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后传:爱情当真只是劫

作者:紫曜一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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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章


      夕阳缓缓沉落西山,仿佛一位倦怠的旅人,在归途前最后一次回眸人间。
      天边的云彩被染成温柔的橙金色,宛如画家笔下最细腻的一抹晕染,轻柔地铺展在天幕之上。
      江水静静流淌,波光粼粼,晚风拂过水面,荡起细碎的涟漪,像是无数碎金碎银洒落在水中,闪烁着温暖而略带忧伤的光芒,仿佛映照出人心深处那些难以言说的情感。
      河岸边,涟漪静静地伫立着,像一幅凝固的画,又似一首未完的诗。
      她纤细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长发如丝般随风轻扬,与晚霞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自己融入这片天地之间。
      她的衣袂轻薄如烟,若隐若现,随风飘动,宛如江面上那层若有若无的水雾,虚幻却又真实。
      她的眼神深邃而温柔,倒映着晚霞、水波,也映照着内心深处复杂的情绪.
      即将离去的无奈,对世间情谊的难舍,以及那一缕藏在心底却始终不肯承认的恐惧。
      她深吸一口江边湿润的空气,仿佛要将这一刻镌刻进灵魂。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仙力的流逝,那种感觉就像春日融化的雪水,无声无息却不可逆转。
      那是天河赐予她的归属,是她力量的源泉,也是她必须回归的地方。
      此刻,她终于明白,这一去,便再无回头之路。
      她缓缓闭上眼,任由疲惫与虚弱一点点侵蚀身体。
      指尖微颤,心绪翻涌,但她倔强地咬住唇角,不让泪水滑落。
      她不愿示弱,哪怕是在这无人注视的黄昏,也要带着一丝清冷与尊严,踏上归途。
      然而,就在这片寂静之中,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八戒的身影如疾风掠过乱石,他的步伐坚定而急切,每一步都似乎敲击在涟漪的心头。
      “涟漪!”他低沉而有力的声音穿透了黄昏的余晖,带着无法掩饰的情感与焦急。
      涟漪缓缓转身,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像是被记忆刺痛。八戒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只有满满的决心和爱意。
      “你要走?”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挣扎,“那我便弃了天职,陪你一同走!”
      这句话如同雷霆劈开阴霾,击碎了涟漪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她的眼眶一热,泪珠终于滑落,晶莹剔透,如断线的珍珠滚落在手背之上。
      “你莫负我…”她哽咽着,声音颤抖,眼中泪光朦胧,“一次又一次,你总是说不会,可每一次都让我失望。”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飘散在风里,却足够深刻地刺痛了八戒的心。
      这是对过往反复失望的责备,更是对未来承诺的期盼。
      她用尽全力,把自己所有的脆弱与期望都交给了眼前的男人。
      八戒凝视着她湿润的眼眸,心中酸楚难忍,却又坚定不移。
      他嘴角轻扬,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眼神深邃而温柔:“这回,我负了天,但绝不会负了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如同江水轻拍岸边,既坚定又包容。
      这一刻,天地仿佛为之静止。江水波光倒映出他们相互凝望的身影,时间流转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刹那。
      涟漪缓缓走近,伸手轻轻握住八戒粗糙的指尖。
      那一瞬间,所有的纷扰和迷茫似乎都被抚平,只剩下指间传来的温度,温暖而坚定。
      “走吧,”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缕春风,带着释然和信任,“无论未来如何,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便无所畏惧。”
      八戒点了点头,眼中泪光闪烁,却满是深情,“此生此世,与你共度风雨,不离不弃。”
      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悄然隐去,江水依旧静静流淌,带走了过往的悲欢,也承载着两颗心的誓言,踏上那未知的旅程。
      他们的相遇,是命运的安排,也是情感的纠缠。
      过去他们错过了太多的机会,错过了太多的承诺,而今,这一刻,八戒决意以自己的全部去守护这段来之不易的情缘。
      他们并肩站在河边,风吹过,水波轻拂,江岸的柳枝随风轻摇,仿佛也在为这对有情人送行。
      涟漪望着远方,脑海中浮现出无数过往的点点滴滴。
      她记得八戒初遇时的笨拙与真诚,也记得他曾经的犹豫和挣扎,更记得每一次分离后独自泪流满面的夜晚。
      “你知道吗?”涟漪忽然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顽皮与温柔,“你这样说话,竟让我心跳加速。”
      八戒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眼神却柔和如水,“那我就多说几次,让你听个够。”
      两人的笑声在暮色中回荡,融进了这片江水的温柔里。
      可爱情从来不只有欢笑,更有磨难和考验。
      涟漪的仙力已经消逝殆尽,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回归天河的命运仿佛一柄无形的剑,悬挂在他们头顶。
      八戒的天职是保护三界安宁,若弃之而去,后果难以预料。
      但此时此刻,他只愿意陪伴涟漪,陪她走过这段未知的路,无论是天河,还是人间。
      “若有人问我为何弃天职,我会说,是为了你。”八戒声音坚定如磐石。
      涟漪感受到八戒话语中不可动摇的决心,心底那股疼痛与忧虑稍稍减缓。
      她轻轻靠在八戒肩膀,感受他的体温,感受那份生生不息的温暖。
      “我们一起走,不论前路如何。”涟漪轻声说。
      “只要你在,我便无所畏惧。”八戒回应。
      夜幕缓缓降临,江面上星光点点,水面泛起银色光芒,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为他们祝福。
      他们手握手,踏上那条充满未知的归途。路途或许艰难,或许荆棘丛生,但只要彼此相伴,便是最坚实的依靠。
      此刻的涟漪,不再孤单,八戒的爱如江水般深沉,温暖了她的心,也驱散了心底那无形的阴霾。
      而八戒,也在涟漪的眼中看见了未来的光芒,那是一种无论生死、不离不弃的誓言。
      天地浩渺,江水绵长。
      两人相依为命,在这片静谧的江岸上立下誓言.
      -
      天庭深处,晨雾未散,金光初透。
      层层叠叠的宫殿如浮于云海之上的仙岛,琉璃瓦在晨曦下闪烁着庄严而神秘的光辉。
      风铃轻响,锦缎流苏随风轻舞,仿佛低语着三界命运的隐秘篇章。
      沈曜缓步踏入这神圣殿堂,身披一袭天蓝长袍,衣袂翻飞间似有风云相随。
      他手中紧握的奏章沉甸甸地压在掌心,亦沉重如山般压在他的心头。
      他步伐稳健,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凝重与忧思。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映照着一场即将席卷三界的风暴。
      殿前玉柱高耸入云,龙纹盘绕,威严不可侵犯。
      正中央,玉帝端坐于金龙雕饰的宝座之上,目光如炬,扫视群臣,神色肃然。
      见沈曜到来,他眉峰微蹙,似已预见那份奏章所载之事的严重性。
      沈曜跪拜行礼,声音低沉而坚定:“禀告陛下,四位仙子——弥月、白月姬、涟漪与青篱的情劫已定。此劫非比寻常,因果纠缠深远,难以斩断。”
      话音刚落,殿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连风铃的清响也仿佛变得格外刺耳,敲击着众仙神的心弦。
      他们彼此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不安。
      沈曜顿了顿,继续道:“经反复推演,情劫已成定局,牵动三界因果,根基已稳,若强行破除,恐将引发滔天灾祸。此事关乎三界安危,不容轻忽。”
      玉帝猛然起身,周身气势骤然攀升,宛如雷霆降临人间。
      他的声音如洪钟巨鼓,震得整座大殿为之颤动:“情劫既定,竟敢妄自为仙,违抗天条,扰乱三界秩序!她们胆大包天,肆意践踏天规,罪无可赦!”
      他挥手之间,天地变色,风云倒卷:“即刻传召弥月、白月姬、涟漪、青篱四人入殿受审!若敢抗命,便以雷霆镇压,永世不得翻身!”
      随着一声令下,天兵天将如潮水般涌出天门,铠甲铮鸣,杀气腾腾。
      他们的身影划破云层,直奔四方而去,誓要将四位仙子缉拿归案。
      而在天庭之外,四位仙子各自独处一方,静默如星,却光芒不减。
      弥月立于莲池畔,素手轻抚莲瓣,指尖滑过花瓣时,仿佛触碰的是她心中最柔软的记忆。
      她闭目沉思,睫毛轻颤,眉宇间尽是忧虑与决绝。
      “无论风暴多猛烈,我必守护这段情缘。”她在心底默默发誓,声音虽轻,却如磐石般坚定。
      白月姬缓步于月下青石小径,银发如雪,在夜风中轻轻飘扬。
      她仰望明月,眼底泛起泪光,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
      “此劫既来,前路再难,我也愿。”她的声音低柔如风,却藏着无畏的勇气。
      涟漪倚坐在临水古柳之下,纤指轻点水面,涟漪荡开,如同她内心无法平息的波澜。
      她望着远方,眼神迷离却坚定:“这一劫,牵动三界命运,而我,也将成为风暴的中心。”她的话语轻如烟雨,却带着赴死的决心。
      青篱静坐于青石阶上,双手紧握,指节微白,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若你们受劫,我便与你们一同承受天火。生死相依,哪怕烈火焚身,也在所不惜。”她的誓言低沉却铿锵,如战鼓擂响,回荡在天地之间。
      四人身处不同之地,却心意相通。
      她们的命运早已交织,誓言如烈焰般燃烧,照亮黑暗中的前路。
      与此同时,天庭上空,乌云翻滚,雷声隆隆,电光如蛇游走。
      天门缓缓开启,仿佛连接天地的巨门被推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玉帝立于天门前,目光冷峻如冰,声音铿锵有力:“三界风云突变,情劫已定。这场雷劫,不仅是对她们情缘的考验,更是对三界秩序的挑战。谁能安然度过?谁又将在雷霆之下陨落?”
      天地仿佛陷入了短暂的停滞,风暴前的宁静愈发令人窒息。
      天门大开,不仅象征着雷劫的降临,更预示着三界命运的重大转折。
      弥月在莲池边,白月姬在月下,涟漪在水畔,青篱在青石上,她们的誓言如战鼓轰鸣,响彻心间。
      此刻,她们深知,自己与爱人的命运早已紧紧相连,前路再险,也无法回头。
      天雷滚滚,风云激荡,三界动荡,命运的齿轮已然转动。
      情感的纠葛、权力的较量,都将在这一场雷劫中揭晓答案。
      而那四颗坚毅的心,终将在风暴中交织出最浓烈的情感传奇。
      三界的风暴已经吹起,雷霆将至.
      -
      凌霄宝殿高悬九天之上,云海翻涌如怒涛,紫气自东方滚滚而来,似有神龙潜行其中。
      金殿琉璃映照天光,熠熠生辉,殿前神柱森然林立,雕刻着万神图腾,每一根柱身都仿佛蕴含着无尽威压。
      今日的天庭,非是往日清谈道法、论功封赏之日,而是一场关乎命运的问讯,一场对“情”的审判。
      传旨之声如雷霆自九霄而落,一字一句震人心魄:“齐天大圣孙悟空,觐见!”
      金甲侍卫列阵开道,祥云翻卷之间,一道赤红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宛若燃烧的火焰。
      孙悟空踏着筋斗云缓步而来,金箍仍在额上,战甲依旧熠熠生辉,昔日斗战之姿仿佛从未远去。
      他立于金阶之下,抬眸望向殿中诸神,神色平静,双眸如炬,不卑不亢,不惧不怒。
      殿上,玉帝端坐龙椅之上,面容冷峻如霜,眉心紧锁,似有千钧之重压于心头。
      观音菩萨立于一侧,素袍如雪,目光低垂,神色难测,似悲似悯。
      文殊、普贤皆列于仙班之中,目光微动,波澜暗涌。
      一时间,金殿之内万籁俱寂,唯有宫铃轻响,风过檐角,铃声如泣如诉,似为这场未知的审判奏响哀音。
      “孙悟空。”玉帝终开口,声音沉稳如山岳压顶,“你可知召你上殿为何?”
      孙悟空拱手,语气平静如水:“小圣知罪。”
      玉帝眉头微动,未作回应,只是抬手一挥,低沉下令:“取剖心镜。”
      一声令下,云霄裂开,一道银光自天穹缓缓降下,一面圆镜悬于大殿之上。
      镜身幽银,通体无光,边沿浮雕莲花、青龙与凤羽,似凝结着天地万念,一眼望去,仿佛能照见人心最深处的执念与情思。
      观音微微动容,低声道:“今日竟动此物…当真是,天庭慎裁。”
      文殊亦皱眉,却终未言。
      剖心镜初现时沉寂无波,然而在孙悟空抬首望向它的一刻,镜面突生波动,万千光丝自四面八方卷入,似要剖开他的神识与记忆。
      光影纷纷,过往如潮.
      镜中先是浮现一方幽蓝夜空,明月高悬,星河如练。
      白衣仙子临风而立,素衣如雪,眉眼如画。是她,白月姬。
      那夜花果山的风很轻,月色如水,白月姬倚在树影中,回首望他。她的眼中没有天界的冷意,只有人间的柔情。
      他曾以为那不过是刹那情愫,却在镜中见她唤他悟空之时,心脉悸动如初,似有万千情丝自心底缠绕而起。
      接着是花果山旧景。他赤足奔跑在林间,与小猴们打闹戏水,笑声如银铃般跃动。
      他将最甜的果子留给年幼的猴王之子,将最厚的兽皮披在寒夜中落单的小妖肩头。
      他并未言爱,但他的护,他的怒,他的守,皆是情。
      最后映出的是人间他化身小贩,在凡尘闹市与孩童打闹;
      他行走荒村,为饥民送果投食。
      那笑,是最本真的他,不为神,不为佛,只为心之所愿。
      剖心镜光芒汇聚,最终凝为一言:
      “佛心有动,情未可断。”
      此语落下,大殿之中轰然震动,仙气激荡,群神惊变。
      “佛者无情,以慈为怀,怎可动念凡心!”有仙怒斥,声震九霄。
      “孙悟空已成斗战佛,却仍执念未除,莫非欲坠魔途!”另有神将拔剑于侧,战意隐现。
      玉帝面沉如水,眼神冰冷如霜,终于起身,声如雷霆:“既镜已断,心念未清,恐有祸患藏伏。”
      他语声未尽,杀意已现,“本欲宽念,既如此,今施佛灭令,剥佛身,坠轮回,以儆效尤!”
      此言如雷霆劈下,殿上众神齐齐动容。
      孙悟空却只是微微抬头,目光平静,似早已料到一切。
      是的,他没有争辩。他不悔。
      就在此刻,一道清音响起,如莲开于冰河,拦住了玉帝的裁断。
      “请陛下息怒。”观音菩萨踏前一步,衣袂生风,莲光自袖边洒落,拂去镜面余光。
      她神情庄严,声音柔中带决,“动情未必为过,佛亦非石木。若能自渡情海,方是真佛。”
      玉帝冷冷一哼:“他若情念成执,如何自渡?天规岂能为一人破例?”
      “正因如此,才请陛下,容他三日。”另一道声音应声而来,文殊菩萨自云阶而下,双目如止水般澄明,“若三日内能悟断情念,自证清心,何需毁其道基?若不能…”他顿了顿,终叹一声,“届时再行裁决,不晚。”
      大殿陷入长久沉默,唯有剖心镜光华渐敛,悄然归于天穹。
      玉帝沉思良久,终收杀意,冷声道:“三日后,镜再悬。若心未断,便依律处置,不得再留佛位半分。”话音如钉,落地无回。
      孙悟空垂目拱手,声音低沉如暮鼓:“小圣领命。”
      他转身之际,无人看到他眸底一闪而过的挣扎.
      是放,是断,是心死,还是情深。
      殿外风起,金云四散,诸神退去,议论未绝。
      观音与文殊并肩立于殿外回廊,遥望那已然远去的身影。
      观音轻声道:“他心未动之前,天地能载他。他心已动,天地…或许就再容不下他了。”
      “但若连动情都成罪……”文殊叹息,眉宇间浮起一抹难以言说的悲悯,“那这佛位,究竟值不值得守?”
      这一夜,凌霄云动,风雷欲来,三日之限,如同天刀高悬,情未断,命已判。
      孙悟空立于云海之巅,眺望下方三界万象,目中波澜不显。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被镜光撕裂的心,尚在微微悸动。
      “这情…我真能放得下么?”
      -
      天光薄寒,凌霄宝殿之上的祥云未散,三界仍沉浸在那一句“佛心有动,情未可断”的惊雷之中。
      而在天门之外,一道白影自花海之云端伏下,风雷交加,衣袂不动,独跪于天界琉璃阶前。
      是白月姬。
      她不肯走。
      哪怕玉帝已令天兵送她离殿,哪怕众仙冷言相劝,她仍执拗如初。
      她本可退回山林,隐入妖界安然避祸,但她没有。
      她披着风雪,跪于九重天门之下,双膝如根般扎入寒玉石阶,只为替他赎那一劫情深。
      佛灭将至,而她,不信他不能渡过。
      第一日,晨钟响时,白月姬已在天门之下。
      她抬首望那高悬的天门,金云之上,万仙如林,唯无他人替她申言。
      她只得以自身妖身,递上一纸血书,字句间写尽一念执情:
      “愿以妖血为引,替齐天大圣,换得情念之劫。”
      天兵持书而入,无回音。
      白月姬便跪,衣不解、食不进。
      晨风拂来,银角微颤,她只是低头垂睫,一言不发,静如枯石。
      她知玉帝不应,亦料众神冷目,但她愿赌这一局,哪怕万般不容,她也要替他站至最后一步。
      第二日。
      风雪交加,天雷惊蛰。
      白月姬却仍不退,只在月华初升之刻,亲手擎起一柄寒刃,指向自己额上左角。
      “此角本命,断之为誓。”
      寒刃落下时,无人看见她指尖颤抖,也无人听见她心跳破碎的声音。
      只见玉阶血染如梅,白鹿灵角断折,妖气骤溃,一道赤光瞬破苍穹,冲入九天云海。
      她身形晃动,却未倒地。
      只是咬着唇角,不让自己昏厥,不让泪水落下。
      她不悔。若真有一念,可换他平安无事,即便是割魂折骨,她也甘之如饴。
      此举一出,妖界震动。
      白泽族闻讯而惊:断角是弃血之举,为妖中至逆之行,是自毁血脉、折断命格的重罪。
      青丘、苍狼山、碧蟾宫三大妖族,皆为旧盟,群起震怒。
      朝议三日,分裂两派:一为“救姬”,欲强行将她带回妖界;一为“弃姬”,认定她已丧妖心、沉溺情劫,不配为族。
      而在花果山,局势更为激烈。
      混世魔王攥拳道:“谁敢再压我大圣,便叫他三界再无宁日!”
      老猴面色悲戚,欲劝,却被诸妖喝断。
      “老祖,那白月姬跪在天门三日,血染玉阶,怎可无动于衷?”
      “主母为我等争天命,我们却缩于山中苟安,岂非背主?”
      “誓护大圣!誓护主母!”
      一时间,花果山妖气翻涌,黑云压顶,隐隐直指天宫天门。
      局势,如临边缘。
      而白月姬,第三夜,仍跪不动。
      她早已神识不稳,灵台微裂,角断血溢,已无力再抬头。
      但她仍念一句话。
      “他若能自悟,便是真佛。”
      “若不能…那这命,便由我换。”
      九重天门上,玉帝垂眸不语,观音拈珠凝神,文殊紧皱眉心。
      没人敢说她对,也没人说她错。
      这执念,在天道之中是不容,是异数,是逆命。
      可又有谁,能真说。
      她,错得彻底呢?
      天庭没有裁断,三界却早已波涛汹涌。
      一念情深,动荡三界。
      风起,云动,情未绝,命未断。
      她跪着的身影,孤绝如雪,却将那九重天阙都照得刺目苍白。
      而那被情镜照出的孙悟空,是否,正在那无边心海之中挣扎?
      是否,会因这一跪,而挣脱那佛念桎梏?
      无人知晓。
      但这情,这劫,终要有人先行承下。
      而白月姬,已在天门之外,替他跪了整整三日三夜。
      —
      凌霄殿外,风雪如刀,呼啸着卷过九重天门。
      白月姬的身影孤零零地跪在寒阶之上,衣袂覆雪,眉眼凝霜,宛如一尊亘古不动的玉雕,静默中透出一股决绝的悲怆。
      她身后的万妖之海翻涌不息,花果山的魂魄亦为之震颤。
      那一跪,非为己身求赦,而是以血泪为誓,为那尚未斩断的情丝再添一缕执念。
      殿内,金光流转,琉璃穹顶下寂静得近乎窒息。
      “贫僧愿以己身试此情劫。”
      唐僧的声音不高,却仿佛穿透了层层云雾,落在众神耳畔,如晨钟暮鼓,震人心魄。
      他立于大殿中央,素袍胜雪,眉目低垂,神情却比往日更添一分坚定,似有千钧重担压肩,仍不动如山。
      那一瞬,连观音菩萨都微微侧首,眼中浮起一抹复杂的情绪。
      玉帝端坐龙椅之上,手抚长须,目光深沉如渊。
      他未言,也不怒,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位曾经的旃檀功德佛,如今却要自堕红尘、赌上佛位之人。
      “你欲如何?”终于,他开口,声音如雷,却又似冰。
      “弟子愿下凡百日,行走红尘。”唐僧合十而拜,语气温和却坚定,“若能于百日之中不动一念凡心,则可证悟空之情非劫;若动凡念…贫僧自愿入轮回,不再登佛位。”
      话音落地,满殿哗然。
      孙悟空从侧殿踉跄而出,脚步沉重,眼神却燃着烈火。“师父…”他低唤一声,声音沙哑如枯叶落地。
      他曾被判定“情未可断”,佛位将斩,劫数难逃。
      本不愿牵连他人,此刻却听得唐僧如此决绝,心中震荡如惊涛拍岸,几乎站不稳身形。
      唐僧回头,对他一笑,那笑温柔如昔,却多了几分决意与释然。“悟空,我问心无愧。”
      说罢,他缓缓跪地,双手合十,向三界诸神叩首。
      那一刻,他不是那个一路西行、历经八十一难的取经人,也不是灵山脚下受封的旃檀功德佛,而是一个以身为炉、以心为火,只为渡一人之情劫的修行者。
      天光微动,金钟三响,三十三重天皆有回音。
      玉帝挥袖,冷声而判:“准奏。”
      天书即刻书写,玉笔如龙蛇游走,金页之上,百日之约如烙印般镌刻其上。
      沈曜奉命随行,手持剖心镜,此镜无情,照见凡心起伏,不容一丝妄念生起。
      当夜,唐僧褪去僧袍,换上一袭素灰布衣,步下天阶。
      脚踏凡尘之地,红尘自此重启。
      他化名小玄,以医为业,悬壶济世,一来救苦众生,二来以行代守,止念静心。
      初时,他心如止水,银针落处,病痛尽除,百姓皆称他为活佛下凡。
      但红尘的风,终究不同于天界的清风。
      第一日,他为一位老妇诊脉,老妇絮絮叨叨说起亡夫旧事,言语间含泪带笑:“我死也不怕,只怕他在那边等久了。”
      唐僧指尖微顿,心头轻轻一颤,却未动情。
      剖心镜未亮,沈曜却低声记下:“心念起波,于凡人之情。”
      第二日,他为一名怀抱病儿的妇人熬药,孩子啼哭不止,妇人跪地哀求。
      唐僧轻抚她发,柔声道:“他会好的。”妇人泪流满面,感激不已。
      他指尖在襁褓上稍停片刻,掌心微颤。镜光依旧平静。
      第三日,巷口小女孩跌倒,他弯腰扶起,替她擦净伤口。小女孩仰头天真笑道:“哥哥你像天上的人。”他失笑,却在那一瞬,心头泛起涟漪。
      沈曜再次记录。
      “他没有动情。”他回禀天庭时说,“但他心中已起波澜。不是凡情,是慈悲。”
      观音闻言,只轻抚念珠,默然不语。
      良久,才低声道:“慈悲亦是情。佛心不弃情,弃的是执。”
      而在花果山,群妖得知唐僧下凡之事,议论纷纷。
      “又是他!要不是师父执念这凡僧,何至于此!”言语中满是愤懑。
      老猴却长叹一声:“他此去,是为大圣。他若败了,大圣佛位难保,白月姬跪殿亦是枉然。”
      山间妖风四起,老魔王沉声道:“不如…救人先救心。”
      他们不懂唐僧为何而行,亦不懂孙悟空之情为何不可灭。
      但他们明白,这一局若输,三界将不再太平。
      而在九重天外,白月姬仍跪于天门之前。
      风雪未止,她未动分毫。
      她知唐僧已下凡,知悟空仍在观心,却无法靠近半步。
      她托信于一只妖蝶,低语:“告他,勿执。”
      然而,那信未曾送出,沈曜便拦在妖蝶面前,冷冷道:“他若见你,便是动情。”
      白月姬轻笑,眸中雪色凝寒:“是他动,还是你怕他动?”
      沈曜沉默,指间一握,妖蝶化作一道青烟,消散于空中。
      百日之期,仅过去三日。
      剖心镜未显动情之痕,然沈曜心中却隐隐不安。
      那位小玄医者,虽未言爱,也未思谁,却常于看病之余独坐一角,望向远方,眼神深远如海,又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孤寂。
      那念,不是凡情,却也不是空寂。
      夜色渐浓,镜光微闪。
      沈曜心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这真的是一个无情之人?
      情,从来不是爱一个人那么简单。
      慈悲是情,愧疚是情,守护是情,承诺更是情。
      若一个人愿以自己百日静心,替另一个人渡劫,那他是否已经动情?
      镜光沉沉,红尘微起。
      百日之局,不过刚刚启幕。
      而天道之上,
      似乎已有更深的棋局悄然落下第一子。
      —
      山风沉静,疫村沉于灰土之中,仿若人世遗落的角落。
      天边无云,却也无光,连日头都似畏惧此地的哀愁,只肯洒下些许冷白的影子,落在残破的草棚与低矮的土墙上,仿佛连风都不敢久留。

      唐僧已不再是三藏法师,也不再为万众朝拜的佛身。

      他褪去了金光流转的袈裟,脱下了那象征尊崇与信仰的光环,如今披一袭青灰布袍,唤作小玄,行走于市井之间,脚踏泥泞,肩扛药篓,只愿以一双凡手,渡这一方百姓。

      疫病来势汹汹,染者面青唇白,神志昏乱,不日便亡。

      村中草棚简陋,药材匮乏,旧医避疫而逃,只余惊惧的哭声在暮色中飘荡,如针般刺入人心,久久不散。

      “老翁,你忍着点…”唐僧跪于草棚中,手捧青瓷碗,碗中药汤泛着苦味。

      他小心抬起老者的头,喂下最后一口药。
      那汤汁浓稠,带着几缕焦香,是他连夜煎熬、反复斟酌而成。
      每一滴,都是命悬一线的希望。
      那老者却只是苍白地笑了笑,眼中浮起一丝恍惚的光,喃喃道:“小师父…你是神佛吗?”
      唐僧抿唇一瞬,眉间微蹙,低声回:“非神,非佛,只愿救你。”
      门外的沈曜立于光影之间,怀中剖心镜静静悬浮,未动分毫。
      镜面如水,映照着他冷漠的侧脸,也映出屋内那道伏身的身影。
      他目光淡漠,在镜中记下唐僧的每一滴悲悯,每一声叹息,每一个垂眸时眼底的波澜。
      “慈悲非情。”他轻声呢喃,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若心念未动,便不算违誓。”
      可他却不知,这句话是对镜说,还是对他自己说。
      那女子,是在翌日的清晨出现的。
      晨雾未散,露珠凝结在枯黄的草叶上,她立在村口,身穿染尘白衣,发丝披散,怀中抱着一匣草药,神情疲惫却眼神清亮。
      阳光从她身后洒落,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轮廓,宛如从梦中走出的人影。
      “村中疫重,我略懂药理,可否借医棚一席?”她问,声音轻柔,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唐僧转身望去,目光微凝。
      那一瞬间,他仿佛被什么击中了心口,怔在原地。
      她的眼里有月色一般的温柔,像极了某个被他遗忘在遥远梦中的人。
      他记不起那名字,也不敢去想象那一刻心头的微颤是否是动念,只觉喉间有些干涩,像是被风吹裂了的湖面。
      “姑娘尊姓?”他问,语气平稳,却掩不住指尖的一丝颤抖。
      “唤我月娘便是。”
      她浅笑轻声道:“人间无姓,草木无名,医者不过借月而行。”
      “月娘。”
      三藏重复了一遍,声音极轻,像是在试图用念诵压下那点莫名的熟悉。
      可那两个字落在舌尖,竟生出几分柔软,如雪融于掌心,温热又冰凉。
      从那日起,村中医棚多了一道白影。
      唐僧诊病开方,月娘则采药熬汤。
      他画阵净气,她用净符为引。
      黄昏之后,两人一同为村民布下净灵阵法,月华洒在她的眉心,仿佛神明也为之一静。
      他们配合默契,如同早已相识百年的旧识,无需言语,便知彼此心意。
      村民们渐渐不再恐惧死亡的气息,而是开始谈论那位白衣女子和那位沉默寡言的小玄先生。
      “那小玄仙师与月娘,郎才女貌,不正一对么?”
      村中传言四起,孩童们在巷口追逐嬉笑,老人坐在门前晒太阳,嘴上说着闲话,眼里却满是欣慰。
      唐僧听到这话时正在院后剁药根,手中一顿,眼神轻颤,而后低头继续剁下去。
      刀刃落下的节奏变得沉重,仿佛每一次挥动,都在压制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弥月正提水走过,笑问:“小玄先生,你可是动了心?”
      唐僧抬眸望她,只见她眉目带笑,唇角却压着什么,像月光下凝结未落的霜。
      那笑意太深,深到藏着说不出的痛楚。
      “我…无心。”他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只是淡淡一笑:“那便好。你我行医为本,皆愿救人。若心起别念,岂不误人误己?”
      语气温柔,字字钝痛。
      他想说话,却忽觉喉间发紧,只得低声应了句:“是。”
      又是一夜风寒。
      唐僧熬药至深夜,倦意涌来,额间布满汗珠。
      炉火微弱,药香弥漫,他在昏暗中守着那锅翻滚的汤药,如同守着最后一线生机。
      月娘走进草棚时,他正伏在灶前,眼神恍惚,似在与疲惫拉锯。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走近,抬手以帕轻轻为他拭去额汗。
      那触感极轻,仿佛一片飘落的花瓣,却叫他全身一震,仿佛灵魂被轻轻唤醒。
      “你……”他下意识退了一步,却因跪得久了,腿已麻痹,退得不稳,反倒踉跄一下。
      “莫动。”她声音低柔,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执拗,“再动便伤了筋骨。”
      那一瞬,唐僧只觉她的气息近在咫尺,指尖冰凉却柔软,停在他眉心的那一瞬,他几乎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誓言为何物,只记得这抹温柔,像极了他曾不敢触碰的梦。
      “小玄先生,辛苦了。”她轻声道,眼神如夜空中最温柔的一抹月光。
      唐僧低头,不语。镜中微光一闪,沈曜紧盯镜面,笔尖轻点,记下这段心波未定的时刻。
      夜更深了。
      唐僧坐于灯下,手中药书翻了一页又一页,却一字未读。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孤独而清晰。
      脑中反复浮现的,是那一帕额汗,是那一句“小玄先生,辛苦了”。
      他骤然起身,走到屋外,立于风中。风清冷而肃,像是要吹散他一身杂念。
      他闭目盘膝,强行入定。
      “无情为佛,有情为魔。情起即灭,灭后方清。”他口中念着清心咒,额间青筋微跳。
      可那道身影,却不肯从他心底退去。
      而不远处的沈曜,站在昏暗的灯影外,望着镜中微光浮动。他眉头微皱,似有所思。
      “这一念…不算情动。”他轻声自语,语气却无比迟疑,仿佛连他自己都不信。
      弥月站在村口,望着星月渐起。
      她知自己不该多留,她本不该入这村,更不该触他眉间之温。
      可她也知道,命运从未给过她选择。
      “小玄。”她轻唤那名,“你可知,我来,是因你心中仍有执念。”
      风吹起她的长发,她却未回头,只留一句:“明日山中有雪,记得添衣。”
      三界之外,天门之上。
      白月姬睁开眼,指尖微颤。
      她感受到一丝气机微动,仿若心头的一根丝线被人轻轻牵动。
      那是一种久违的悸动,既熟悉又陌生。
      望向天外尘世,却无法落目。
      镜中之光,悄然浮现一幕异象。
      一道虚影,似曾在唐僧心海中留下痕迹,如月似雪,如梦如幻。
      沈曜眼神一变,心头起疑。
      “这百日,恐怕,不止是试情这么简单了。”
      —
      夜色如墨,悄然笼罩落情镇,驿站孤零零地坐落在风中,灯火在窗纸上映出暖黄的轮廓,仿佛是这寒夜里唯一的慰藉。
      窗外,秋风卷起落叶,呼啸声中夹杂着几声遥远的犬吠,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屋檐下的灯芯随风轻晃,忽明忽暗,如同人心,难以捉摸。
      屋内,却是一片静谧。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混杂着木梁间经年累月的霉味,反倒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猪八戒推门而入,脚步踉跄,手中提着的酒壶还残留着未尽的余温。
      他一边笑着,一边抬眼望去,目光立刻被那道倚窗而坐的身影所吸引。
      涟漪静静地坐着,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穿着一袭素色长裙,发丝垂落肩头,随风轻扬。
      她的神情淡然,眉眼低垂,宛如一池秋水,宁静而深邃。
      可那双眸子,却似藏着星辰大海,隐隐闪烁着不属于凡尘的光芒。
      “这次查探情灵风暴,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八戒一边笑着,一边将酒壶搁在桌上,声音轻快,却掩不住眼底那一丝藏不住的紧张。
      他缓缓走近,目光在涟漪身上游移,感受到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迷魅气息,似烟似雾,缠绕心头,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
      涟漪微微抬眸,唇角轻扬,笑意如春风拂面:“既然是共事,住一屋又有何妨?”
      八戒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住同一间房?这倒是头一回,你可真不怕我占便宜?”
      涟漪轻轻冷哼一声,眼神斜斜扫过他,似嗔似喜:“怕谁还不一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笑语盈盈,却仿佛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彼此的底线。
      笑声在屋内回荡,像是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又似乎在等待着某个契机,将一切引爆。
      夜深饭罢,两人围坐在那张斑驳的桌案旁,酒意渐浓,言语间多了几分放肆,也多了几分坦诚。
      涟漪忽然转头,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我提个赌,你我谁先动心,谁就主动离开三界一年,如何?”
      八戒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豪气干云:“我猪悟能,怎会被这点小情小爱动摇?赌就赌!”
      两人击掌为盟,掌心相触的瞬间,仿佛有电流划过。
      笑声未散,涟漪却已转身背对,低声呢喃:“若你真不在意,又何必答应…”
      夜深人静,驿站庭院,八戒独自坐在石阶上,手中酒杯映着漫天星辰。
      他仰头饮尽,心中却如潮水翻涌。
      忽然,那熟影浮现眼前,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似风拂过脸颊,令他心头微颤。
      “真输了这赌,我会走吗?”他低声自语,声音里藏着挣扎与不舍,仿佛连月光都听出了他心底的波澜。
      梦中,涟漪轻声唤他“悟能”,额间浮现淡淡红晕。
      梦回初见,那人倚在桃花树下,笑得痞气却温柔如春。
      花瓣落在她肩头,她抬眸望他,眼里有光,有火,有情。
      次日清晨,两人并肩行走在落情镇的小路上。
      秋风拂面,衣袂飘扬,路旁枯叶飘零,宛若无声的时光在脚下流转。
      两人偶尔擦肩而过,却都默然低头,刻意避开对方的目光,仿佛怕从彼此眼中看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
      八戒嘴上依旧嬉笑,心底却频频投去涟漪的背影。
      涟漪虽冷静疏离,却会在八戒略显疲惫时,悄悄放缓脚步,随他左右,仿佛一切都在不经意间发生,却又似早已注定。
      夕阳余晖洒满归途驿站,暖色光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修长。八戒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轻声道:“若我输了赌,你舍得我走吗?”
      涟漪回身,嘴角扬起一抹淡笑,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你若输了…说明我赢了。”
      话语未尽,却已暗藏千言万语。
      驿站的夜,依旧静谧如初。
      窗纸上映着一盏孤灯,摇曳的光影仿佛映照着两颗难以平静的心。
      八戒靠墙坐下,手中酒壶轻晃,酒液在瓶中发出细微的响动,像是他心底那股无法言说的情绪,在无声地翻涌。
      涟漪坐在桌边,低垂着眉眼,手中翻动着几株晒干的药材,动作熟练而专注。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尖轻轻摩挲着草叶边缘,仿佛在与它们对话。
      “姑娘,你这算不算耍我?”八戒忽然开口,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未曾移开。
      涟漪头也不抬,嘴角微微扬起:“谁耍谁还不一定。”
      两人对视一眼,笑意不约而同地浮现,那一瞬间,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柔软起来。
      笑声轻轻流淌,如同窗外夜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带着几分暖意,也带着几分试探。
      八戒望着她,心中竟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悸动。
      他曾以为,她是冷若冰霜,如今才发现,她的眼神里藏着温柔,像春日里悄然融化的雪水,悄无声息地渗入人心。
      “你说,我们这一路走来,到底是什么关系?”八戒忽然低声问。
      涟漪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望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你说呢?”
      “我…”八戒顿了顿,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是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涟漪收回视线,继续整理药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想要什么。”
      八戒沉默了,屋内一时陷入寂静,只有药草摩擦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交织成夜的低语。
      良久,他忽然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那扇斑驳的木窗,夜风扑面而来,吹乱了他的衣袍,也吹散了他心头的烦闷。
      “你知道吗?”他望着天边那轮明月,声音低沉,“我以前从不怕什么赌注,可这次…我有点怕。”
      涟漪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坐着,像是在等他说下去。
      八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不怕输,只怕输了之后,连见你的理由都没有了。”
      话音落下,空气中仿佛凝结了一瞬。
      涟漪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有抬头看他。
      “你若真输了,会走吗?”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八戒苦笑:“我不知道。”
      他转过身,看向她,眼中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认真:“但如果我真的输了,你会想我吗?”
      涟漪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微微扬起,却笑得有些苦涩:“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八戒怔住,随即苦笑:“我怕听真话。”
      涟漪低头,将最后一株药材收好,轻轻合上木匣,像是把某段情绪也一同封存其中。
      “那就别问了。”她轻声道。
      夜更深了,风更凉了。
      八戒回到墙边坐下,仰头饮下一口烈酒,辛辣入喉,却烫不热心底那份莫名的惆怅。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梦中的画面——桃花纷飞,她站在花雨中,唤他一声“悟能”,眼里有光,有火,有情。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只知嬉笑打闹的猪八戒了。
      而她,也不是那个冷漠无情的涟漪。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了许多,却又被那一纸赌约隔得愈发遥远。
      翌日清晨,晨曦洒落,微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照亮了昨夜未熄的烛火。
      涟漪早早起身,站在院中练功,身形灵动,动作行云流水,宛如一只踏风而舞的仙子。
      八戒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柔软。
      “昨晚…我说的话,你当真了?”他忽然开口。
      涟漪停下动作,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你觉得呢?”
      八戒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我觉得,我们都开始在意对方了。”
      涟漪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转身走向屋内,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该出发了。”
      八戒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气,喃喃道:“也许,这场赌,我早就输了。”
      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温柔。
      晨曦透过薄雾洒在青石板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涟漪站在驿站门前,手中握着一柄细长的银针,正对着朝阳仔细检查针尖是否锋利。
      她身上的白衫随风轻扬,发丝垂落肩头映着光像是镀了一层柔光。
      八戒从屋内踱步而出,手里拎着一只装满酒的葫芦,脚步轻快却不失慵懒。
      他站在涟漪身后,望着她那专注的侧脸忍不住勾起嘴角。
      “又在准备救人?”他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涟漪没有回头,只是将银针收回袖中,淡淡道:“镇东头的李老伯昨夜又咳血了,我得去一趟。”
      “我陪你去。”八戒话音刚落,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脱口而出。
      涟漪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惊讶,却未拒绝,只轻轻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在镇中的小路上,街道两旁的屋舍错落有致,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米香。
      他们走得很慢,仿佛不愿让这段路太快走到尽头。
      “你以前…也常这样救人?”八戒忽然问。
      “嗯。”涟漪轻声应道,“救一个人,有时不为别的,只为那一瞬间的安心。”
      八戒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这话,听起来像在劝我。”
      “你听得进去,就不是劝。”她语气依旧淡然,却多了几分柔和。
      八戒望着她,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暖意。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珍惜一个女子的陪伴。
      他们到了李老伯家,涟漪熟练地为老人把脉、施针,动作轻柔而精准。
      八戒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中竟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你以前学过医?”他忍不住问。
      “略懂些疗愈之术。”涟漪一边收针,一边回答,“只是,用多了,会耗损元气。”
      八戒眉头微皱:“那你为何还要用?”
      涟漪抬头看他,目光清澈如水:“因为,我愿意。”
      那一刻,八戒忽然觉得,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悄悄地改变着他。
      午后,阳光洒在驿站门前的石阶上,暖洋洋的。
      涟漪坐在门槛上,手中翻动着一本泛黄的医书,神情专注。
      八戒则斜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手里拎着酒壶,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你又在看我。”涟漪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我乐意。”八戒笑得理直气壮,“你不愿意?”
      “我没说不愿意。”她低声回应却并未抬头。
      八戒心头一跳,忽然觉得这午后,竟比往日多了一分暖意。
      风轻轻吹过,带起她鬓角的发丝,也带起他心底那股从未有过的悸动。
      “你说…”他忽然开口,“如果这赌约没有了,我们会怎样?”
      涟漪手中的书页微微一顿,随即缓缓合上,轻声道:“你说呢?”
      “我说…”八戒顿了顿,忽然笑了,“也许,我会赖着你不走。”
      涟漪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却未说话。
      八戒靠在柱子上,望着天边飘过的云,低声呢喃:“有时候,我真希望这赌约永远别有结果。”
      “为什么?”她问。
      “因为我怕,一旦有了结果,我们就真的要分开了。”他语气轻缓,却带着一丝压抑的苦涩。
      涟漪沉默良久,才轻声道:“你以为,没有结果,就不会分开?”
      “至少…还能在一起。”八戒望着她,眼中多了一分认真,“哪怕只是多一天。”
      涟漪低头,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的边缘,仿佛在思索什么。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这场赌没有开始,我们会不会…更轻松些。”
      “可它已经开始了。”八戒接过她的话,“而我,已经不想输了。”
      她抬头看他,眼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挣扎,又像是释然。
      “你真的,愿意为我留下?”她问。
      “我愿意。”八戒毫不犹豫。
      涟漪轻叹,嘴角微微扬起,却笑得有些苦涩:“那你可得赢。”
      “我会赢。”八戒语气坚定,“哪怕,只是为了你。”
      夜色渐深,驿站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的身影。
      他们并肩坐在门槛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星辰。
      “你还记得那晚的梦吗?”涟漪忽然开口。
      八戒一怔,随即点头:“记得。桃花纷飞,你在花雨中唤我…悟能。”
      “那是我第一次喊你的名字。”她轻声道。
      八戒望着她,眼中多了一丝温柔:“你若再喊我一声,我也愿为你赴汤蹈火。”
      涟漪没有回应,只是轻轻靠在他肩上,像是一缕风悄然停驻。
      八戒没有动,任由她靠着,心中却泛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柔软。
      “你说…”她忽然开口,“如果我们不是在赌,是不是,会更轻松一些?”
      “也许。”八戒轻声回答,“但我不后悔。”
      “我也是。”她低声呢喃。
      —
      夜幕低垂,如墨染天幕,星子未现,月色隐匿。
      天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翳所笼罩。
      然而今夜,情灵风暴的余波悄然袭来,扰乱了这份宁静。
      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似惊惶的蝶,法铃悬于庵前檐角。
      无风自动,清音低回,仿佛在低声诉说着某种不安。
      庵中禅房内,沙僧端坐蒲团之上。
      身披袈裟,面容沉静,双手结定印,气息绵长。
      然而,他眉心微蹙,似有所感。
      那股自山下传来的异动,如同暗潮涌动,
      悄然渗入他的灵识。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光如水,却透出一丝警觉。
      片刻沉吟后,他起身推门而出,
      衣袂轻扬,脚步沉稳,循着风声而下,踏入夜色深处。
      山道蜿蜒,林影婆娑,风声渐起,夹杂着一丝诡异的寒意。
      行至山脚,古木参天,枝叶交错,
      沙僧于一棵老槐之下驻足。
      那树干斑驳,树根虬结,仿佛历经千年风雨。
      就在树影斑驳之间,他发现了一道纤弱的身影。
      一名青衣女子倒卧尘土,衣袂凌乱,面色苍白如纸,
      气息微弱如丝,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逝。
      她静静地躺着,仿佛一尊被遗忘的玉雕,
      周身缭绕着淡淡的灵雾,似梦似幻。
      沙僧俯身,伸手探其气息,指尖微凉,
      心中却泛起一丝涟漪。
      这一夜,宁静被打破。
      而一段尘封的命运,也仿佛因此悄然开启。
      晨曦初露,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之中,
      檐角的法铃依旧轻响,仿佛昨夜的风只是幻觉。
      沙僧立于禅房外,目光穿过窗纸,落在榻上那名女子身上。
      她静卧如初,呼吸微弱却平稳,青素的衣袍映着晨光,
      显得格外清冷。
      他未曾点破她的身份,也未急于盘问。
      修行之人,心如止水,不该因一时之念而起波澜。
      可他终究是动了心绪。
      那女子醒来时,声音如清泉击石,
      带着几分虚弱,却依旧清亮:“多谢大师相救。”
      沙僧合掌,低声道:“无妨,此地乃清净之所,
      凡有困厄者皆可暂栖。”
      她微微一笑,
      眼中似有流光掠过,随即垂眸,语气轻缓:“弟子苏辞,
      出身狐族,因寻师未果,误入此地,
      若有冒犯,还望大师见谅。”
      “狐族?”沙僧微微抬眸,语气未变,
      “此地乃佛门净地,妖族不宜久留。”
      苏辞轻轻点头,神色未改:“弟子知晓,只求暂借一宿,
      待伤势稍愈,便即刻离去。”
      沙僧沉默片刻,终是点头:“随缘吧。”
      他转身离去,留下她独坐榻上,
      指尖轻抚被角,神情若有所思。
      翌日清晨,她已能起身,虽仍显虚弱,
      却已恢复了几分气色。她步出禅房,
      立于廊下,望着院中青石小径,似在思索什么。
      沙僧恰好从经堂出来,
      见她立于晨光中,衣袂轻扬,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大师。”她转过身,朝他微微一笑,
      “弟子有一事相询,不知可否冒昧?”
      “但说无妨。”
      “大师可曾听闻‘青篱’之名?”
      沙僧神色微变,目光如水,却不再平静。
      他缓缓道:“青篱…是何人?”
      “是我师尊。”苏辞语气轻柔,却透着坚定,
      “她曾言,若有一日她失联,我可来此寻一位旧识。”
      沙僧沉默良久,
      终是轻声道:“你师尊…可曾说过她与我相识?”
      “她说,你们曾有一段旧缘。”
      苏辞抬眸,直视沙僧。
      “她说,若她出了事,唯有你能救她。”
      沙僧缓缓闭上眼,似在回忆什么,又似在压抑什么。
      片刻后,他睁开眼淡淡道:
      “我已多年未听闻此名。若你所言属实,我自会相助。
      但在此之前”
      他语气一沉,“你须得证明,你并非别有用心。”
      苏辞点头,神色未变:“弟子明白。”
      她顿了顿又道:
      “大师,弟子虽为狐族,却未曾害人。
      此次前来,只为寻师,解族中咒封之危。
      若大师信我,请助我一臂之力。”
      沙僧望着她,良久未语。
      晨钟悠悠响起,惊起檐下栖鸟,林间清风拂过,
      吹动她的衣袂,也吹动了他心中沉寂多年的记忆。
      那一段尘封的过往,似乎正悄然苏醒。
      夜深人静,一片幽寂,唯檐角法铃随风轻响,似在低语。
      沙僧立于禅房之外,身披素袍,双手合十,口中低声诵经。
      经文如流水般自唇齿间淌出,却掩不住心湖微澜。
      禅房内,
      苏辞卧于榻上,月光透过窗纸洒落,映得她眉眼清冷如霜。
      她似在梦中挣扎,眉头微蹙,唇角轻启,梦语低喃:
      “青篱…莫走…”声音细若蚊蚋,却透着深切的哀戚,
      仿佛心头被什么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沙僧闻言,诵经声戛然而止。
      他微微侧耳,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木门上,心湖泛起涟漪。
      他本不该听,也不该在意,
      可那梦语却如针尖刺入心口,
      唤起他尘封已久的旧忆。
      他转身,缓步走向月下长廊,
      足下青石泛着冷光,映得他身影修长而孤寂。
      他抬头望月,思绪却早已飘远。
      一场幻梦中见过一位女子。
      她身着青衣,眉眼如画,立于山巅,风卷云涌,
      她却不动如山。
      她唤他一声“悟净”,声音清冷如泉,
      却又似含着无限柔情。他问她是谁,她只说:“我是青篱。”
      他以为那只是虚妄,可那女子的容颜却始终未曾淡去。
      她曾说过再来,可终究还是食言。
      如今,苏辞梦中低语,
      竟与那幻梦中的女子名字重合,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看不见的线,
      将过去与现在悄然系起。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
      可那女子的梦语仍在耳畔回响,
      像一缕无形的风,拂过他久已沉寂的内心。
      “你师尊…可曾说过她与我相识?”他曾问过苏辞。
      “她说,你们曾有一段旧缘。”苏辞答。
      旧缘二字如刀,划破他心湖。
      他原以为早已放下,
      可如今,竟连梦中的低语也能扰动他心神。
      他缓步回身,望向禅房的方向,目光幽深如夜。
      他不知苏辞所言是真是假,
      但他隐约明白,这场相遇,或许并非偶然。
      夜风拂过,檐角法铃轻响,如诉如泣。
      翌日清晨,晨光笼罩,
      苏辞已起身,步出禅房。
      她立于廊下,望着院中青石小径,神情若有所思。
      昨夜的梦,她似乎记得,又似乎模糊不清。
      她只知梦中唤出“青篱”之名,
      却不知为何会梦到她,又为何如此哀切。
      沙僧从经堂缓步而出,目光落在她身上,
      神色如常,却多了几分深思。
      “大师。”苏辞转过身朝他微微一笑,
      “弟子昨夜梦语,可有扰您清修?”
      沙僧摇头:“无妨。”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你梦中所言,可还记得?”
      苏辞微微蹙眉,似在回忆,片刻后轻声道:
      “我记得…我梦到师尊,她在离去,
      我追不上她……那种感觉,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抬眸,望向沙僧目光清澈:
      “大师,我从未见过师尊离开,可为何梦中却如此真实?”
      沙僧未答,只是静静望着她,
      心中却泛起一丝异样。他忽然意识到,
      或许苏辞的梦,并非只是梦。
      “你师尊,如今在何处?”他问。
      苏辞神色微黯:
      “弟子不知。自半月前,师尊便再无音讯,
      族中长老皆束手无策。弟子只知她曾来过此地,
      也只知,唯有您,能救她。”
      沙僧沉默片刻,终是轻声道:
      “我会助你,但在此之前,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大师请讲。”苏辞正色。
      “你不可轻信梦中所见。”
      他语气微沉,
      “梦境虚妄,真假难辨。
      若你执意追寻,便需有承受真相的准备。”
      苏辞点头目光坚定:
      “弟子明白。可若师尊真与大师有旧,
      那弟子便更不能放弃。”
      沙僧望着她,良久未语。
      他忽然觉得,这女子的眼神,
      竟与那位女子,有几分相似。
      晨钟再次响起,惊起檐下栖鸟,
      林间清风拂过,吹动她的衣袂,
      也吹动了他心中沉寂多年的记忆。
      那一段尘封的过往,似乎正悄然苏醒。
      晨光初透,庵后桃林尚覆薄雾,花瓣轻坠,沾衣欲湿。
      苏辞立于林间小径,身后是昨夜梦中残存的呢喃,
      眼前则是沙僧静立的背影。
      他身披素袍,手执竹帚,
      正缓缓扫去落叶,动作轻缓而专注,
      仿佛这一扫,便能拂去尘世烦忧。
      “大师。”苏辞轻唤,声音裹着晨露的清润。
      沙僧停下动作,回首望她,目光如水,不惊不澜。
      “昨夜梦中,我又见到了她。”
      苏辞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恍惚,
      “她立于山巅,风卷云涌,却不动如山。
      她唤你‘悟净’。”
      沙僧眉心微动却未言语。
      “我原以为,那只是梦。”
      苏辞抬眸,眸光清亮如泉,
      “可今晨醒来,掌心竟有一缕青丝,似她所遗。”
      她摊开掌心,果然有一缕银丝盘旋,泛着微光,似有灵性。
      沙僧凝视片刻,缓缓道:“梦境虚妄,不可执念。”
      “可若梦中之人,是真实存在呢?”
      苏辞轻笑,笑里藏着几分试探,
      “若她曾是你心中所念,若她曾是你未竟的因缘,
      若她…并未真正离去呢?”
      沙僧眉心一沉,扫帚落地,惊起一地花瓣。
      “你在试探我。”他语气平静,却隐有寒意。
      “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否还记得她。”
      苏辞轻声道,目光直视着他,
      “你是否还记得,那个叫‘青篱’的女子。”
      沙僧沉默良久,终是低声道:“若她真存在,为何要我忘?”
      苏辞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或许,是因为你尚未真正想起。”
      风起,桃林轻响,花瓣纷飞,掩去两人之间那一瞬的对峙。
      —
      午后,钟声低沉。
      苏辞独坐经堂,翻阅一卷残旧经书,
      指尖拂过泛黄纸页,忽觉心口一紧,似有无形之力牵引。
      她闭目,神识沉入心海,
      刹那间,一道模糊身影浮现眼前。
      —青篱。
      她身着素衣,眉眼如画,立于山巅,风卷云涌,
      却不曾动摇半分。
      她望向沙僧,
      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未出口。
      “你为何不回头?”苏辞喃喃。
      那女子未答,只是轻轻抬手,
      指尖一点,一道光芒落入苏辞眉心。
      刹那间,她猛然睁开眼,额间隐隐发热,似有印记浮现。
      “原来…”她低声呢喃,“我与她,并非毫无关联。”
      —
      夜幕降临,沙僧独坐禅房,闭目打坐。
      可心神却难以沉静,梦中女子的身影不断浮现,
      与苏辞的面容重叠,难分彼此。
      他忽觉心口微颤,似有异动。
      睁开眼,只见案上佛珠微微震动,泛着淡淡青光。
      “法器有感…”他低声自语,眉头紧蹙。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响,似有人靠近。
      “大师。”苏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清冷中带着一丝倦意,“可否借一步说话?”
      沙僧起身,推门而出,只见苏辞立于月下,
      衣袂轻扬,眉眼如霜。
      “你有事?”他问。
      苏辞点头,抬手轻抚额间神色微凝:
      “我方才…见到了她。”
      沙僧心头一震:“谁?”
      “青篱。”她直视着他,
      “她告诉我,你曾欠她一个答案。”
      沙僧沉默,目光深沉如夜。
      “她说,若你愿随我入梦,便可知真相。”
      苏辞轻声道,“你愿吗?”
      —
      夜风轻拂,檐角法铃再响,似在低语。
      沙僧望向天际,星河如练,心中却泛起久违的波澜。
      “若梦中真有她…”他缓缓闭眼,低声道,“我愿一试。”
      —
      入梦之法,需以灵力为引,以心为桥。
      苏辞盘膝而坐,将一缕灵力注入沙僧掌心,
      闭目凝神,引导他进入梦境。
      刹那间,天地翻转,光影交错,
      沙僧只觉神识被拉入一片迷雾之中。
      眼前,山巅再现。
      风卷云涌,青篱立于其上,衣袂翻飞,神情淡然。
      “悟净。”她轻唤,声音清冷如泉。
      沙僧脚步一顿,心口微颤。
      “你…是谁?”他问。
      青篱轻笑,目光深邃:“我说过我会再来的!”
      “我是你曾忘却的因缘,是你未曾了结的劫。”
      “为何要我忘?”沙僧问。
      “因为你若记得,便无法放下。”
      青篱轻声道,“而我,亦无法安心离去。”
      “你…要去哪里?”沙僧追问。
      青篱未答,只是缓缓抬手,指尖轻点,
      一道光华没入沙僧眉心。
      刹那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曾是天界护法神将,她则是掌灯仙子。
      他们曾有一段未竟之情,却被天规所阻,
      最终她被贬下凡尘,轮回百世,
      而他,则被抹去记忆,投入佛门。
      他唤她“青篱”。
      青篱化作苏辞,只为寻他而来。
      —
      梦醒时分,沙僧猛然睁眼,冷汗涔涔,
      掌心仍残留着那一缕光华的余温。
      苏辞亦缓缓睁眼,神色疲惫,却带着一丝笑意。
      “你…想起来了?”她问。
      沙僧未答,只是望向她,目光复杂。
      “你不是苏辞。”他缓缓道,“你是她。”
      “我是她,也是我。”
      苏辞轻声道,“我说过,我还会来的。你不记得了吗?大师!”
      沙僧沉默良久,终是低声道:
      “你可知,若你执意如此,便再无回头之路?”
      “我知道。”苏辞点头,目光坚定,
      “可若不寻你,我便永远无法真正醒来。”
      风起,檐角法铃再响,似在低语。
      沙僧缓缓闭眼,
      心中尘封的记忆终于缓缓开启。
      那一段旧缘,终于不再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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