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未晞

　　日子并没有因为校牌回来而变好，柏憬的“惩罚”变本加厉。

　　有时是她的作业本“不翼而飞”，第二天被撕得粉碎扔在垃圾桶；有时是她的水杯里被倒进粉笔灰；最让她难堪的是，总有那么几个女生，以柏憬的“爱慕者”自居，在走廊里故意撞她，用不大不小刚好周围人能听见的声音骂她“装可怜”、“扫把星”。

　　时未晞像只惊弓之鸟，走路贴着墙根，下课不敢离开座位，整个人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那天下午的体育课，是时未晞的噩梦。自由活动时，几个高年级的女生抱着篮球，嬉笑着走向独自坐在操场角落树荫下的时未晞。

　　“喂，初二的，一个人多无聊，陪学姐们玩玩球？”为首一个烫着卷发的女生，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手里的篮球却带着风声，猛地朝时未晞脸上砸过来！

　　时未晞根本来不及躲，下意识闭眼抬手去挡。

　　“砰！”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篮球砸在了一个突然挡在她身前的胳膊上，被稳稳接住了。

　　时未晞惊愕地睁开眼。

　　逆着下午有些晃眼的阳光，她看到了那头熟悉的金发。

　　沈衔影不知何时出现的，就站在她身前半步的位置，单手抓着那个篮球，校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个子很高，肩膀不算特别宽厚，但此刻挡在前面，莫名有种让人屏息的压迫感。

　　“古陌暄，”沈衔影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甚至有点懒洋洋的，但他没看时未晞，只是掂量着手里的篮球，目光扫过那几个脸色微变的女生，“带人欺负个小豆丁，有意思？”

　　古陌暄也认识沈衔影，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但仗着人多，又是在“替柏憬出头”，梗着脖子：“沈衔影，关你什么事？这女的害死了柏憬他爸，欠收拾！”

　　“欠不欠收拾，是柏憬的事。”沈衔影扯了下嘴角，笑容没什么温度，“轮得到你们在这儿找存在感？”

　　他把篮球在指尖转了一圈，眼神陡然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学长天然的威压，“要打球，去场上打，在这儿围着个初二的，显得你们能耐了？”

　　他语气平淡，但话里的意思却像耳光一样甩在几个女生脸上，她们脸一阵红一阵白。

　　沈衔影在学校里算不上什么校霸，但他独来独往，人又长得扎眼，关键是那股子偶尔流露出的冷劲，让人不太敢轻易招惹。

　　古陌暄咬了咬牙，想放句狠话，但对上沈衔影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又咽了回去。她狠狠瞪了缩在后面的时未晞一眼：“算你走运！”然后对着同伴一甩头，“我们走！”

　　几个女生悻悻地离开了。

　　操场角落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沈衔影这才转过身，把手里的篮球随意往地上一丢。

　　他垂眼看向还僵在原地的时未晞，小姑娘脸色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一样微微颤抖，眼眶还有点红，显然刚才吓得不轻。

　　她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沈衔影挑了挑眉，上次在花园哭得像只花猫，这次又像只被雨淋透的小鹌鹑。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这种……嗯，怎么说呢，像易碎品一样总在倒霉边缘的家伙，倒是少见。有点可怜，也有点……麻烦。

　　他纯粹是路过，看到那几个女生故意砸球的动作太明显，顺手挡了一下。

　　“喂，”他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下次机灵点，看到她们绕道走。”

　　时未晞这才像回过神，猛地抬起头，对上沈衔影的视线，又飞快地垂下眼睑，手指绞着衣角：“……谢、谢谢你。”

　　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沈衔影“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目光扫过她纤细的手腕和明显带着不安蜷缩的姿态，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插着兜，迈开长腿就走了，金发在阳光下跳跃了一下，很快就消失在操场另一边。

　　时未晞看着他干脆利落离开的背影，紧绷的身体才一点点松懈下来，掌心全是冷汗。刚才那一刻，他挡在她面前的样子，像一道突然劈开阴霾的光。

　　但这道光，太短暂，也太遥远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帮忙时的那种“顺手”和“无所谓”。

　　她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心里那点刚升起的微弱暖意，很快被更深的苦涩淹没。

　　这种偶然的援手，改变不了什么。柏憬的恨意，那些无处不在的恶意，还有家里沉重的气氛，像一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

　　她默默走到操场边缘，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把头埋得更低。

　　体育课剩下的时间，她感觉周围的视线依旧像针，扎得她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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