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错误的相遇(被迫同居)
东京帝国酒店的餐厅里,银质餐刀在俞淮手中闪烁着冷光。评审团主席——年过七旬的渡边教授正对着餐巾纸上的涂鸦惊叹不已。
"这个声波反射设计...太像祁星先生当年的风格了。"渡边推了推老花镜,"2008年他在东京音乐学院讲座时,就提出过类似理论。"
俞淮的手指在酒杯边缘停滞。十二年过去,祁星的名字依然能像电流般穿透他的防御。窗外雨丝斜斜划过玻璃,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那个雨夜,祁星苍白的脸在台灯下近乎透明...
教务处门口排着长队,俞淮站在队伍末尾,手中捏着调宿申请表。表格上"申请原因"一栏他只写了简短的四个字:"专业需求"。
"下一位!"
办公桌后的女老师头也不抬地敲着键盘。俞淮将表格推到她面前:"老师,我想申请调换宿舍。"
"理由?"老师扫了一眼表格,手指仍在键盘上飞舞。
"建筑系需要安静的工作环境,而我的室友是音乐系..."
"又是你们俩。"老师终于抬起头,从眼镜上方打量着俞淮,"上周音乐系那个祁星也来申请调宿,说他需要'创作自由'。"她抽出一叠文件,"校长刚批示要加强跨学科交流,你们这种情况正好。"
俞淮的指节在桌面上收紧:"但我们完全无法共处一室。"
"那就学会共处。"老师将表格推回来,"除非有医疗证明等特殊原因,否则本学期不予调换。"
秋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俞淮脸上划出一道道阴影。他转身离开时,听见老师对同事小声嘀咕:"今年第三对闹调宿的了,这些独生子女..."
宿舍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俞淮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的绘图工具被按颜色排列在窗台上,从深蓝到浅蓝再到天蓝,活像一道彩虹。
"惊喜吗?"祁星盘腿坐在他床上,手里转着根橙色铅笔,"我按色卡重新整理了你的彩铅。"
"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俞淮的声音像淬了冰。
"你的色系分类太不科学了。"祁星跳下床,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看,普鲁士蓝和钴蓝混在一起,找起来多费劲..."
俞淮一把抓过自己的工具盒,开始将彩铅按编号归位:"教务处拒绝了调宿申请。"
"我知道。"祁星歪着头看他整理,"早上我去问过了。"他忽然凑近,身上带着柑橘和松香混合的气息,"其实我们可以和平共处的,只要你稍微..."
"约法三章。"俞淮打断他,从笔记本撕下一页纸,钢笔尖在纸上划出凌厉的线条:"一、晚上十点后保持安静;二、不许碰对方私人物品;三、各自划定活动区域。"
祁星接过纸条,嘴角微微上扬:"真像结婚协议。"在俞淮变脸前,他迅速补充:"我同意!不过要加一条——"他夺过钢笔,在纸上添了一行字,"每周四晚上七点到九点,宿舍作为音乐室使用,允许合理声响。"
钢笔在"合理"二字上重重顿了一下,墨水晕开一小片蓝色星辰。俞淮权衡片刻,勉强点头。钢笔回到他手中时,笔杆还残留着祁星掌心的温度。
那天晚上,俞淮第一次注意到祁星的睡前习惯——他会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叠放在枕边,像小孩子摆放圣诞袜期待礼物一样。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祁星微微蜷缩的背影上,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许多。
周四晚上七点整,宿舍里响起了小提琴声。俞淮戴着降噪耳机,却仍能感受到那首《茨冈狂想曲》的震动。他抬头看了一眼——祁星站在房间中央,闭眼拉着琴,衬衫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线。
琴声突然中断。祁星放下琴弓,皱眉看着乐谱:"这个转调不对..."他抓起铅笔在谱子上修改,嘴里哼着调子。俞淮发现他思考时会不自觉地咬铅笔尾端,像个解题中的小学生。
"你觉得怎么样?"祁星突然转向他。
俞淮摘下耳机:"什么?"
"这段旋律。"祁星哼了几个小节,"是不是在D大调转F小调更自然?"
"我不懂音乐。"
"但你有建筑师的耳朵。"祁星已经走到他身边,清新的洗发水味道扑面而来,"听这个——"他再次拉响小提琴,这次是两段对比旋律。
奇妙的是,俞淮确实能听出区别。第二段旋律让他想起自己最欣赏的巴塞罗那圣家堂——那些看似不规则却充满生命力的曲线。
"第二个。"他简短地回答。
祁星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能懂!"他兴奋地指着俞淮桌上的模型,"就像你的这个转角设计,看似突兀实则..."
俞淮愣住了。那个模型是他上周废弃的初稿,本该在垃圾桶里。祁星不仅捡回了它,还在转角处加了细小的改良——几乎不易察觉,却让整个结构流畅起来。
"你动了我的模型?"他的声音危险地低沉。
祁星后退半步:"只是...加了一点点曲线。"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微小的距离,"它原本太僵硬了,像被冻住的瀑布..."
俞淮本该发怒,但那个比喻精准地击中了他设计时的困惑。他拿起模型,发现祁星的改动确实解决了承重分布的问题。
"下次,"他最终只憋出一句,"先问过我再碰。"
祁星绽开笑容,像得到赦免的孩童:"遵命!"
夜深时分,俞淮被一阵细碎的声响惊醒。起初他以为是老鼠,直到听见压抑的抽气声。他打开台灯,看见对面床上的祁星蜷缩成一团,手指死死揪着胸口的睡衣。
"你怎么了?"俞淮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清晰。
祁星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借着微弱的灯光,俞淮看见他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嘴唇失去了往日的血色。
"药..."祁星终于挤出一个字,手指颤抖地指向书桌抽屉。
俞淮翻出一个小药瓶,标签已经被磨得看不清字迹。他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又接了杯水递到祁星唇边。祁星吞咽时喉结艰难地滚动,水从嘴角滑落,在颈项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
"去医院。"俞淮抓起外套。
"不...用..."祁星抓住他的手腕,掌心滚烫,"老毛病...吃过药就好..."
俞淮的手背贴上祁星的额头——烫得吓人。墙上的挂钟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窗外正下着倾盆大雨。
"我去买退烧药。"他甩开祁星的手,声音比想象中急促。
便利店的白炽灯刺得眼睛发痛。俞淮站在货架前,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祁星需要什么药。他最终拿了退烧药、止痛片和电解质饮料,结账时又顺手抓了包水果糖——包装上有星星图案。
回到宿舍时,祁星已经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得像张纸。药瓶滚落在地,剩下的药片撒了一地。
"三小时...才能吃一次..."祁星气若游丝地解释。
俞淮沉默地拧开退烧药,按照说明书倒了适当剂量。祁星乖乖吞下,然后盯着他手中的水果糖,嘴角微微上扬:"给我的?"
"顺手拿的。"俞淮硬邦邦地回答,却还是撕开包装,取出一颗橙色的塞进祁星手里。
祁星把糖放在舌尖,慢慢含化。暖色调的糖果和他苍白的唇色形成鲜明对比。俞淮别开眼,开始收拾地上的药片,借机查看药瓶上的标签——只能辨认出"每日两次"和"心脏病"几个字。
"谢谢。"祁星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俞淮的手停顿了一秒:"不用谢。室友。"
这个称呼让祁星轻轻笑了起来,随即引发一阵咳嗽。俞淮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颤抖的肩膀,感受到布料下凸起的肩胛骨,像一对折翼的蝴蝶。
"睡吧。"俞淮关掉台灯,却没有回到自己床上。他在祁星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听着雨声和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交织。
黑暗中,祁星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俞淮本该挣脱,却任由那只手攥着,直到晨光微熹。
"祁星先生最后那部未完成的《星辰协奏曲》,"渡边教授的声音将俞淮拉回现实,"听说手稿留给了某个特别的人。"
俞淮的餐刀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侍者上前为他换餐具,却被他挥手屏退。
"您认识祁星?"他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十年前东京国际作曲大赛,我是评委。"渡边叹息,"那个中国男孩本该获得金奖,却在决赛前突然退赛。"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他解释说是'心脏问题'..."
餐厅的落地窗外,雨越下越大。俞淮恍惚看见玻璃倒影中,有个卷发少年正对他调皮地眨眼睛,但一转头,那里只有自己的影子。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