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争

　　星宸科技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俞瑾熙站在大楼前调整了一下呼吸。今天她换了一身浅灰色西装，刻意弱化了攻击性，连口红都选了柔和的豆沙色。

　　"俞总，程景珩同意这次会面很突然。"林薇小声提醒，"会不会有诈？"

　　俞瑾熙轻轻摇头："他需要我们的渠道资源。"她指了指大楼前新挂的横幅，"看，他们拿下了东南亚银行联盟的标，但没有本地化团队。"

　　前台接待直接将她们引到了顶层会议室。出乎意料，会议室空无一人，只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摆在主客位置——正是俞瑾熙平时喜欢的牌子。

　　"俞总监果然准时。"

　　程景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没穿正装，一件深蓝色毛衣衬得肩膀宽阔，袖口随意地卷着，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与上次见面不同，他眼中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审视。

　　"程总好眼力，连我的口味都摸清了。"俞瑾熙没有碰那杯茶。

　　程景珩在她对面坐下："尽职调查而已，就像俞总监调查我父亲的病情一样。"他打开投影仪，"既然是以技术合作的名义来的，不如直接看产品？"

　　接下来的两小时，星宸的技术团队详细演示了"先知"系统。俞瑾熙不得不承认，这套系统的算法先进性远超她的预期。特别是在实时数据处理环节，其效率比市面同类产品高出三倍不止。

　　"这里有个问题。"俞瑾熙突然指向一段代码，"在极端市场情况下，你们的容错机制会拖慢整个系统反应速度。"

　　会议室一片寂静。技术人员面面相觑，有人不安地看向程景珩。

　　程景珩双眼微眯："继续。"

　　"如果遇到类似2020年原油期货暴跌的行情，这里会产生至少0.8秒的延迟。"俞瑾熙调出自己平板上的模拟数据，"0.8秒，足够让一个对冲基金蒸发两亿美元。"

　　程景珩的表情变了。他站起身，走到俞瑾熙身边，俯身查看那些数据。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咖啡的苦涩。

　　"你说得对。"他直起身，对技术团队说，"重新设计这个模块，用我们之前讨论过的B方案。"然后转向俞瑾熙，第一次露出真诚的微笑："看来俞总监不只是会看财务报表。"

　　会议结束后，程景珩出人意料地提出带俞瑾熙参观公司。当他们走过研发中心时，墙上的一张照片引起了俞瑾熙的注意——程景珩蹲在一群孩子中间，背景是某所山区小学的操场。

　　"星宸的公益项目。"见她驻足，程景珩解释道，"我们为偏远地区学校开发了一套简易编程教学系统。"

　　照片里的程景珩笑得轻松自然，与平日里锋芒毕露的科技新贵判若两人。俞瑾熙注意到照片日期是去年十二月——正是媒体爆出星宸资金链紧张的那段时间。

　　"这套系统不赚钱吧？"

　　"不仅不赚钱，每年还要倒贴两百万维护费。"程景珩耸耸肩，"有些事，不能只算经济账。"

　　俞瑾熙正想回应，一个欢快的声音插了进来。

　　"瑾熙？真的是你！"

　　转头看见来人，俞瑾熙的表情瞬间凝固。周烨，她大学时代的"好友"，如今是万钧资本的董事总经理，正笑容灿烂地向他们走来。

　　"周小姐。"俞瑾熙迅速恢复了职业微笑，"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我来找程总谈合作呀。"周烨亲热地挽住俞瑾熙的手臂，眼睛却看着程景珩，"瑾熙和我是大学室友，睡上下铺的关系呢！"

　　程景珩挑眉："真巧。"

　　"可不是嘛！"周烨继续道，"瑾熙那时候就是我们系的冰山美人，追她的人能从宿舍排到校门口，可她眼里只有学习和工作。"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程景珩一眼，"没想到现在你们二位..."

　　"周小姐，"俞瑾熙抽出手臂，"我和程总纯粹是商业合作关系。"

　　"当然当然。"周烨眨眨眼，"对了程总，我们之前谈的那个医疗AI项目，董事会已经批准了预算。您父亲要是能用上最新研发的辅助系统，肯定会..."

　　"周小姐！"程景珩突然提高音量，打断了周烨的话，"关于那个项目，我们改天再谈。俞总监，我带你看看我们的数据中心？"

　　离开周烨的视线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变得僵硬。

　　"我不知道万钧也在接触星宸。"俞瑾熙直言。

　　程景珩按下电梯按钮："星宸的技术应用场景很广，医疗只是其中一个方向。"

　　"周烨提到你父亲..."

　　"够了。"程景珩猛地转身，将俞瑾熙逼到电梯角落，"不要再提我父亲。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装作关心，实际上..."

　　电梯门突然打开，打断了程景珩的话。外面站着几个抱着文件的工作人员，好奇地看着他们暧昧的姿势。

　　程景珩迅速退开，整理了一下表情："数据中心改天再看吧，我还有个会议。"

　　俞瑾熙回到瑾诚资本时，天已经黑了。她刚走进办公室，林薇就匆匆跟了进来。

　　"俞总，查到了些东西。"林薇关上门，压低声音，"程景珩父亲当年的专利纠纷，可能另有隐情。"

　　俞瑾熙接过文件袋："说重点。"

　　"十五年前那项医疗算法的专利权存在争议。程教授坚持是大学实验室的集体成果，而收购方——也就是明远科技——声称买断了全部权利。但这里有一份被忽略的附属协议..."

　　俞瑾熙抽出文件，发现是一份模糊的复印件，上面有她父亲的签名和另一个陌生的署名。

　　"这是..."

　　"程教授当年的研究助理，后来出国了。根据这份协议，核心技术的关键部分实际上属于这位助理的个人发明，他只是授权给大学使用。"

　　俞瑾熙心跳加速："这位助理现在在哪？"

　　"三年前回国了，巧合的是，他现在为周烨工作。"

　　俞瑾熙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如同她脑海中逐渐清晰的谜团。

　　"还有一件事，"林薇补充，"赵总今天下午秘密会见了万钧资本的人。"

　　俞瑾熙冷笑一声："果然。"她转身吩咐，"帮我约程景珩明天晚上见面，就说...我找到解决'先知'系统延迟问题的方法了。"

　　夜深人静，程景珩独自坐在星宸的实验室里。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代码界面，但旁边一个小窗口显示着仁和疗养院的实时监控——他父亲的病房。

　　电话铃声打破了沉寂。是他母亲。

　　"小珩，医药费的事...疗养院说又涨价了。"

　　程景珩揉了揉太阳穴："别担心，妈。星宸马上有个新项目要签约。"

　　"你爸今天又问起那个系统...他还是不肯用。"

　　"我知道。"程景珩的声音软了下来，"周末我回去看他。"

　　挂断电话，他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一份标着"复仇计划"的商业方案。光标在"执行"按钮上悬停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去。

　　他转而点开另一份文件——俞瑾熙的完整背景调查。当翻到她每年匿名向儿童福利院捐款的记录时，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两个孤独的身影，各自在灯下思索着明天的会面，却不知道命运已经为他们编织了一张更复杂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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