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野无秋

　　沈秋绪发现，虽然别墅里灯火通明，但外面几乎没有停下来的车，每一辆车都随走随停。

　　“这是谁家？”沈秋绪问。

　　“走吧，别问那么多。”赵晖野突然迈开步子朝里走去。

　　寒暄一阵后，大家入座，沈秋绪发现，赵晖野又换秘书了，这次是个白净的男生。

　　沈秋绪认了半天人，才发现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久闻赵总大名，想不到家里还有这样一位体贴的人。”王声端着酒杯走到沈秋绪面前，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

　　赵晖野深褐色德比鞋的鞋尖不耐烦地小声敲击着桌腿，想等沈秋绪的反应。同时试探王声的态度。

　　“作为赵总的私人医生，还是比较关心他的身体状况的，所以冒昧前来。”沈秋绪说得滴说不漏。

　　“是我冒昧了，既然是私人医生，那我借这位小帅哥一晚，赵总应该不介意吧？”

　　赵晖野眉头微皱，没让人看出破绽，但是内心早已开始权衡。

　　王声见赵晖野不做声，便走过去，扶着他的肩膀小声说了几句话。

　　赵晖野侧身，眉毛皱成了一团，瞳孔逐渐放大，眼睛紧盯着沈秋绪没离开，然后，眼神逐渐飘忽，从沈秋绪的身上挪开，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王声大笑了起来：“看来赵总还是不愿忍痛割爱啊，那就再考虑考虑，至于我们商量的事情，我就也再考虑考虑。”

　　说罢，王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喝酒。

　　这件事看上去只是酒局上的一个小插曲，但是赵晖野的心却再也不能平静，杯中的酒没了又添，却尽数入了沈秋绪的肚中。

　　沈秋绪酒量确实比赵晖野好，之前公司刚刚成立的时候，沈秋绪也会像这样来陪酒。

　　沈秋绪的胃本身就没好，连着喝两天大酒，他破败不堪的胃早就不堪重负，从第三杯红酒下肚时，胃就已经开始叫嚣。

　　只是他能忍，他不得不忍，抵在胃上的手越来越用力，身子也越来越弯。

　　赵晖野的秘书一直坐在他的身边，几乎没怎么喝酒，沈秋绪心想，这秘书太没有眼力了……

　　这时，秘书起身，端着酒瓶来给沈秋绪添酒，结果一晃身，酒水洒在了沈秋绪的西装上。

　　“诶——”沈秋绪慌忙起身，朝赵晖野看去。就像是一个妈的孩子，小的欺负大的，大的总要找家长评理才是。

　　“真是对不起，哥，您不会介意的吧。”

　　放屁，这衣服是赵晖野亲自找人做的，我不介意，他也会介意的，沈秋绪心生不悦。

　　秘书见赵晖野不做声，便跑到赵晖野身边，“老板，您看，我真是不小心的——”

　　“没事，他不会介意的。”赵晖野瞟了两眼沈秋绪的衣服，拉着秘书的衣袖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这是什么意思？沈秋绪听完这话，看着赵晖野和秘书莫名亲密动作，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担心是自己太敏感了，再加上胃疼实在磨人，他只好借口去洗手间。刚刚走出餐厅的门口，赵晖野的秘书就迎了上来。

　　“哥，是要去洗手间吗？”秘书开口问。

　　沈秋绪点点头。

　　“一楼直走，到头左转。”秘书指了指，“那是客人的洗手间。正好我也要去。”

　　“好啊，那一起吧。”沈秋绪笑笑，朝走廊尽头走去。

　　“我去二楼的，您请便。”

　　刚刚还能硬撑，胃疼却来的不是时候，他现在只顾得上冲进洗手间。

　　沈秋绪几乎是撞开了洗手间的门，反手锁上的一瞬，腰便深深弯了下去，如同一只骤然折断的枯枝。

　　胃部深处，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凶狠攥紧、揉搓，又似乎有团火在无声无息地燃烧灼烫，激得他额头上冷汗密布，转眼便聚成水珠，沿着鬓角缓缓滑落，冰凉地刺入脖颈深处。

　　缓了许久，沈秋绪一度想过要离开酒局，但终归是不忍心让赵晖野自己呆在这里。

　　要是他喝多了，我还得加班给他解酒，这是沈秋绪自我攻略的内容。

　　于是，他从口袋里熟练地掏出止痛药。双倍剂量的药片被吞下，又五分钟后，药开始起效。

　　沈秋绪终于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发现秘书站在赵晖野身旁耳语，而赵晖野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沈秋绪朝大家抱歉地笑了笑，坐回位置。

　　“各位，王某还有一件事。”王声突然起身，朝门口的服务员看了一眼。

　　门开。

　　“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儿子王大利。他平时总说想认识各位叔叔伯伯，今天非要跟来，总算有机会了。快先敬一敬各位。”王声起身，拍着王大利的肩膀说。

　　同一时间，赵晖野和沈秋绪都震惊了，两人都是因为昨天那件事。

　　沈秋绪很紧张，虽然那晚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但未知才是更可怕的。

　　所以沈秋绪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希望脑子能不那么乱。

　　夜色已深，沈秋绪的胃里翻搅起一阵钝痛。

　　酒精灼烧着胃壁，冷汗悄悄爬上他的后颈，但沈秋绪只是微微蹙眉，指尖不动声色地抵住上腹。

　　他动作的幅度不大，但还是被自己的西装出卖——后腰处的布料堆叠出几道不自然的褶痕，像是被谁随手攥过又松开。

　　他知道，此时不能失态。他将这份痛尽力隐藏，所以没人能察觉。

　　通常情况下，酒局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但是这次，赵晖野就坐在沈秋绪的斜对面，他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酒杯，目光偶尔掠过他的脸，又轻飘飘地移开。没有询问，没有靠近，甚至连一个暗示的眼神都没有。

　　不知是真的没注意到沈秋绪的的不适和凌乱，还是只把他当做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沈秋绪求助似的抬起头，无果，又垂下眼，喉结滚动，咽下的不知是酒液还是某种更苦涩的东西。他知道，这次赵晖野也无可奈何了。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自己胃疼时，赵晖野在深夜开车去买药，用掌心焐热他的胃，低声哄他喝下温水。而现在，对方只是淡漠地啜饮着红酒，甚至在他因疼痛而绷紧下颌时，微微侧头，向王声露出一个浅笑。

　　沈秋绪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直到王大利端着酒杯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王大利是朝他来的。

　　“喝多了？”王大利端着酒杯，小手指从沈秋绪的脖颈轻轻掠过，“医院最近忙不忙？”

　　众人以为王大利和沈秋绪是旧交，便不免高看沈秋绪两眼，然而这张酒桌上，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王大利这话的真正意思。

　　“走吧，去聊聊。”王大利主动搀起沈秋绪的胳膊，试探性地带走他，“医生来帮我看看病不过分吧？”

　　沈秋绪抗拒，身子往后靠，但是胃里不消停，身子也绵软无力，哪里能抵挡住王大利的力道。

　　沈秋绪求助似的看向赵晖野。

　　可是，赵晖野只是低着头端详自己的酒杯，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不经意的动作。

　　酒桌上的人也颇不在意沈秋绪两人，都是名利场上无关紧要的人，只有王声十分满意地看着赵晖野，然后朝王大利点了点头。

　　沈秋绪感觉自己的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扶着酒店走廊的墙壁，眼前的世界随着酒精的作用而微微晃动。

　　“王总，这是要干什么？”沈秋绪的声音因胃部的疼痛而断断续续。

　　“当然是看病，沈医生。”王大利抓紧沈秋绪的衣袖，酒气喷在沈秋绪的脸上。

　　沈秋绪想挣脱，但一阵剧烈的胃痛让他弯下腰，几乎要吐出来。

　　他今天已经喝了太多——为了讨好那些能决定赵晖野公司生死的男人，还有……讨好赵晖野。

　　而酒桌上的人也似乎看准了他不能拒绝任何一杯酒，从晚餐开始就一杯接一杯地灌他。

　　王大利没再多说，只是低笑一声，手臂一揽，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他带进了房间。门锁咔哒落下的瞬间，沈秋绪的心脏猛地一沉。

　　“明天去医院好不好，明天我在医院等你。”沈秋绪的声音带着祈求。

　　“可我偏要今天。”

　　王大利似乎是找准了沈秋绪最脆弱的胃，将他推倒在床上，一阵尖锐的疼痛让沈秋绪弓起身体。

　　王大利的手已经扯开他的领带，指节抵在他的喉结上，微微施压。

　　“除了这么做，你还有其他可能么？”王大利伏在身下那人的耳边低声说，“少装清高了，你以为你是赵晖野的什么人？”

　　沈秋绪想挣扎，可酒精和疼痛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指尖发颤，推拒的手被轻易扣住，按在头顶。

　　“对不起，王总，别。”沈秋绪的声音颤抖着，“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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