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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死
沈知安的喘息平复了些,他的唇角勾了勾,多日来死气沉沉的面颊上硬是浮出了一抹笑,虽然只有一瞬间,还是被燕南之瞧见了。
燕南之愣了愣,那股气硬生生就这样被压了下去,手不自觉松了几分。
然后就听得沈知安气若游丝,哑着嗓子道:“我没想死。”
他的声音很弱,又加上久不说话的原因,嗓子嘶哑得厉害,不过燕南之还是听清楚了。只是没想到沈知安开口了,有些不可置信一般,习惯性的反问了一句:“什么?”
沈知安又讲:“我没想寻死。”他的嗓子还是嘶哑得厉害,像生了锈的破锣一样:“我口渴了,想喝水。”一句话他硬生生换了三次气才说完。
燕南之气消了,又见人嘴唇确实是干得厉害,这才着急忙慌的转身倒了一杯水递到人跟前,见人将杯中的水喝完了才开口问:“还要么?”
沈知安点了点头:“劳烦,再来一杯。”
燕南之转身又给人倒了一杯,递到人嘴唇边,沈知安抬手轻扶了下杯底,再次一饮而尽,收手的时候,碰到了燕南之冰凉的指尖,想起他刚刚推门而入的情形,应该是出了门。
燕南之见人喝完,又问:“还喝么?”
沈知安摇了摇头:“够了,多谢。”
沈知安是骄傲矜贵的,待人永远是温润有礼,客气又疏离的。
哪怕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碎尸万段,面上也是神色不显的,这一点跟他的兄长很像,就比如此时.....
这大概是那些贵族特有的面具,他们都是这般,哪怕心里想将人勒死,面上也是面带三分笑,让人如沐春风般。
徐知恩是这样,那些满脑肥肠的商人是这样,角斗场台上那些人也是这样。
不过这面具也并非人人带着都合适的,他们虚伪又丑陋的气味总是能从各个地方漫延开了,是面具挡也挡不住的,好像随时都要暴露出青面獠牙的本相一般,令人觉得虚伪又恶心。
沈知安不一样,他的面具仿佛是量身订制,从骨子里长出来的,令人找不到丝毫破绽。
燕南之将杯子放了回去,又听得沈知安开口问:“你方才出去了?”
“嗯?什么?”
沈知安缓了一会儿重复开口:“你方才,出远门了么?”
“嗯,外面要下大雪了,木斯镇的冬天很长,我出门买了些东西,准备过冬。”
“哦,幽州的冬天很少下雪。”沈知安似随口一说:“上一次见大雪还是在十几年前的时候了。”
燕南之道:“这里常年下雪,等你身体再好点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出去看看。”
“好啊。”沈知安笑着应了:“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燕南之知道他想问什么:“不是,我祖籍是幽州的,几年前才搬来了这里。”
“原来是同乡人。”沈知安顿了一下,颇为委婉的道:“许是伤了脑子,有些事情我记得不大清楚了,以往我们是在哪里见过?”
两人自是见过的,不仅见过,两人关系更是水火不容,不过看目前沈知安没有把他认出来,燕南之也就没打算同他讲实话。
沈知安愿意开口了,燕南之难得一本正经的鬼扯:“我十几岁的时候在大街上卖艺,你碰见了叫了一声好,开口就要赏我二百两银子,让我去你府中取。”
这明显是胡说八道,且不说沈知安向来不会去看杂耍,即便看了,也决不会做出随随便便给人二百两赏银的荒唐举动,更不会对这样的事丝毫没有印象。
心中清楚这人是鬼扯,面上仍是不改神色的配合道:“是么,那你最后拿到赏银了么?”
“没有,我按照你说的地址去你府中,府里的管家说没有这号人,将我当作行骗的打了一顿,二百两没有拿到,买药倒贴了二两银子。”
燕南之这一串鬼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仿佛真有此事般。
沈知安又笑了,毫无生机的笑,笑完后有几分可惜的道:“听起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可惜,我现在身无分文,付不了那二百两,连二两银子也赔不起了。”
“嗯,先欠着,等你好起来了,连本带利一同给我。”
“好啊。”说完后又体贴的问道:“我给你先打一张欠条?”
见沈知安如此爽快又认真的模样,燕南之沉默了一下,然后改口:“我应该是记错了。”
“嗯?所以我们初次见面并不是这场杂耍?”
“不是,你当时说的不是二百两,好像是说赏我两千两,还是黄金。”
“坐地起价的人我见了很多,你这么腾云驾雾的还是第一个。”
...............
沈知安虽然有些好奇,但也端着君子之姿,适可而止,绝不逾界,聊了半响,折了个适中的问题问:“所以,你之前认识我?”
“沈家家主,沈十三爷嘛,认识的,整个幽州城谁不认识你。”
沈知安何其聪明,燕南之对自己的身份掖掖藏藏,接话的时候吊儿郎当插科打诨,可见是不愿意说他的过往的。
于是他瞎聊了几句后借口累了想要歇息,停止了这场对话。
累了真的,想要歇息也是真的,不过躺下后他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了。
脑子里思绪纷杂,他不知道自己与眼前这人是何关系,救他的目的,是否可信,他的腿还有没有救,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是怎样,幽州城如今是何模样,如果腿废了,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又要如何走.....
桩桩件件,皆压在他心底,沉闷至极。
就这样胡乱的想着,沈知安又陷入了昏睡。
燕南之见他睡着,将被子给他往上拢了拢,又将炭火拔了拔,窗户留出一条细缝,这才出了门。
他刚出了耳房,就有人敲响了院门,敲门声不紧不慢,节奏分明。
来人穿着短衫,破破烂烂又裹得严严实实,一张脸埋在毛毡帽子底下,看不出什么面貌。
燕南之还是一眼认出了来人,正是同他一起去幽州的赵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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