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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后方的角落,谢砚隐在阴影里,目光如蛛网般牢牢黏在前方的单清身上。
他没错过她脸上血色骤然褪尽的瞬间,那细微的抽搐和无法抑制的颤抖,让他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冰冷而餍足的弧度。他几乎能听到她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在绝望地嗡鸣。
她一定又在拼命说服自己,这只是又一次“多虑”吧?真可怜。想到另一个为她精心准备的“惊喜”,谢砚几乎要笑出声来。他最后深深瞥了一眼那个僵在座位上的身影,压低鸭舌帽的帽檐,悄无声息地转身,步伐轻快地融入了图书馆外的人流,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正如他所预判的毒蛇,单清正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那行淬毒的盲文挤出脑海。
赵文文看她平静后好像已经没什么心情待在图书馆了,便提议回家。
单清应下。让赵文文恍惚单清好像又回到刚出院的状态,但神经大条的她只是觉得单清学习过度了,毕竟正处人生低谷期,情绪有起伏很正常。
两人收拾好东西向大门走去,单清习惯性地伸出手,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门框。
指腹下传来的触感却是熟悉的凸点组合。
她猛地顿住脚步,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指尖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仔细地、缓慢地辨认着那刻在门框内侧的盲文:
【猜、我、是、谁】
脑袋轰的一下出现空白,每一个凸点都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指尖,直刺心脏,血液仿佛瞬间从四肢百骸倒流回心脏,又在下一秒冻结。如果刚才是意外的话,门框这处可骗不了自己了,这明显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甚至熟悉她摸的每一处固定位置,他对她生活每一个习惯了如指掌。
这个人现在一定还在观察自己。
“单清姐?”赵文文不解地看向她。
“没事”,单清依旧带着笑意。
一路上赵文文对她嘘寒问暖,罕见地变得话多了起来,甚至自顾自得说起鸡汤,可能是觉得她受不了黑暗了吧。
单清偶尔回应一下,依旧如往常清冷。但心里是暖暖的,至少知道赵文文绝对不是那个人。
然而,另一种更复杂的、冰冷刺骨的情绪攫住了她。恐惧、愤怒、巨大的困惑在胸腔里翻搅。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从恶作剧突然到死亡威胁,更重要的是到底是谁呢?他也许会依旧在各个角落继续视监她,没准现在就藏着她的家里…单清不由得握紧拳头。
好在身边有赵文文,他应该不会擅自动手。她抑制住想告诉赵文文危险的心情,因为她保不准周围有人监听她们说话。
她到底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变态…
不愿处于被动地位,单清还是开口:“文文,咱们走到哪里了?”
“时代广场了,马上到家了”,赵文文看着现在平静如常的单清,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情绪起伏”论。
“是吗,感觉不像平常一样热闹啊,是没什么人吗?”
赵文文环顾四周,“对哦,好像还真的没什么人,就只有我们两个的感觉。”
单清突然压低声线,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近乎气声的音量,一字一句地低语:“文文,要多注意奇怪的人。”
赵文文不由得一愣,心头莫名一紧,虽然不明所以,还是下意识地点头,声音也压低了些:“……好。”
广场边缘,一辆深色越野车静静蛰伏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车窗降下一道缝隙,男人正密切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看着单清缓慢略显笨拙的步伐,让谢砚很满意,恨不得让她一辈子这样走路。
思绪回到以前,他们在同一个高中的时候,单清好像干什么都很快,走路也很快,眼神总是掠过人群投向不知名的远方,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与她无关。每次路过谢砚的时候,快到让人不爽。就是这种不在意任何人的人生态度让谢砚莫名地感到讨厌。
谢砚也不知道他讨厌到单清到什么地步,只知道看到她一点不同于记忆中的冷漠模样时他就会心情大好。无论是恐惧、痛苦还是此刻的脆弱,他都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为此,他似乎保留了更多的耐心和手段。
回到家里,单清站在玄关处,没有换鞋,只是微微仰着头,鼻翼轻轻翕动。潮湿的木头味、赵文文新买的廉价洗衣粉的甜香、还有午饭残留的淡淡油烟气息……混杂在空气里。她屏息凝神,像一张无形的网撒开,过滤着这些熟悉的味道。
没有陌生的暗香,没有冰冷的雪松气息。
图书馆里那让她血液冻结的瞬间,除了指尖下恶毒的盲文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恐惧,似乎并没有伴随任何特殊的气味。紧绷的心弦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也许……危险的信号仅限于那一次?
单清压下心头那点挥之不去的阴霾,弯腰摸索着换鞋。指尖触碰到自己那双旧帆布鞋的鞋面,熟悉的磨损感让她稍感安心。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向客厅走去。
一切都似乎如常。
她习惯性地伸出手,指尖划过沙发靠背的布料纹理,那是她日常定位的坐标之一。然而,就在她的指腹即将离开靠背边缘,准备落向扶手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忽略的触感差异,让她猛地顿住了动作。
沙发扶手的皮面……手感不对。
单清是个极其依赖触觉和空间记忆的人。
现在,指尖下的触感,是未经长期摩挲的原始皮面触感。那块熟悉的“安全印记”,消失了。仿佛被什么东西小心地擦拭过,或者覆盖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这绝不是赵文文会注意到的细节,更不是她会去“修复”的地方。
这说明…他进来过,就在她们去图书馆的这段时间。他甚至触碰过她的沙发,她的“安全点”。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比图书馆的盲文威胁更让她窒息。
这不是恶作剧,这是入侵。是对她私人领域最核心标记的亵渎和篡改。
“单清姐,喝点水吗?”赵文文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单清猛地回神,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她迅速将那只感受到异样的手收回,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嗯,好”,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摸索着走向自己的常坐位置,每一步都感觉踩在针尖上。赵文文很快端着一杯温水过来,放在她习惯位置的茶几上。
“谢谢”,单清接过水杯,温热的杯壁让她灼热的手心稍微冷静了一瞬。她需要那个手机!现在!
“文文,”她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有本书放在卧室床头柜了,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吗?就是那本……摸起来封面有点磨砂感的盲文练习册。”她随意编造了一个书名和特征。
“哦,我去找找看”,赵文文不疑有他,立刻起身走向卧室。
听着赵文文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单清几乎是立刻放下水杯,身体前倾,凭着记忆精准地将手探入沙发扶手与坐垫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深处!她的指尖急切地摸索着,直到触碰到那个用厚绒布包裹着的、冰凉坚硬的长方体,那个老旧的按键手机。
把它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塑料外壳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支撑感。她摸索着找到侧面的按键,长按开机。熟悉的、单调的开机音乐在寂静的客厅里微弱地响起。
她早就调好手机的提示声音,不会惊动在二楼的赵文文。
凭机械音提示点击短信发送界面,机械女音开始自动报告草稿内容:
【潼县家中异常。有人潜入,非意外。恐与车祸有关,查…】
“查”后面的名字是什么?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是谁?她毫无头绪。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指尖悬停在按键上,却不知道下一个该按哪个字母。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显示了一条新短信的草稿保存提示。她心烦意乱地试图退出编辑界面,指尖却不小心按到了“查看草稿箱”。
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谢砚】
应该是那个人没错了。
单清不意外这个人发现了她的备用机,倒是意外他不但没有删除她编辑好的草稿,反而提示他自己的名字。
果然是赤裸裸的恶作剧。倒是让单清所谓心安了一点,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所以,谢砚是?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了单清记忆深处某个被厚厚尘埃覆盖的角落。非常非常遥远,模糊得如同隔着重重的毛玻璃。
高中……好像是高中?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印象的人?不同班,甚至可能不同年级?
她拼命在黑暗中搜寻,只捕捉到一些破碎的、毫无意义的画面碎片:走廊尽头一个总是隐在阴影里的模糊侧影?某个集体活动时角落里一道转瞬即逝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目光?
不,太模糊了。她甚至不能确定这些碎片是否真实存在,还是恐惧催生出的幻觉。
这诡异出现的名字让她心神巨震、指尖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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