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袍

作者:沐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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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章


      天刚蒙蒙亮,谢清辞就醒了。
      肩头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比昨夜已经好了许多。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还靠在萧砚之怀里,对方的手臂环着他的腰,睡得很沉,眉宇间却依旧锁着化不开的倦意。
      谢清辞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臂,生怕吵醒他。萧砚之这些年太辛苦了,能这样安稳睡上几个时辰,恐怕已是奢侈。
      他起身时,萧砚之还是醒了,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看向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醒了?”
      “嗯。”谢清辞点头,顺手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天快亮了,咱们该动身了。”
      萧砚之“嗯”了一声,坐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昨夜被捆绑的地方还有些酸痛。他看向谢清辞的肩膀:“还疼?”
      “好多了。”谢清辞笑了笑,拿起地上的剑,“走吧。”
      两人牵了马,沿着被风雪覆盖的小路往南走。雪已经停了,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旷野里静得只剩下马蹄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远远望见一片林子,林边隐约有炊烟升起。
      “前面好像有人家。”谢清辞勒住马,指着前方,“去讨点热水,再问问路?”
      萧砚之点头,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小心些,这地方离城门不远,别撞见追兵。”
      两人牵着马慢慢走近,才发现那是一间简陋的猎户小屋,门口堆着些劈好的柴,屋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野味。
      萧砚之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老丈,我们是赶路的,想讨点热水,方便吗?”萧砚之的声音放得很柔和。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猎户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见他们虽带着兵器,却不像恶人,才侧身让他们进来:“进来吧,外面冷。”
      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土炕,一张方桌,墙角堆着些杂物。老猎户给他们倒了两碗热水,又往灶膛里添了些柴:“看你们这样子,是遇上事了?”
      谢清辞捧着热水,指尖终于有了些暖意:“实不相瞒,我们是从城里逃出来的,得罪了些人。”
      老猎户叹了口气,没多问,只是从柜里翻出两个窝头,递给他们:“路上吃吧,这世道,谁都不容易。”
      萧砚之接过窝头,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过去,老猎户却摆摆手:“不用,一个窝头罢了,不值当。”
      两人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谢清辞又问起临江府的路,老猎户指了指南边:“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过了前面那道山梁,再走两天就能到临江府地界了。不过你们得当心,山梁那边常有劫道的,还有官府的人巡查。”
      “多谢老丈提醒。”萧砚之拱手道谢。
      两人谢过老猎户,继续赶路。过了山梁,果然看到路边有几个歪戴帽子的汉子在徘徊,见他们过来,立刻围了上来,手里都拿着刀。
      “站住!留下买路财!”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狠。
      萧砚之将谢清辞护在身后,手按在短刀上:“我们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放我们过去。”
      “没值钱的?”独眼龙嗤笑一声,目光落在谢清辞腰间的玉佩上,“那玉佩不错,摘下来给爷,爷就放你们走!”
      谢清辞下意识地捂住玉佩,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绝不能丢。
      萧砚之眼神一冷,没再废话,抽出短刀就冲了上去。独眼龙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萧砚之一刀划在胳膊上,疼得嗷嗷叫。
      其他几个汉子见状,纷纷拔刀围上来。谢清辞也拔出长剑,与萧砚之背靠着背,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将那几个劫道的打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快走,动静太大,怕引来官府的人。萧砚之收起刀,翻身上马。
      两人刚走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竟是一队官兵,约莫有十几个,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追来。
      “不好,是追兵!”谢清辞脸色一变。
      “往东边的林子跑!”萧砚之喊道,一拉缰绳,调转马头。
      两人催马冲进林子,官兵也紧随其后追了进来。林子里树木茂密,不利于骑马,两人索性弃了马,钻进密林深处。
      官兵在林子里搜了半天,没找到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两人躲在一棵大树后,直到听不到官兵的声音,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追上。”谢清辞靠在树上,喘着气,肩头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萧砚之扶住他,眉头紧锁:“看来官府已经下了海捕文书,这一路怕是不会太平了。”
      谢清辞点头,看向萧砚之:“那我们还去临江府吗?”
      “去。”萧砚之的眼神很坚定,“越是不太平,我们越要找到落脚的地方,否则迟早会被抓住。”
      两人在林子里休息了片刻,辨明方向,继续往南走。林子里没有路,只能踩着厚厚的落叶艰难前行,时不时还要提防野兽。
      天色渐暗时,他们找到一个山洞,决定就在这里过夜。萧砚之捡了些枯枝,生起一堆火,山洞里顿时暖和了许多。
      谢清辞靠在石壁上,看着跳动的火光,忽然觉得有些疲惫。这一路颠沛流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萧砚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递给他一块干粮:“别想太多,总会有办法的。”
      谢清辞接过干粮,咬了一口,忽然笑了:“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我们在一起。”
      萧砚之看着他,火光映在他眼底,像是有星辰在闪烁。他没说话,只是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焰“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夜色渐深,林子里传来阵阵狼嚎,山洞里却很安静。谢清辞靠在萧砚之身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渐渐睡着了。
      萧砚之却没睡,他靠着石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洞口,手里紧紧握着短刀。只要有他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谢清辞。
      这一夜,注定无眠。
      洞外的狼嚎渐渐歇了,只剩下风穿过林叶的呜咽。萧砚之借着跳动的火光,低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熟睡的谢清辞。
      他的眉头依然微蹙,像是在梦里也不得安稳,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尖冻得有些发红。萧砚之伸手,想替他拢一拢衣襟,指尖快要触到布料时,又轻轻收了回来,只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火堆渐渐弱了下去,萧砚之添了些枯枝,火星“噼啪”爆开,映得洞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他望着洞口被月光照亮的一小片积雪,脑子里反复回想老猎户的话——临江府的旧部,真的还可靠吗?
      当年出事时,那旧部收了他递去的信,却迟迟没有回音。如今过去这么久,人心易变,谁也说不准对方会不会为了赏金,将他们卖出去。
      可眼下,除了临江府,他们再无去处。
      天快亮时,萧砚之终于撑不住,靠在石壁上打了个盹。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睁眼便对上谢清辞担忧的目光。
      “你一夜没睡?”谢清辞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萧砚之直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天亮了,该走了。”
      谢清辞却按住他的手,从行囊里摸出最后半块干粮递过去:“先吃点东西。”
      萧砚之没接,把干粮推回去:“你吃,我不饿。”
      “萧砚之。”谢清辞的声音沉了沉,“你要是倒下了,谁护着我?”
      萧砚之动作一顿,终究还是接过干粮,慢慢嚼了起来。
      两人收拾好东西,借着晨光往密林深处走。林子里的雾很重,能见度不足丈远,脚下的落叶腐烂发黑,踩上去软绵绵的,偶尔还能看到野兽留下的脚印。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忽然传来潺潺的水声。萧砚之示意谢清辞停下,自己先拨开树丛探了探,确认安全后才招手让他过去。
      溪边结着薄冰,水却没冻住,清澈见底。两人掬了些水洗脸,冰凉的触感让昏沉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顺着溪水往下走,应该能走出林子。”萧砚之蹲下身,检查着溪边的脚印,“这里有猎人的踪迹,说明离有人烟的地方不远了。”
      谢清辞点点头,正想说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枝叶晃动的声音。两人瞬间警惕起来,萧砚之拔刀护在谢清辞身前,却见树丛里钻出个背着弓箭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穿着粗布短打,脸上沾着泥。
      少年看到他们,也吓了一跳,手里的弓箭瞬间对准了他们:“你们是谁?”
      “我们是赶路的,迷路了。”萧砚之慢慢放下刀,声音放柔了些,“小兄弟,你知道怎么走出这片林子吗?”
      少年打量着他们,见萧砚之收起了刀,谢清辞虽然带着剑,眼神却很温和,便慢慢放下了弓箭:“你们要去哪?”
      “临江府。”谢清辞答道。
      少年眼睛亮了亮:“我家就在临江府边界的李家庄,我爹是猎户,带我来林子里套猎物的。”他指了指溪边的陷阱,“你们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出去。”
      萧砚之与谢清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这少年虽然看起来淳朴,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们……”
      “放心吧。”少年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拍着胸脯道,“我爹说过,出门在外,谁都有难处。你们要是信不过我,就跟在我后面走,我不回头就是。”
      说完,他背起弓箭,转身就往溪边下游走,脚步轻快。
      萧砚之沉吟片刻,对谢清辞使了个眼色,两人跟了上去。
      少年果然说到做到,一路都没回头,只是偶尔提醒他们哪里有陷阱,哪里的路不好走。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的雾气渐渐散了,能看到林子边缘的农田。
      “前面就是李家庄了。”少年停下脚步,回头对他们笑了笑,“出了庄往南走,半天就能到临江府城门口。”
      “多谢小兄弟。”谢清辞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过去,“一点心意,别嫌弃。”
      少年却摆手:“不用不用,我爹说了,助人不求回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临江府最近查得严,城门盘查得紧,你们要是有难处,可以去庄东头找王婆,她儿子在府里当差,或许能帮上忙。”
      萧砚之眼睛微亮:“多谢小兄弟提醒。”
      少年摆摆手,转身钻进了林子里。
      两人站在原地,望着不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都松了口气。
      “看来,运气不算太差。”谢清辞笑了笑。
      萧砚之却没放松警惕:“先去庄里打听下王婆的底细,再做打算。”
      两人整理了下衣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才朝着李家庄走去。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几个晒太阳的老人,看到他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萧砚之走上前,对着其中一个老人拱手道:“老丈,敢问王婆住在哪?”
      老人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们半天,才慢悠悠地说:“你们找王婆做啥?”
      “我们是外地来的,想在府里找个活计,听说王婆路子广,想请她帮帮忙。”萧砚之随口编了个理由。
      老人哦了一声,指了指村东头的一间瓦房:“那就是她家。不过你们可得小心点,那王婆精明得很,没好处的事,她可不干。”
      “多谢老丈。”
      两人谢过老人,往村东头走去。快到王婆家门口时,萧砚之忽然停住脚步,对谢清辞低声道:“你在这等着,我先去看看。”
      谢清辞却拉住他:“一起去。”
      萧砚之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瓦房前,正想敲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青布棉袄的老妇人探出头来,脸上堆着精明的笑:“两位是……”
      “我们找王婆。”萧砚之开门见山。
      老妇人眼睛转了转,侧身让他们进来:“我就是,两位有何贵干?”
      进了屋,王婆给他们倒了茶,直截了当地问:“看两位的样子,不像是来找活计的。有话不妨直说,只要价钱合适,老婆子我能帮的,一定帮。”
      萧砚之与谢清辞对视一眼,知道这王婆是个明白人。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我们想进临江府,避开城门的盘查。”
      王婆看到银子,眼睛亮了亮,却没立刻收下,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最近府里查得紧,听说在抓两个从北边逃过来的要犯,悬赏还不低呢。”
      萧砚之的手悄悄按在了刀上,谢清辞也握紧了剑柄。
      王婆却忽然笑了:“不过嘛,老婆子我只认银子,不管什么要犯不要犯的。”她收起桌上的银子,“今晚三更,你们到村西头的破庙等着,我儿子会从后门带你们进去。”
      “多谢王婆。”
      “客气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王婆挥挥手,“你们先找个地方歇着吧,别在村里闲逛,引人生疑。”
      两人谢过王婆,转身离开了瓦房。
      走到村外的田埂上,谢清辞才松了口气:“这王婆……可信吗?”
      “不好说。”萧砚之望着临江府的方向,眉头紧锁,“但眼下,只能信她了。”
      两人找了个废弃的草棚歇脚,啃了些干粮,便靠在一起闭目养神。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煎熬。
      直到天边彻底黑透,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两人才起身,朝着村西头的破庙走去。
      破庙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尊缺头断臂的神像,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两人刚站定,就听到庙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萧砚之瞬间警惕起来,握紧了刀。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着皂隶服饰的汉子探进头来,手里提着盏灯笼,火光在他脸上晃出深深的沟壑。他看到萧砚之和谢清辞,没说话,只是朝他们招了招手,转身往庙后走。
      两人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庙后有条窄巷,仅容一人通过,尽头连着片茂密的芦苇荡。汉子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芦苇秆子刮过衣袍,发出沙沙的声响。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一道低矮的小门,嵌在临江府的城墙根上,锈迹斑斑的铁锁挂在门环上。
      “这是当年修城墙时留的暗门,早就不用了。”汉子回头低声道,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我只能送你们到这,进去后往南拐,避开巡逻的兵卒,能不能活下来,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萧砚之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过去,比给王婆的那块还要沉些:“多谢。”
      汉子眼睛亮了亮,接过来揣进怀里,动作麻利地打开铁锁,将门拉开一道缝:“快进去,我得赶在换岗前回去。”
      两人闪身进门,身后的门“咔哒”一声重新锁上,连带着芦苇荡的沙沙声也被隔绝在外。
      城里静悄悄的,只有巡夜的兵卒提着灯笼走过,甲胄碰撞的脆响在巷子里回荡。萧砚之拉着谢清辞缩在墙角的阴影里,等兵卒走远了,才压低声音道:“往南走,去西大街的福来客栈,找掌柜的报我的名字。”
      那是他当年和旧部约定的联络点。
      两人借着屋檐的阴影,在巷子里快速穿行。临江府比他们之前待的小城繁华得多,即便是深夜,也能看到酒楼茶馆的幌子在风中摇晃,只是此刻都落了锁,透着股萧索的冷清。
      快到西大街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呵斥声。萧砚之赶紧拉着谢清辞躲进一旁的药铺廊下,就见几个兵卒正围着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盘问,灯笼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三更半夜的,挑着担子往哪去?”为首的兵卒厉声问道。
      “回官爷,小的是赶早市的,这不是怕迟了占不到好位置嘛。”货郎陪着笑,声音发颤。
      兵卒搜查了半天,没查出什么,骂骂咧咧地放行了。
      等兵卒走远,两人才松了口气,刚想继续走,谢清辞忽然“嘶”了一声,按住了自己的肩膀。
      “怎么了?”萧砚之赶紧扶住他,借着月光一看,才发现他肩头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又裂开了,血浸透了衣衫,在夜色里泛着暗红。
      “没事,可能是刚才跑太快扯到了。”谢清辞咬着牙,额角渗出细汗。
      萧砚之眉头紧锁,看了眼不远处的药铺,又看了看街上巡逻的兵卒,低声道:“进去处理下伤口,快些出来。”
      药铺的门是虚掩着的,两人轻轻推开门,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柜台后趴着个打瞌睡的伙计,呼噜声打得震天响。
      萧砚之让谢清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轻手轻脚地翻找药箱。找到金疮药和纱布时,身后忽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半夜三更的,偷药可不是君子所为。”
      两人猛地回头,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拄着拐杖,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刚睡醒的迷糊。
      萧砚之瞬间握紧了刀,谢清辞却按住他的手,低声道:“我们不是偷药,是想买药。”他从怀里摸出仅剩的碎银子递过去,“麻烦老大夫帮我处理下伤口。”
      老大夫没接银子,只是打量着谢清辞渗血的肩膀,又看了看萧砚之腰间的刀,忽然叹了口气:“是萧将军的人吧?”
      萧砚之浑身一震:“你认识我?”
      “当年在军中,我给你治过箭伤。”老大夫指了指他的左肩,“这里是不是还有块疤?”
      萧砚之愣住了,他左肩确实有块疤,是多年前在战场上留下的,除了军中的人,很少有人知道。
      “老陈大夫?”他试探着问道。
      老大夫点点头,转身进了里屋:“进来吧,别在外面杵着,被巡逻的看到就麻烦了。”
      两人跟着进了里屋,一间简陋的诊室,药柜占了半面墙,上面摆满了贴着标签的药瓶。老大夫让谢清辞坐下,解开他的衣衫,看到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眉头皱了皱:“箭头划的?怎么不早点处理。”
      他取来烈酒和棉布,动作麻利地清洗伤口,谢清辞疼得浑身紧绷,却没哼一声。
      “当年城破后,我就回了老家临江府,开了这家药铺。”老大夫一边给伤口上药,一边低声道,“听说你们在北边出了事,我还以为……”
      “我们还活着。”萧砚之的声音有些哑,“陈大夫,你知道赵武在哪吗?”
      赵武,就是他在临江府的旧部。
      老大夫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暗了暗:“赵武……半年前就没了。”
      萧砚之猛地抬头:“怎么回事?”
      “说是勾结乱党,被官府抓了,砍头那天,我去了,看得真真的。”老大夫叹了口气,“临刑前他还在喊冤,说要等萧将军回来,还他清白……”
      萧砚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指缝里渗出了血。他一直以为赵武是贪生怕死,才不肯回应他的信,却没想到……
      “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谢清辞忍着疼问道。
      “有。”老大夫从药柜最底层摸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递给萧砚之,“他出事前一天,让人把这个送到我这,说要是有一天你来了,就交给你。”
      萧砚之颤抖着手打开油布,里面是半块玉佩,和一张折叠的纸条。玉佩的缺口很整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他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是赵武潦草的笔迹:“府尹李嵩,当年之事,他是主谋。”
      李嵩。
      萧砚之默念着这个名字,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当年他们被构陷,主使一直是个谜,赵武竟然查到了是李嵩。
      “陈大夫,这半块玉佩……”
      “另一半,在赵武的坟前。”老大夫道,“他说,等沉冤得雪那天,让你把玉佩拼起来,告诉他一声。”
      萧砚之将玉佩紧紧攥在手里,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面,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窗外忽然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经是四更天了。
      老大夫给谢清辞包扎好伤口,站起身:“你们不能在这待太久,我这后巷有个地窖,你们先躲进去,等风头过了再说。”
      “多谢陈大夫。”萧砚之拱手道谢,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感激。
      “谢什么。”老大夫摆摆手,“当年你们护着我们这些百姓,如今该我们护着你们了。”
      他打开诊室角落的一块石板,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下去吧,我会每天给你们送吃的。”
      萧砚之看了眼谢清辞,对方点了点头。两人先后钻进地窖,老大夫重新盖好石板,屋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地窖里很暗,只有石板的缝隙透进一点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草药香。
      萧砚之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将那半块玉佩紧紧贴在胸口。谢清辞挨着他坐下,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
      “会过去的。”谢清辞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们会找到证据,为赵武,为所有枉死的弟兄报仇。”
      萧砚之没有说话,只是反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地窖外,巡夜的兵卒脚步声渐渐远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他们来说,这场为了清白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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