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枳书

　　小卖部门口人头攒动，嘉奇像一尾灵活的鱼，拉着林沐在人群中穿梭，目标明确地冲向零食货架。林沐任由她牵着，目光却有些失焦，脑海里反复重放着那个眨眼的瞬间，和他清朗的“明天见”。

　　“喂，回神啦！”嘉奇把一包烧烤味的薯片在她眼前晃了晃，“从刚才起就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数学题太难，脑子转不过来了？”

　　林沐接过薯片，冰凉的包装袋让她灼热的指尖稍微降温。她扯出一个笑容，含糊地应道：“可能吧，有点累了。”

　　她无法告诉嘉奇，让她心神不宁的不是数学，而是一个名叫贺知洵的同桌。他的笑容像一颗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涟漪至今未平。

　　第二天，林沐怀着一种隐秘的期待和紧张踏入教室。贺知洵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正低头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习题集。晨光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又恢复了部分昨日的沉静。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是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熟悉的、友好的笑容：“早啊，同桌。”

　　“早。”林沐低下头，假装整理书包，心跳却因为他一句简单的问候而再次失衡。

　　这一天的课程，林沐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观察模式。她像最敏锐的侦探，捕捉着贺知洵与周围所有人的互动。

　　她看见他和后排的男生讨论昨晚的球赛，勾肩搭背，笑声爽朗；她看见他耐心地给前座的女同学讲解一道物理题，语气温和，条理清晰，与昨天给她讲题时别无二致；她看见课间，他和几个同学在走廊追逐打闹，额发被汗水浸湿，笑容恣意飞扬。

　　每一次目睹，都像是在验证她昨天的认知。他的开朗和友善是普照的阳光，均匀地洒在每一个与他有交集的人身上。她林沐，并非特别的那一个。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内容是八百米测试。这对体育弱项的林沐来说，不亚于一场酷刑。跑完步，她感觉肺部火辣辣的，喉咙里泛着腥甜，一个人落在队伍最后面，扶着膝盖，狼狈地喘着气。

　　“没事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沐抬起头，撞进贺知洵带着些许关切的眼眸里。他刚跑完，额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但状态比她好太多。他递过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喝点水缓缓。”

　　那一刻，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瞬间远去。林沐看着他手中的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涩与微甜交织着涌上喉咙。她几乎要以为，这或许是一点点的特别。

　　“谢谢……”她声音沙哑地接过水。

　　“客气什么。”贺知洵笑了笑，随即转身朝着不远处几个正在喊他的男生跑去，“来了！”他扬手回应，背影轻松而毫无留恋。

　　林沐握着那瓶冰凉的水，看着他汇入人群，和另一个刚刚跑完的男生击掌，同样递过去一瓶水。她刚刚升腾起的那点微弱的希冀，瞬间被现实击得粉碎。

　　原来，这瓶水，和他的讲解、他的笑容一样，只是他天性中的体贴，一种无差别的善意。

　　她拧开瓶盖，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底那份清晰的苦涩。她明白了，她所沉浸的这场独角戏，幕布早已拉开，舞台上却始终只有她一个人。所有的灯光、音效、心跳，都只存在于她一个人的世界里。

　　而舞台的另一端，那个耀眼的主角，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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