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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木谷(3)
夜浔想快点离开龙木谷。
龙木此刻正在找她,停留在这里的时间越长便越危险,虽然她对自己的隐匿之术有信心,但长久置于危险之地不是明智的选择。
怀中的少年软软地靠在自己身上,夜浔手臂僵了僵,她已经许久没有与人这般近距离接触了。
既然一时冲动救了人,总不能救一半丢下。夜浔咬咬牙,还是抱起少年,周身血雾爆开,再次施展血遁术。
经过几日修养,她的灵力恢复了一些,眨眼间便向出口处又移动了不少距离。
夜浔突然停下了身形。
她抬眼,龙木就在身前不远处。
似乎被困住了啊!龙木不愧是千年树精,这龙木谷的结界连她都没摸出门道。
似乎感应到她的到来,成百上千的枝干齐齐伸出,看这架势,似乎要把她扎成窟窿。
夜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
下一秒,血雾爆开,夜浔再次没了身影。
笑话,她都拿到龙木灵枝了,没必要再跟龙木对峙,抓紧时间破了结界逃出去才是正事。
见夜浔又跑了,龙木似乎气疯了,无数枝干在空中胡乱摇摆,彰示着它的愤怒。
整个龙木谷感受到主人的愤怒,无数的枝干从土地中涌动探出,在空中肆意狂舞,击碎了山石,那些矗立在谷中奇形怪状高高低低的山石,在粗壮的枝干下不堪一击,纷纷化为碎屑。
夜浔便在石块飞扬中极速略过。
发疯的枝条抽在她的暗红色护身光盾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这些枝干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缩了回去,不一会儿,抽打过光盾的枝干便变黑枯萎,没了生机。
夜浔大口喘着气,许多术法效果显著,所带来的反噬也非常严重,正如她所施展的光盾,并非平常护身光盾,而是会吸取攻击者的生机化为己用,那些攻击她的枝干便是被抽取了生机,而这些生机此时正支撑着她的血遁术。
而代价也很明显,这般逆天的法术所带来的反噬令她承受了全身血液逆流的痛苦,若是寻常人早已一命呜呼,夜浔却仅仅只是气息乱了些许。
终于,眼前出现了光亮,夜浔略过那刻着“龙木谷”三个字的石碑,脚下一软,整个人直直跪在地上。
身后的枝干愤怒地在空中乱舞,却不敢跨出结界一步。
一步之隔,谷内天色昏暗危险重重,谷外天清云淡平静无波。
夜浔也已到了极限,将时辰放在一边便做好开始调息运气,她的内伤发作起来痛苦不比时辰轻,她也只是微微蹙眉。
时辰再次醒来时,只觉得身体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他试着扶着身旁的石头慢慢坐起来,依靠在石头上,这番简单的动作便让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坐起来后便再没了力气,只能靠坐着喘息。
夜浔坐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背对着她,周身萦绕着暗红色的血气。
天色已晚,夕阳的余晖照射在山间,一片平静祥和。
时辰此刻才有了点死里逃生的实感。
夜浔的身影映在他眼中,就是这个姑娘救了他吗?她可真厉害!
休息了好一阵,时辰才有了力气,抬起手,手上满是疤痕和干涸的血迹——他被那些枝干上生出的刺扎得满手是血,现在血已经凝固,伤口也结痂,看起来十分可怖。
颤抖着手摸索一阵,才发现自己的乾坤储物袋也丢失了,如今他身上连个火折子都不剩。
时辰在心里叹气,放下手,继续望着夜浔。
夜浔从入定中醒来,轻轻呼出一口气,就感觉到钉在背上的目光。
不用想,定是时辰在看着她。
灵力恢复了不少,身上的伤也稳定下来,夜浔回头,正正对上时辰的视线,便见时辰一愣,慌张地移开目光。
“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夜浔问,时辰咬着嘴唇轻轻摇头。
夜浔走过来将手放在时辰的头顶,灵力直直探入,发现时辰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在她的灵力滋养下连经脉都有了活力,不再像之前一样枯竭。
“你没有修炼过吗?”
时辰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的喉咙还是很痛,依然说不了话。想了想,他用手在地上划拉,夜浔眯起眼看了半晌,勉强看懂他写的是自己只学过基础的引气入体,却未曾成功修炼。
夜浔又想叹气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修炼术法居然敢闯龙木谷,谁给他的胆子?
“跟随指引去感受灵力运转,将灵力引入丹田。”夜浔扶着时辰做好,并指点上他背上的夹脊穴,温和的灵力慢慢输送至经脉,再下行汇至丹田。
时辰感受着灵力的运转,慢慢接过主导权,自己引导着这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进入丹田,又从经脉流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伤痛便减轻几分。
如此进行了几个周天,夜浔收了灵力,静静看着时辰自行修炼。
夜浔的眼神越发深邃,适才她在时辰的身体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黑色的蛊虫流窜在时辰的经脉中,安静蛰伏着。夜浔对这蛊虫可太熟悉了,这是云宫的蛊虫!
眼前的少年,是云宫送来的炮灰。难怪修炼都不会就来了龙木谷,若不是他得罪了云宫什么人,便是云宫想要用人命铺出一条血路。
可惜云宫算错了,龙木谷不像其他地方,填再多的人命也没用,都会成为龙木的肥料。
待时辰结束修炼,便发现二人之类角色对换了,夜浔坐在他面前,一双好看的眼睛一错不错盯着他。
旁边不知何时燃起的篝火跳动,火光映照在夜浔脸上,时辰终于看清了夜浔的模样。
时辰下意识想唤出那个名字,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夜浔目光有一瞬闪烁,眼里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到几乎察觉不了。
“你是云宫的人?你叫什么名字?”夜浔开口问道,顿了一下,又拿出一张纸和一只笔递给时辰,“写出来吧。”
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时辰”两个字,夜浔闭了闭眼,轻轻吸了一口气。
原来并非是像,而是本就是故人。尽管时辰脸上血迹斑驳,却也依然看得出面部轮廓。
夜浔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我在这里,名字叫夜浔。”她接过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句话,等于承认了时辰的猜想。
可她已不是她,她换了名字,性情似乎也与原来不一样了。
夜浔~
时辰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冲夜浔露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就算她变了,也还是她,在这个世界,他与她,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心中的孤独和恐惧在这一刻都消散了许多,时辰想起那些被他尘封在心底的过往,眼眶便湿润了。
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夜浔也不是,在原本的世界,他们只是普通人,还在学校里学习,还未走上社会,未曾经历过人心险恶。
时辰不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了,只是醒来后自己就身处一片血泊中,云宫的弟子将他带回云宫,成为一名低阶弟子。
在云宫待了一年,他过得并不好,云宫并不把低阶弟子当成人,名义上是弟子实际比奴隶还不如,宫主用蛊虫控制着所有人,高层压榨着低阶弟子,时辰在一年中病了好几次,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有两次差点以为自己没救了,却靠着强烈的求生意志挺了过来。
他不想死,不想轻易死在这样一个地方,他接受过原本世界的教育,和周围慢慢屈服的人不同,他想要抗争,想要逃出去。
只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在云宫没人教他修炼,时辰能学会引气入体也是千方百计偷学来的,进一步如何吸收运转灵力便是一头雾水了。
如今见到故人,时辰只激动得想要落泪。
在原本的世界,他和夜浔并不算很熟,二人都是同一个社团的,有过几次活动和交流,时辰自觉他们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但此时此刻,夜浔的面容在他眼中无比亲切,他甚至想要紧紧抱住夜浔,只怕眼前之人是场幻梦,梦一醒,他便又是独自一人在这黑暗的世界中。
可是夜浔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得时辰激动的心情慢慢冷却下来。
夜浔,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夜浔看着时辰从一脸激动到冷静下来,她只是静静看着,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
她理解时辰的激动,自己却已经心如止水。
看着时辰平静下来,夜浔开口,第一句话就泼了盆凉水过去:“时辰,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不会带你离开云宫,也不会成为你在这个世界的依靠,你想要做什么,必须靠你自己。”
时辰微微张开嘴,轻轻喘息着。
夜浔真的和他原来认识的人不一样了。原先的夜浔不会这般拒人千里之外,原先的夜浔……
不,原先她不是夜浔,她在这个世界成为了夜浔,那是否说明,她已经摒弃了原本的自己?
时辰发现,他并不了解曾经的夜浔,更不了解现在的夜浔。
见时辰一脸落寞受伤,夜浔心里微酸,开口却依然生硬:“你在伤得那样重的情况下,求生欲依然很强,我想你也不甘心将自己埋没在云宫。那便努力走出来,我不会帮你,你必须靠自己走出来。”
时辰默然许久,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夜浔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她已经许久不曾有这些情绪了,但时辰的出现,似乎唤醒了被她尘封起来的某些情感。
于是,神使鬼差地,夜浔做了一件自己平时不会做的事,她掏出一块手帕用法术浸湿,伸手轻轻擦拭掉时辰脸上的血迹。
时辰愣住,浑身僵硬,任由夜浔将他满脸血污慢慢擦净,露出伤痕累累的面容。
虽然伤痕遍布,却是熟悉的面容。
夜浔闭眼,掩住翻滚的情绪,在睁眼,便又恢复了平静。
“你来这里多久了?什么时候进的云宫?”见时辰表情僵硬,夜浔也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突兀,便收回手转了话题。
时辰垂下眼皮,咬着嘴唇,犹豫许久,终于红着眼眶,颤抖着手,慢慢将这一年的经历写在纸上。
他太需要一个发泄口了,这一年的种种憋在心里,此刻如同洪水决堤般倾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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