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异次元小食堂

　　走出镇子边缘简陋的木栅栏，喧嚣和烟火气迅速被甩在身后。眼前的世界骤然被浓密的绿意覆盖，空气也变得清凉湿润，带着泥土、腐叶和无数植物汁液混合的浓郁气息。

　　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虬结的树根如同巨蟒般拱出地面，纠缠盘踞。低矮的灌木丛生，叶片肥厚油亮。脚下是厚厚的、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每一步都陷下去几分，发出轻微的噗嗤声。

　　林小满按照塔莉娅的描述，离开人踩出的小径，专往那些光线幽暗、布满青苔的石头堆或者巨大树根盘绕的角落搜寻。

　　森林里的寂静是活的，充满了细微的声响——鸟雀在极高处啁啾，不知名的小虫在落叶下窸窣，远处隐约有溪水流淌的潺潺声。她的目光如同精细的筛子，在潮湿的苔藓、蕨类植物和盘绕的藤蔓间仔细过滤。

　　终于，在一处背阴的巨大山石底部，紧贴着冰凉潮湿的石头，她看到了一小簇奇特的植物。它们只有巴掌高，叶片细长，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绿色，毫不起眼。

　　就是它们！林小满的心跳快了几分。她小心翼翼地用带来的、边缘有些钝了的小刀，避开脆弱的根须，贴着石壁，将这簇不起眼的小草连同一小块湿泥一起挖起，珍重地放进铺着麻布的篮子里。指尖沾满了冰凉滑腻的苔藓和泥土。

　　工作任务有了着落，腹中那熟悉的、令人心慌的饥饿感又悄然抬头。她直起腰，目光开始在四周的植物上逡巡。

　　玛吉婆婆闲聊时提起过几种能吃的野菜，塔莉娅在递给她篮子时，也看似不经意地指着门口一丛锯齿叶片的野草说：“这种苦齿菜焯水后凉拌还行，就是味道冲了点，我们这儿没人采，林子里倒是有不少长得像的，别认错了。”她当时着重强调了几种块茎植物的叶子形状。

　　林小满努力回忆着那些模糊的描述。她拨开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发现了几株叶子呈心形、边缘光滑的藤蔓植物。她犹豫了一下，用刀小心地刨开松软的腐殖土，手指探入，果然触到几个鸡蛋大小、沾满湿泥的块状物。

　　她挖出几个，在衣服上蹭掉大部分泥土，露出黄白色的表皮。她不敢贸然下口，从怀里掏出一块相对完整的破布——那块布她曾在经过一条小溪时，简单搓洗过，勉强还算干净——小心翼翼地将块茎包好，塞进怀里。又在另一处溪水边的湿地上，找到一片叶片边缘呈锯齿状的野菜。她同样采了一大把嫩叶，用另一小块洗净的破布仔细包好。

　　篮子渐渐被荧光草填满，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带着泥土腥气的青草味。目光扫过林间地面，她开始留意那些相对干燥、散落的枯枝。她弯腰捡拾，挑拣着那些尚未完全腐朽的、能勉强当柴火用的木头，用一根坚韧的藤蔓捆扎起来，扛在肩上。沉甸甸的柴捆和怀里的食物，让她感到一种踏实的疲惫。

　　当她拎着满满一篮子荧光草回到塔莉娅的花店时，夕阳的金辉正温柔地涂抹在褪色的蓝木门上。塔莉娅惊喜地接过篮子，仔细翻看着那些带着湿泥的小草：“这么多！还都挺新鲜！太好了！”她爽快地将那几枚小铜币放到林小满掌心。

　　“谢谢您！”林小满紧紧攥住铜币，指关节微微发白。塔莉娅的目光扫过她沾满泥污的手和裤脚，又落在她疲惫却亮着光的眼睛上，温和地笑了笑：“明天如果还需要的话，再来找我？”

　　林小满用力点头，将铜币小心地放进最深的衣袋里，发出极其轻微、却无比悦耳的声响。

　　暮色四合，将咕噜镇染成一片模糊的灰蓝轮廓。林小满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那间冰冷的小破屋。

　　她没有立刻点起那盏残破油灯里所剩无几的灯油，而是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摸索着在屋子里翻找起来。除了那张吱呀作响的板床和瘸腿桌子，角落还有一堆朽烂的木头和杂物。她在灰尘和蛛网中摸索，指尖触到冰冷的陶土和金属。

　　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边沿还沾着不知何年何月的干涸污迹；一个歪把的木勺；一个布满凹痕、勉强能看出是锅形状的铁皮家伙；还有，在几块朽木底下，她摸到了几枚冰凉的小圆片！

　　她惊喜地将它们抠出来，凑到门缝透进的一缕微光下——是铜币！虽然同样蒙着厚厚的灰尘和铜绿，但边缘似乎比口袋里的那几枚磨损得轻些。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淡了浑身的酸痛。她把它们和塔莉娅给的铜币放在一起，小心地包好，藏回板床下。

　　做完这一切，黑暗已彻底吞噬了小屋。她点燃油灯，豆大的火苗摇曳着，勉强驱散一小圈浓稠的黑暗。她将那个布满凹痕的铁锅放在灶台上，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拿出了那本藏在破布下的《家用实用小魔法》。油灯昏黄的光晕下，书页显得更加脆弱焦黄。

　　她翻到最初看到的那几页，手指拂过模糊的字迹和扭曲的图示。“引火术（微光级）……”旁边的图示是几根线条扭曲的手指，指向一个中心点。咒语是几个极其拗口的音节，标注着发音要点：舌尖轻抵上颚，气息从喉部摩擦而出。

　　她尝试着念诵那拗口的音节，声音干涩沙哑，在寂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突兀。舌头僵硬得不听使唤，气息不是太冲就是太弱。她盯着图示，笨拙地模仿着那古怪的手势——拇指内扣，食指中指并拢伸直，小指微微翘起，手腕以一种别扭的角度翻转。手臂的肌肉很快就开始酸痛。

　　一次，两次……十次……油灯的火苗不安地晃动着，映照着她额头渗出的细汗和紧抿的嘴唇。咒语念得磕磕绊绊，手势做得歪歪扭扭。指尖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有空气的冰冷。

　　不行，不能放弃！

　　她闭上眼，深深吸气，努力将脑海里杂乱的念头——饥饿、恐惧、陌生感——全部压下去。她想象着指尖凝聚起一点光，一点温暖，一点能驱散这无边黑暗的力量。

　　同时，她集中全部意念在指尖，回忆图示中那别扭的姿态，竭尽全力控制着每一根手指的关节，手腕猛然一翻！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气流扰动声。

　　林小满猛地睁开眼。

　　一点比萤火虫尾光还要微弱、还要飘忽不定的苍白光晕，颤巍巍地亮了起来！它只有米粒大小，光芒微弱得几乎随时会被油灯的昏黄吞没，边缘模糊不清，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着，忽明忽灭，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成了！”一个无声的呐喊在她心中炸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她。她死死地盯着那一点微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它只是自己疲惫至极产生的幻觉。

　　那微光顽强地、微弱地持续着，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明灭都牵动着林小满的呼吸。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滴在破旧的书页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那个别扭的手势而酸痛颤抖，但她不敢动，唯恐惊散了这来之不易的奇迹。

　　光晕顽强地持续着。林小满慢慢松开僵硬的手指，长舒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将下午捡来的、相对干燥的细枯枝堆在灶台下，形成一个松散的小堆。然后，她再次集中精神，对着那堆柴火底部，重复刚才的手势和意念。这一次，她感觉顺畅了一丝丝。

　　“噗！”

　　又一点微弱的光晕在边缘亮起，接触到干燥的树皮纤维，极其缓慢地蔓延开一小片微弱的火星！

　　林小满屏住呼吸，凑近，极其小心地吹气。火星明灭不定，终于，“嗤”的一声轻响，一小簇真正的、橘红色的火苗跳跃了起来！

　　成功了！

　　用魔法点燃了真正的火！

　　林小满几乎要欢呼出来。她赶紧添上几根更粗些的柴火，看着火焰渐渐稳定、壮大，驱散了小屋的阴冷，带来久违的暖意和光明。

　　她迫不及待地拿出野菜和块茎，找玛吉婆婆借了一点水，倒进铁锅。将块茎用刀切成小块，野菜洗净撕碎，一股脑儿丢进锅里。没有油盐，只是最原始的水煮。

　　她守在锅边，看着水渐渐沸腾，块茎在水里翻滚，野菜的绿色慢慢变浸染。食物本味的蒸汽弥漫开来。对于此刻饥肠辘辘的她来说，这就是世界上最诱人的香气。

　　煮了许久，直到块茎变得软烂。她用那歪把木勺舀起一块，吹了吹，小心地咬了一口。粉粉的口感依旧，土腥味淡了许多，带着植物淀粉天然的微甜。野菜依旧苦涩，但煮软后也勉强能入口。

　　她狼吞虎咽，烫得直哈气，胃里被温暖的食物填满的感觉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小屋依然破败、寒冷、四壁空空。腹中的饥饿被热食驱散了大半，前路依然被浓雾笼罩，充满了未知的艰辛。

　　然而，在灶膛里跳跃的温暖火光映照下，林小满清晰地听到了某种声音。那不是外界的声响，而是源自她内心深处，也仿佛来自这间小屋、这本破书、这些蒙尘硬币共同构成的、微小世界的核心——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比坚定的“咔哒”声。

　　像一枚沉睡千年的齿轮，被这第一簇真正由她掌控的火焰唤醒，艰难地、缓慢地、却无可阻挡地，咬合着，转动了第一下。

　　锅底的魔法微光早已在火光亮起时就悄然熄灭了。

　　林小满走到板床边，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再次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藏匿处拿出那本《家用实用小魔法》。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仅仅是珍重，更带上了一种近乎虔诚的探索。灶火的光芒跳跃着，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巨大而摇曳，充满了生机。她借着火光，指尖拂过那些模糊不清的字迹，目光掠过那些扭曲的图示，在清洁咒、寻物小窍门......那些标题上，长久地停留。

　　窗外，是深沉的、属于咕噜镇的夜。而在这摇摇欲坠的小小空间里，一簇温暖的灶火，一个真正的开始，正明亮而坚定地燃烧着，照亮了书页，也照亮了她眼中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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