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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菩萨(上)
江雪刀心中一惊。
难道谢书白也看见了那片血渍?但那片血渍,若不是她摔倒在地,也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不管如何,这小子也不全是个不学无术、蠢到冒烟的草包。这倒让她有些改观。
只是轻易就将此等大事告诉旁人,可见其涉世之浅。
她抬起手臂,宽慰似地拍了拍谢书白紧绷的肩膀,声音头一回放的如此轻柔,像三春暖阳里晒透的棉花。
“谢书白,这游神大典已经热热闹闹办了好些年啦,从未出过半分差错。你呀,定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现在瞧什么都疑神疑鬼。”
游神的队伍愈来愈近。
几个半大的孩子从江雪刀和谢书白的跟前飞奔而过,手里裹满糖丝的冰糖葫芦在阳光下闪着层层金光。
谢书白终于回过神。
“好啦,有这么多人呢!还有啊,主家要是发现我们一直不在。”江雪刀顿了顿,佯装威胁道:“是要被扣工钱的。”说罢便不管他是否情愿,拉着他飞快地跑了回去。
希望谢书白不是个钻牛角尖的愣头青。
地上狼藉一片,脸盆里燃尽的黄纸上还残留着张牙舞爪的猩红点点。
“还不快过来!”管事的大汉怒吼道:“想偷懒,就呆在家,别出来。”
谢书白眉头一皱。
江雪刀见他正欲争辩,连忙把他拉到身侧。
接着以手掩面,眼睛里泛起泪花,“刚刚不懂事,冲撞了一位大哥。”说罢,便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低声说道:“天气炎热,还请收下买些酒喝。”
那人四下望了望,迅速接过江雪刀手里的银子,粗声喝道:“行了行了,做事小心点。”他挥了挥手臂,“你们两个就负责搬这里的货。”
“好嘞,谢谢大哥。”江雪刀立刻破涕为笑,飞快拭去眼角的那一点泪花,拉着一旁目瞪口呆的谢书白给管事的汉子鞠躬道谢。
江雪刀趁着弯腰的间隙,眼睛朝谢书白得意地一眨,木棉花色的红唇抿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谢书白一怔:还能这样!
江雪刀麻利地抱起一垒货物。
谢书白不甘示弱地抱起两垒。
江雪刀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无论搬多少工钱都那么多。
谢书白见江雪刀盯着他,搬的更加卖力,他从小满山挖草药,这点东西,根本算不上什么!
江雪刀看他越搬越开心,就懒的管他。
这人反正与寻常人也不太一样。
太阳渐渐西坠,化成天边的一抹丹顶红。霞光万丈,照的人恨不得将自己也揉碎其中,与夕阳余晖共沉溺在这大街小巷、溪水潺潺中。
江雪刀双手各端一碗绿豆汤,轻盈地跃至货物堆上。
夕阳下,所有人都成了一道黑色的剪影。
只有谢书白还在那埋头苦干,她轻叹一口,看在他是自家手下,好心提醒道:“快来喝绿豆汤。”
谢书白茫然地抬起头,寻着声音望去,终于在高高的货物堆上看到一个束着高马尾、穿着灰绿色长袍的人。
他擦了一把汗,跑到河边。
江雪刀看他小心翼翼擦拭脸的样子,脑子忽然浮现出她小时候养的一只波斯猫。
风华绝代,举止优雅。
于是取名——小白。
跟第一次见面一身华服、美如冠玉的谢书白颇有相像之处。
甚至还都喜欢离家出走!!!
想到小白,她忽然对谢书白心生怜悯。
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突然被拉过来做这些也着实不容易。
她把碗先放了下来,双脚悬空,悠然晃荡起来。
谢书白终于慢腾腾地爬了上来,坐到江雪刀的对面。
江雪刀费了一点力才将绿豆汤递出去。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身上脏。”他接过绿豆汤一饮而尽,“谢了。”
“谢书白,你不是想行走江湖吗?行走江湖,总要有一个霸气、响亮的名号。”江雪刀开始了。
谢书白想了想,确实。
江雪刀见他已经有上钩的苗头,便说道:“我帮你想了一个,谢小白!怎么样,够不够霸气。”
谢书白无语。
还是头一回被同一个人变着花样羞辱。
江雪刀一本正经地开始解释:“你别不信,这几年名动武林的,小武、小翠、小昭、小凤,不都姓小?”
谢书白有些动摇,“真的?”
“当然啦!”江雪刀见谢书白已经有入套的端倪,更加兴奋,“越简单的名字,越显得深藏不露。返璞归真,懂不懂?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一个道理。”
谢书白被她唬得一愣一愣,“既是如此,那你出门在外便叫我谢小白吧。行走江湖,就要守江湖规矩。”
江雪刀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抖个不停。
“你又耍我?!”
“对啊!”江雪刀坦然道。
江雪刀收回笑意,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上面描着墨色的梅花。
她将瓶子扔到了谢书白怀里,插科打诨道:“祖传秘方,专治你手上磨出来的水泡,从你工钱里扣啊。”
谢书白将软木塞拔开,对着瓶口轻轻一嗅,“你又骗我。这药早就在镖师间广为流传,怎么就成了你家的祖传秘方了。”
不过,她愿意发一点善心,他就阿弥陀佛了。
江雪刀懒得与他争辩,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懒洋洋地躺在货物堆上,“信不信随你。”
谢书白见她不再理自己,默默拧开木塞,将药粉小心翼翼地倒在水泡处。
疼得他龇牙。
他把剩下的药放在衣服的最里面的夹层,轻手轻脚地从货物堆上爬下来。
江雪刀听见动静,微叹了一口气,“谢书白,你是不是傻,你看还有谁在干活?大家都在歇着等结工钱呢。”
“货物还没搬完。”
“我们的工钱是按天结算的,而且货物是搬不完的。”江雪刀双眸微闭,黄昏的余晖覆盖在她周身,“谢书白,你家里人什么时候把钱送过来?”
“大概半个月吧。”
“我昨夜把你留下,是对你仍有顾虑,但今日阿云陪你去送信,瞧见了你家住处,你压在我这儿的钱还你,你拿着银子赶紧回家。”
谢书白迟疑地抬起头,这话过于真诚,他想了想,说道:“我离家另有隐情,只是不便透露。”
江雪刀知道他没有说谎。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不再追问。
“所以,你现在是相信我了?”谢书白问道。
“当然没有,万一你随便写个地址唬我们怎么办?”
谢书白:……
好像也挺道理的。
天暗了下来。
江雪刀望着堆在桌子中间的铜钱,开始盘算拿出多少当今晚的饭钱,月供是个大头,其余杂七杂八加在一起......
唉。
她泄气地瘫在桌子上。
算不出......
江雪刀干脆拨出一半,“够吗?”她试探地问道。
......
沈破云难得露出迷茫的样子:“嗯——?”
谢书白已经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江雪刀一横心,闭眼喊道:“小二,点菜。”
眼看着还没捂热的钱,转眼就全到他人手中,江雪刀的心在滴血。
“阿云兄,今日大典上,你可有遇到什么怪事?”谢书白夹起一片鸭肉,看似随意地问道。
江雪刀一愣,拿筷子的手猛然一紧。她以为谢书白已经忘了这件事。她看向沈破云,目光灼灼。
“有。”
江雪刀瞬间泄气,疲惫地靠到椅背上。
头疼。
……
回店的路上,天又暗了些,好在还有些月光。
谢书白率先推开店门,伫立在店中央,江雪刀在他对面站定。
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到墙上,纠缠不清。
今晚注定无眠。
沈破云不知道江雪刀与谢书白之间发生了什么,他默默走到江雪刀身后,双手抱胸,眼眸微垂。
“你想说什么?”江雪刀声先夺人,率先打破这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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