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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子野心
从审讯房里出来,难免会沾上血腥味。
霍斯用手势止住身后想要跟上来的人,前些日子和新国王打了第一次交道,知道对方不是蠢人。
看上去明明是还没长大的样子,连脸颊上都还有没褪去的婴儿肥,望来的眼神却是一瞬间能把人坠进冰窟里。
他所在的斐勒家族和拉莱若所在的荷西家族恩怨由来已久,或者说王国三大家族之间都是这样,能给对方使绊子是天大的好事,最乐的一见的事情就是看热闹。
前任国王在位时纵容荷西家族一家独大,剩余两家没有达成合作,于是三大家族就这样持续了几十年。
霍斯撇开嘴角淡然一笑。
那位蝶人国王一上位便给了荷西家族一记重创,连砍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撂下的理由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触弄君威,倒是好笑。
三大家族地位被瞬间打破,再次回归到上百年以前。
也是他们的机会。
可他怎么也听说,这位蝶人皇帝货真价实是由荷西家族一手扶持,以为自己成了垂帘之后的摄政王,没想到被反咬一口,直到现在都是血淋淋的无法愈合的伤口,怕是要成了陈年旧伤,留下伤痕一辈子。
“斐勒首席,里面的人全都晕过去了。”
身后跟来的士兵助理赶上前汇报,“需要继续吗?”
霍斯将手中带血的匕首用帕子好好擦干净,抬眸轻哼一声回:“弄醒,陛下要从他们嘴里撬出点东西来,可就不是他们愿不愿意说了。”
“一群荷西家族的旁氏,借着主家威风成了那地方霸王,倒是无法无天了。”
他若是这样说,那便是要给吃些苦头。
军事所独掌的牢狱进来容易出去难,士兵助理心下了然,“嗯”了一声转身朝着审讯室再次走去。
果不其然从审讯室里传来一阵阵哀嚎,霍斯整好胸前的衣襟,擦拭干净的匕首归鞘,打算去王宫再见一面他的蝶人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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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四周伫立着粗壮的大理石柱,栩栩如生的西方龙雕刻其上,阿朗瑞早早的等在了大殿中央,盘坐在那由白玉雕琢而成的龙椅上,巴顿侍奉在近旁,得了新皇的眼神将茶杯端来。
王爵阿克兰·梅格,自殿外得了圣恩踱步而来,到近处规规矩矩地行跪拜礼。
“臣阿克兰拜见陛下。”
阿朗瑞将茶杯推了回去,漂亮的眉眼蹙着,软趴趴的往一旁的扶手上一靠,阿克兰的声音早早的落下尾音,他才不紧不慢的睁开眸子,笑意吟吟:
“王叔客气了。”
他不说赦免的号令,反倒是又开始揉着太阳穴,还要扯上一旁的巴顿陪他一起演,“朕这脑袋怎么痛得很。”
巴顿是个明白人,心下了的他的打算。
叔侄成为君臣第一见,首菜便是这下马威。
“哎呦,怕不是夜里受了风,陛下玉体贵安,属下这就安排大夫,等陛下抽了空便让人过来。”
“嗯。”阿朗瑞满意的点点头,佯装才注意到一般有些惶恐的直起身子来:“皇叔为何还跪着?真是不懂规矩的,还不快快给王爵赐座。”
近处侍奉的丫头们赶忙搬来了小凳,阿克兰起来的时候腿都是麻的,就连上任国王都没让他跪过这么长时间,他忍下眼中的狠厉。
不过是一个蝶人,登的越高摔得越惨。
阿朗瑞虽猜不透他这位皇叔到底在想什么,但也能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他既登上这个位子便是做足了准备,洛瑟兰从百年前开始便呈衰败姿态,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国家底蕴支撑,好歹到现在不算太差劲。
要国家强盛,主有道将有能得天地,行法令强兵众,练士卒明赏罚,这是基本的。
他登基第一件事,便是要铲除蛀虫。
拿荷西家族开了刀,血流成河,平翻三家局势,这只是第一步。
而面前这个,皇亲国戚,野心勃勃,妄图以下犯上,该是下一步。
阿朗瑞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不知皇叔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阿朗瑞开门见山,不再和他兜圈子,事出反常必有妖,管他什么妖魔鬼怪,都别想造次。
阿克兰微微一笑,嘴角两边的胡须随之起伏,那有些发福的身躯把小凳塞得满满当当,“欧文那孩子前些日子落水,得亏陛下,否则怕是连命都没了。”
“这不,臣专程来感谢陛下。”
那孩子落水时阿朗瑞情急之下顾不上多想,那孩子太小,在秋日将近的凉风里落水,若是出了岔子怕是一辈子都缓不过劲儿来。
事后再想起是疑点重重,王爵成婚后便搬离王宫,只是一个孩子又怎么有本事自己进来,挑了个风大的天气来放风筝,还又好巧不巧在湖边上。
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利用,真该死。
阿朗瑞面上平静,实在难让人看出破绽来,早在荷西家族苟延残喘的时候便学会了这本事,任谁来也挑不出错。
“是吗?谢倒是不用。”
“皇叔该带着孩子去看看眼睛,下次再把我这王宫当成王爵殿,可就乱了礼分,伤了我们叔侄之间的和气多不好,您说是不是?”
试探的心一下子缩了回去,阿克兰是个草包王爵,仗着先皇兄弟姐妹少,只要他在先皇在世时安分守己,便能安稳的度过一生。
直到阿朗瑞登基。
废物东西。
阿克兰在心里咒骂,一个贱人生的儿子,上不得台面不说,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对对对,陛下说得对,臣这回去肯定好好教育一下欧文。”
霍斯来的不巧,赶上阿朗瑞殿前有客,被候在外面的亲卫拦下。
“斐勒大人,还请您止步。”
亲卫拦下他无可厚非,里面有人,不适合他进去,霍斯讲道理,后退一步,见那两个亲卫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表情有些微妙。
宫中传闻军事首席斐勒大人最是冷漠无情,是刀尖舔血无人敢惹的恶魔,虽然危机解除,但亲卫还是不敢跟那位斐勒大人对视,哪怕一眼。
万幸,陛下身边的巴顿总助赶着步子过来,“斐勒首席,陛下请您进去。”
越往里走,看见从石柱牵住垂帘缝隙中漏出的似乎滑手的肌肤,霍斯不由得抿住唇,从喉中泄出声响。
阿朗瑞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正巧,斐勒首席也来了。”
霍斯还在思考亲爱的陛下又给他设了什么局,抬脚走进发现了阿克兰王爵,对方在看到他的时候表情变了又变。
霍斯也算是威名远扬,首席的位子哪是那么好当。
阿朗瑞观察着阿克兰的样子,暗讽好一个欺软怕硬的王爵,他大手一挥,“来,给斐勒首席赐座。”
皇家之间的事情按道理跟霍斯没什么关系,他暗不作声的朝王座上瞥了一眼。
阿朗瑞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把荷西家族的那些事专门交到他手里,原本就不和谐的三大家族之间更是雪上加霜。
而眼前的这位王爵,左右也逃不过是和荷西家族有牵连,他的王爵夫人,正是出自霍斯今日审讯过的荷西旁氏一族。
“皇叔,正巧斐勒首席在这儿,你可以跟他说。”
阿朗瑞软骨头,坐没坐相,交代完便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甚至还想看好戏。
阿克兰兜兜转转,从刚进门一口一个感谢,说着说着突然到了他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谁的事找谁,阿朗瑞为他们搭建好沟通的平台,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去当观众。
他新皇上任又是蝶人,肯定会有不服的,正常。
他得需要一些时间去敲打敲打底下的人。
“哦?王爵想说什么?斐勒洗耳恭听。”
霍斯这一招走的是捧杀,单单一个废物王爵不会给他放到眼里,说出的话有多尊重眼中就透露出多少的轻蔑。
朝堂之中群臣最不爱打交道的就是这斐勒首席,一是军事首席一职手中有实权,就算是国王身边的命臣也不放在眼里;而是这霍斯本人,油盐不进柴米不吃,认的是自己一个死理。
“我……本王,本王能有什么事?哈哈哈……”阿克兰爱捏软柿子,肯定不愿意主动招惹霍斯。
“可我怎么听说,王爵似乎对令夫人的亲人们进了我审讯室似乎有些不满。”霍斯咄咄逼人,丝毫不给阿克兰浑水摸鱼的机会。
“既然王爵夫人有异议,那我也肯定愿意当面为其讲解,正巧明日无事,霍斯,定登门拜访。”霍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双手一拱勾起唇。
也不知道身后的国王陛下对他还满意吗?毕竟也算是赶了个“巧”。
霍斯心下不语,暗暗朝着背后微微侧身,洛瑟兰王国在上一任国王的带领下完全失去了以往的辉煌,三大家族因为权力的失衡,再加上老国王有所忌惮,整个王国上上下下几乎成了他们荷西家族的内国。
若非荷西家族一家独大,拉莱若那个被家族养成的傻白甜就算是有些见识和水平,又怎么可能够得上政管首席这一职位。
王国边疆将士堪堪维持住温饱,王都内荒淫无度,他三番五次上书请求开恩放仓,换来的又是什么?
阿克兰狼狈的请退,人尚未退出大殿,身后便传来新国王阿朗瑞爽朗的笑声。
霍斯没再选择坐下,木凳太小,离他的国王太远,邀功的话得离的近些才好。
他等到阿朗瑞笑得要喘不上气来,捂着肚子擦去眼角的泪花,很快便将霍斯传唤到眼前,赐了座,不同于方才,是一把用料厚重,装饰繁缛的太师椅。
可霍斯谢过之后仍未坐下,国王身边侍奉的丫头小子还没来得及凑上前,霍斯先一步试过水温,将茶杯稳稳的递上。
19岁的国王还是太过年轻,又是蝶人。
阿朗瑞长了一张想让人把他拴在深宫大院里日日把玩的脸,多少达官贵人定会爱不释手。
他的血他的骨更是值钱,霍斯不由得回想起那夜初见,这位蝶人国王将掌心的血喂给拉莱若,那个分明没有任何用处的蠢货。
同僚被霍斯贬低的一毛不值,他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唯独对眼前的新国王要多看几分。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不见任何的软弱与害怕,一视同仁的把他、拉莱若,或者还有更多的人,当成是手中可用的一柄剑一把刀。
霍斯有些不悦,身前的人身板厚实,挡在面前像是一堵不透风的墙,把他视线里的大殿占了大半。
无论什么时候阿朗瑞都无法容忍自己以类似于这样的居于下风的姿态出现,抬手扫过面前的茶杯,里面的茶水因为受力向外泼撒在霍斯的手背上,他还处在怔愣的时刻,面前无意识笼罩着的蝶人国王伸出他的一根手指,轻轻的抵在自己的胸前。
他顺着力道向后退,阿朗瑞注意距离,尤其是在此刻,手中尚不稳固的王权让他无法完全拿捏住身为军事首席的霍斯,时时刻刻注意面前的人。
“退后些,挡着朕的光了。”
他屁股还没坐下,又听阿朗瑞吩咐:“往边上坐。”
湿漉漉的手背被霍斯抵在腿上擦拭,原本干净的长裤浸出一块一块的水渍,阿朗瑞不会体谅他,身为臣子应当要上赶着讨好君王才是。
“陛下,荷西家族旁氏那边……”
霍斯终于要步入正题,却没想到这么时候还有不长眼的,巴顿从大殿外步子有些快的走进来,到近处跪下:
“陛下,欧文殿下……”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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