐的姓氏,向她们道谢:“辛苦曲姐和万姐了。”“小洲你太客气了。”两位化妆师姐姐为得到他的尊重而眉开眼笑,夸他:“你可真是个乖巧的艺人。”
躺在折叠椅上的“小霸王”看到对面其乐融融的气氛,心里不乐意了,向木润洲的两个化妆师说:“你们过来帮我整理下头发。我这边人手不够!”
两位化妆师不想搭理这个巨婴,装作没听见。木润洲不想把气氛弄僵,就对她们说:“姐姐你们过去帮他吧,我的妆补得可以了。”
“小洲你啊,就是个中央空调。”化妆师万姐叹道:“那你先看会台本,我们去伺候那个祖宗了。”化妆师曲姐也夸了句“小洲真是娱乐圈的清流”,然后两人收拾好化妆盒,便走去伺候那个纨绔霸王了。
影帝冉念庭早于他俩化好了妆,影帝的待遇就是不一样,此时他正在化妆室外与张导讲戏,副导演曹晋也在外面。
今天这场戏讲的是夏予安的前男友霍宁在发现他与何晏文的亲密关系后前来兴师问罪,其间会有霍宁推何晏文落水的戏。
拍摄地定在浅水湾。工作人员给浅水湾清场后架好摄像机和监视器,张导向三人讲戏:“夏予安与何晏文在浅水湾岸边散步。这时,霍宁突然从背后猛推何晏文,将他推到浅水湾里——小洲,这幕戏不好用替身,我们需要全程拍脸,你能接受吧?”
与其说是不好用替身,不如说是木润洲的咖位不够,不必请替身浪费money。木润洲自然明白糊咖的辛酸,点头说:“好的导演,我没问题。”
“《十号风球》。3、2、1...Action!”
夏予安与何晏文漫步在浅水湾岸边,聊着未来。突然身后传来霍宁骂骂咧咧的声音:“你个死扑街!”
木润洲感觉背后受到猛烈的推力,脑中一空,整个人栽进浅水湾中。
他不会水,在水中无助地扑棱起来,一旁会水的工作人员见状连忙跳下水把他拉上了岸。导演及时叫停,副导曹晋开始数落自己的小儿子:“你怎么还给自己加台词骂人家呢?”
曹小霸王翻了个大白眼,努了努嘴:“香港人骂人不都喜欢说‘扑街’么?”
“你还有理了?”曹晋继续数落:“台词加得好,我会表扬你,你台词加得这么突兀,非但不讨喜,还会让人觉得你刻意表现。你是在干什么?心浮气燥能演好戏吗?”
曹小霸王听罢瞪了他老子一眼,没有说话,心想我比那个小糊咖有钱多了,凭什么要给他做配?给我走着瞧。
工作人员替木润洲吹干头发和身体,换好干衣服。木润洲担心耽误剧组进度,也不休息,向导演说道:“导演,我们重拍刚才那段。”
张导关心一句:“小洲,你不用再休息一下吗?”“不用,”木润洲回以微笑:“我可以的。”
冉念庭望着木润洲的笑容,肯定地向他点了点头。
“《十号风球》。3、2、1...Action!”
夏予安与何晏文走在浅水湾岸边,伸手抚摸上何晏文的头顶,轻声对他说:“加油。”
木润洲一愣,小声回道:“冉哥...这句台词...台本上没有...”“嘘...”目前留给镜头还是背影的冉念庭竖起食指,用监视器可以采到的音量说出了台本上的台词:“阿文,你以后会成为一个成功的人。给自己足够的空间,向前看,你的未来将会光芒万丈。”
木润洲忽然微怔,恍恍惚惚中,他竟分不出冉念庭究竟是在对何晏文说话还是对自己说话,他有些糊涂了。
演员有个通病,容易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木润洲刚准备把属于自己的台词“多谢予安”说出口,就被突然抢戏的霍宁猛地推搡后背,扑通跌落进浅水滩里。
他在水中奋力扑腾,用揺头示意正欲下水营救的工作人员不要急于救他。他想继续把戏演下去。
按照台本的走向,接下来的剧情是他自己扑棱上岸与霍宁对峙,质问他为什么要推自己下水。
导演在监视器那头也没有喊卡,想考验木润洲处变不惊的能力。谁知镜头里突然又出现水花四溅的场面,张导瞪大眼睛盯着镜头里的画面:冉影帝居然也跳进去了!
这些年轻人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按台本走?张导暗自腹诽。一旁的副导曹晋微微皱眉:这个冉影帝又是演的哪出?
跳下水的夏予安揽住了何晏文的肩膀,游上岸,狠狠瞪住站在岸边惊愕的霍宁:“你闹什么?”
霍宁被他那森森寒意目光吓住了,本能地继续了剧情:“他...他是谁?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霍宁,你我已经结束了。请你不要再来烦我。”夏予安冷冷地望着他。“你为了这个人,要和我分手?你把我们三年的感情当作游戏吗?”霍宁喊道。
“我说过的,我只需要有个人陪伴,至于感情...”夏予安道:“我对你从来就没有感情...”
“霍先生...”何晏文笑着向霍宁道:“您这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既然予安心里没有你,你何必苦苦纠缠呢?”
“你...”霍宁气得用食指指着他的鼻子:“你给我等着!”
“咔!”另一边张导喊停,鼓掌说:“你们临场发挥的内容改得好,把夏予安护何晏文、吃瘪的霍宁演得入木三分!”
说罢,张导转脸看了一眼身旁的曹副导:“曹老兄,你觉得这出戏怎么样?”
曹晋的脸色比吃土还难看,挤出职业假笑:“很好...我那混帐小儿子给你们添麻烦了,回去我好好收拾他。”
有工作人员拿着一条大毛巾要替冉念庭擦水。冉念庭接过大毛巾,将毛巾披在木润洲肩膀上,拉起毛巾两边包裹住他的头发,认真地帮他吸干头发上的水珠。
木润洲受宠若惊:“冉先生,我自己来...”“别动...”冉念庭抓住木润洲要扯掉毛巾的爪子:“现在虽然是夏天,但香港的海风可不温柔,不擦干净的话同样也会着凉的。还有,叫我冉哥吧,冉先生这个称呼太生疏了。”
此时冉念庭的助理黄楷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吹风机,递给冉念庭:“冉哥,用吹风机吹一下吧。”
冉念庭打开吹风机中档暖风,没有先给自己吹,而是替木润洲吹好头发后,又帮他吹干潮透的衣服。
吹风机吹在衣服上鼓起一个很大很鼓的风包,柔柔和和挠在木润洲的腹部。痒痒的,他微眯起眼,享受风的按摩。
木润洲望着眼前这个身高一米八八的男人弯腰认真地给自己吹干头发和衣服,心间有层层热浪翻涌。何德何能,他能得到冉影帝的关照爱护。
曹晋顾及大场面还在不厌其烦地絮叨数落自家混帐小儿子,虽然那小霸王根本听不进去,明面上他也尽了严父的责任。
“洲洲!”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小唐!”木润洲向前方挥手:“不是让你歇着嘛,你怎么过来了?”
“嘿,没心没肺,要不是记挂你,我才不来呢!”唐诺添手上拎着一个大手提袋,里面装的全是零食,他笑眯眯地将袋中零食分给在场的工作人员,客气地说道:“大家都辛苦了,我家不懂事的洲洲没给大家添麻烦吧?”
“怎么会呢?洲洲演技很棒啊,还敬业。”工作人员说:“能带到像洲洲这样的艺人,是件幸福的事。”“哟嗬!”唐诺添未曾料到得到的反馈如此正面,心道这小麻烦难道洗心革命了?
“小唐,大家都很照顾我的。冉哥对我相当好,”木润洲虽是向唐诺添说,转头却在向冉念庭微笑:“冉哥就像我亲哥一样,处处照顾我。”
“照顾晚辈是应该的。”冉念庭回答。
唐诺添听罢露出老父亲的欣慰笑容,又一阵风似的赶到正在处理镜头的张导身边道谢,嘴抹了蜜似的夸了张导又夸一旁黑脸训小儿子的曹副导。说您家儿子长得可真标致,遗传了您的好基因。
曹副导给夸得脸立刻不黑了,红润发亮,咧着排大黄牙得意地笑。
“表姑父,感谢您给洲洲机会...”唐诺添贴在张导的耳边轻声絮语。“不必谢我...”张导笑道:“是小洲自己有那个实力,如果没有实力,试镜时也是会被毙的。”
“还是感谢张导慧眼识珠!”唐诺添千恩万谢。
在剧组说了会儿话后,唐诺添带着木润洲回酒店休息,曹副导也呵斥小儿子滚蛋,明天不准再丢人现眼了。
冉念庭叫住曹小霸王,当着曹副导的面话里有话地说:“曹副导,明天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就不演了。造成的损失,你们看着办。”
冉念庭居然会耍大牌,闻所未闻。曹副导连连赔笑:“冉影帝别同我那小畜生置气,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有劳曹副导费心,那么我告辞了。”冉念庭微颔首,踏着稳健的步伐离开了拍摄点。
“阿嚏...”木润洲在酒店冲了个热水澡,尤觉鼻子堵得慌,忍不住打个大喷嚏。“洲洲,你别是感冒了。哎哟,祖宗哎...”唐诺添一惊一乍:“身体是战斗的本钱,你可别大夏天搞生病了...”
“没事的...”木润洲抽出纸巾不秀气地出声擤鼻涕:“不过是拍了两遍掉进浅水湾的戏,有点着凉。”
“是不是被曹副导那个小儿子推下水的戏?”唐诺添看过台本:“他那小畜生儿子给惯得坏透了...”
“对了,小唐,”木润洲问:“曹副导的小儿子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我都不知道他名字。”唐诺添道:“他原名叫曹明星,后来因为这名字说出来不好听,就用了艺名...”
“不好听?哪儿不好听?”木润洲道:“我觉得还好啊。”“你把他的姓说成第一声试试看。”唐诺添说。
第一声?木润洲念出声,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这是个让娱乐圈所有的明星们都无以幸免的名字。
“那他艺名叫什么呀?”木润洲问。“曹鸣蝉。‘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好听不?”
“还挺文艺青年。”木润洲如实说:“比我名字听起来雅致,我也想有个文艺范儿的艺名。”
“不准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唐诺添教育他:“忘了我教过你什么?每天起床,对镜中的自己加油打气——口号是什么,没忘吧?”
“没忘没忘!”木润洲一手握拳,上上下下平移几下后高举过头顶,喊出宣誓词:“洲洲洲洲,沙漠绿洲!”
“嗯,很好。”唐诺添满意地看着带大的崽,思忖片刻,道:“这口号得改改。唔...改成‘十号风球,洲洲不朽’。”
“不朽你大爷啊!”木润洲骂他:“我又没牺牲,你才永垂不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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