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等生的危险解药

　　“妈的，这个数学老师布置这么多作业是想写死我吗？每一道题的演算过程还那么长。”祁野在下早自习后边写边骂着。
　　早自习下后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大部分人都去食堂吃早饭了。祁野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抗议，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他这才想起早自习下课有一会了。
　　“喂，你也没去吃早饭？”祁野转头看向趴在桌子上的俞海。
　　俞海似乎没意识到祁野在和自己说话，祁野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我问你呢，怎么没去吃早饭？”
　　俞海这才回过神看了祁野一眼：“我…已经吃过了。”
　　“行，那你陪我去小卖铺买点吃的。”祁野合上作业本，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老子快饿死了。”俞海愣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祁野就像影子缠身，噩梦压顶，俞海躲不开他的存在，也扛不住他的压力。
　　“我不想去，你可以找你的朋友陪你去。”俞海重新趴回了桌子上，明显是害怕再和祁野有什么交集。
　　祁野眯起眼睛，一把按住俞海的肩膀：“这教室里哪还有人，我就想你陪我去，你不是还欠我钱吗？就当还债了，快点！”
　　俞海咬了咬下唇，祁野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发红。在他们僵持的时候其他同学已经开始陆续回来了，还有人好奇地看向他们这边。
　　“九十块钱我明天就还你。”俞海压低声音道。
　　“我刚刚说的你没听到？谁说要你还钱了？我要你陪我去小卖铺！”祁野有些强词夺理。
　　俞海深吸一口气：“祁野…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和你一起吃早饭啊好同桌，顺便聊聊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那九十块。”祁野装腔作势要把俞海欠他钱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这句话终于击中了俞海的软肋。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引来更多同学的注目。
　　“诶……走吧！”俞海站起身捂住了他的嘴。
　　祁野撇开他的手，露出胜利的笑容，顺手拿起手机：“这才对嘛，好同桌。”
　　祁野每一个表情都刻在俞海的脑海里，他厌恶祁野的这种轻浮，仿佛自己是什么可以随意玩弄的玩物，而这一次祁野又想怎么折磨俞海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他们在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穿过教学楼，天空非常阴沉看来是要下雨了。
　　“你要吃什么自己随便拿，我请客。”祁野自顾自地挑选着还不忘和俞海说这句话。俞海看了看价签，最后还是微笑着对祁野说不用，然后自己走出了小卖铺。
　　出来后俞海自己找了张相对干净的桌子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仔细擦拭桌面。祁野端着两碗煮好的泡面过来时，他还在擦第三遍。
　　“你有洁癖啊？”祁野把手上两碗泡面中的一碗推到俞海面前。
　　“只是…不喜欢脏。”俞海看着面前的泡面一脸的不可思议，嘴里只吞吞吐吐出这句话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老子不想听，快吃吧。”祁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时不时偷瞄俞海一眼。而俞海吃东西斯文极了，泡面也要在叉子上盘成团才送入口中。
　　“你家里是不是特别讲究啊？”祁野忍不住问，“吃饭都这么优雅，你不会是从什么世家大族出来的吧？”俞海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尴尬，“快吃吧，等一下要上课了。”
　　祁野还没有住嘴五分钟又继续说：“诶！那你家是什么样的，你一天的零花钱真的连九十块钱都没有？”俞海终于抬头看向祁野的眼睛：“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嘲笑我，那我走了。”
　　因为之前一些不好的经历，所以俞海对这种话题非常敏感。
　　“别别别，”祁野连忙摆手，“我就是想了解你一下，万一你真是那世家大族出来的，说没钱只是在玩我怎么办。”
　　“我们只是同学…没必要互相了解。”俞海低着头冷淡地说。
　　祁野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那欠债人和债主呢？总该了解一下吧？”
　　俞海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再次发出刺耳的声响：“我说了会还你钱！不用你一直提醒！”
　　“我开玩笑的…”祁野意识到自己玩过头了，但为时已晚。
　　“九十块钱再加上这碗泡面钱一共给你一百，我现在去让王老师给我妈妈打电话，我找我妈妈要了还给你，你以后别再来烦我了。”说完，俞海转身离开了这里。
　　俞海头也不回地快步走着，就在这时，豆大的雨点砸落了下来。小卖铺的学生们都惊呼着四散奔逃找地方躲雨。
　　“他妈的，怎么像个小娘们一样。”祁野还是追了出去。
　　雨点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噼里啪啦砸在俞海头上、脸上、还有身上。他跑出小卖铺不到二十米，校服衬衫就已经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跑越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喂！俞海！”身后传来祁野的喊声，但俞海充耳不闻。他的眼前不断闪回小学时的画面——因为俞海从小性格孤僻不愿意和别人交朋友，所以常常孤身一人。有一次班上的同学丢失了二十元，可不知为何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他。走廊上，同学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他走近就立刻散开，而班主任在班上也是摇着头说：“虽然钱没找到，但大家心里都有数是谁干的。”
　　“俞海！”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拽住了俞海的手腕，迫使他停下脚步。俞海猛地转身，祁野就站在他面前，同样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头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这么大的雨不知道啊，你要跑你也往教室跑啊，你是蠢货吗？”祁野不知道是愧疚还是真的觉得他蠢，“再说了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放开！”俞海试图甩开祁野的手，但对方握得太紧，“奶茶的事情本来就不关我的事，如果你们和我一起打扫那里的卫生，在你拿外卖的时候我早就打扫完了，你为什么老是要我把这个钱还给你！”俞海的声音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愤怒，“我根本没有得罪你，你干嘛要这样！”俞海别过脸去，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表情。雨水混合着某种温热的液体从脸颊滑落。
　　祁野深吸一口气，雨水流进了他的眼睛里，刺得他生疼：“好好好我们找个地方躲雨再说，你先跟我走。”
　　没等俞海回答，祁野已经拽着他的手腕往宿舍楼跑去。俞海本想拒绝，但冰冷的雨水已经渗透到骨髓里，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跑了起来。
　　宿舍楼里两个落汤鸡一样的男生并肩站着，水珠不断从他们身上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水洼。
　　“给。”祁野把自己的毛巾给俞海擦试头发上和身上的水渍，俞海接过，低声道了谢，摘下眼镜擦拭。没有了镜片的阻隔，世界变得模糊不清，这让他有种奇怪的安全感。
　　“所以…”祁野斟酌着词句，“你之前是不是…遇到过类似的事情？被人冤枉借钱不还什么的？”
　　俞海的手指僵住了，他没想到祁野会这么敏锐。戴回眼镜，世界重新变得清晰，包括祁野脸上那抹小心翼翼的关切。
　　“小学时，”俞海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有人丢了二十块钱，不知怎么大家都怀疑我。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所有人都认定是我偷的，包括那时的班主任。”
　　“操，”祁野脱口而出，“这么傻逼？”
　　俞海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祁野的反应太过直接，反而让他不知如何接话。
　　祁野把自己的30号球服拿给了俞海，俞海穿着这套衣服明显有些大，“听着，”祁野认真地看着他，“我向你道歉好吧，我那个玩笑太蠢了，我没想到会勾起你不好的回忆。”
　　俞海看着眼前这个不良少年居然此刻正诚恳地向自己道歉，心中的芥蒂不知不觉消融了些许。
　　“没关系，”俞海轻声说，“你也不知道，更何况奶茶的这个事情我也有错。”两人的矛盾与隔阂就此化解了很多，祁野用手机给自己的跟班打去了电话让他们给他送两把伞来。
　　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但宿舍里却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两个性格迥异的男生，在这个雨天，意外地建立起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就在两个跟班送伞来没多久，第一节课铃声响了，四个人在雨中狂奔跑向了教室，但祁野刻意放慢速度等着这个“小短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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