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今天又在靠模拟器作死

　　沈非打个激灵，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冲自己招手，赶紧站直身子，挂出经过培训后的标准营业笑容：“当然，这里是投壶活动，您站在地上的红线后面，一共五支箭，投中三支就算通过。”

　　女人的装扮很简单，但明显是认真打理过，戴着宽檐遮阳帽，一身纯白运动服，背着皮质小包，她从沈非手中接过箭矢，捏起一根，对着地上的箭筒调整方向。

　　“可以往前探一探，没关系的——”沈非见她老老实实站得很远，甚至都没踩线，于是出言提醒。

　　投壶活动本来就难，所以景区特意叮嘱，没必要把规则卡太死，不过话音未落，“铛啷”，箭头已经稳稳地落入了筒中。

　　她很快投完了，五支全中，沈非目瞪口呆，忍不住鼓起掌来：“好厉害！”

　　“谢谢，”女人笑得如春风和煦，“可以盖章了吗？”

　　沈非拿着她的集章册，重重地按下橡皮章，往上面吹气加快风干的时候，女人展开地图：“我不太会看地图，你帮我推荐条游玩路线吧。”

　　“好的好的，我们这里最好的节目就是《情迷古城》和《山清水秀》，都是包含在门票里的，您可以从这里，沿着青云街一路往北走，到中心广场，差不多正好赶上《情迷》开演，然后可以在文墨馆歇歇脚吃个午饭……”

　　“真是太感谢你了，”女人掏出中性笔，跟着沈非手指的移动方向画了一条线，她把标注好的地图收进口袋，举起了手机，“能跟你合张影吗？”

　　“诶？跟我？”

　　“不可以吗？我听说景区的NPC都是接受跟游客合照的。”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不太上相啦。”

　　自己长得普普通通，沈非想不到有什么合影的价值，很少有人会主动这样要求。可能是景区找的化妆师妙手回春，也可能单纯为了留念，她懒得再思考，呲着大牙，冲手机屏幕比了个剪刀手。

　　“祝您玩得开心！”她冲着女人的背影挥挥手，转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下一个地点继续干活。

　　“啊，”背后有一只手拍了拍她，沈非把装着箭矢和箭筒的布袋口收紧，转身说道，“刘琦！你好受欢迎，拍了不少照吧。”

　　“还好啦。”刘琦对着手机屏幕打量自己的下巴，突然窜出来一个男人，挤到刘琦身边，沈非认出他是刚才和刘琦共同负责猜拳活动的同事，俩人隔着刘琦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

　　“刘琦，他/她是？”

　　互通了姓名，沈非得知这个有点小帅的男人叫陆亦轩，花孔雀一样，会对路过的每一位游客打招呼，是个可怕的社交恐怖分子。

　　趁着他被一个男游客叫走去合影，沈非揪住刘琦的衣袖，往后拽了拽：“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刚刚。”刘琦往脸上补了点防晒乳，顺手把瓶子递给她。

　　“我现在没法涂，粉底会花的，”她摆摆手，然后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没化妆吧？”

　　“对啊。”

　　这是自然状态下人类皮肤能达到的白度？沈非噎了一下，别开视线，暂时不想跟建模怪说话。

　　【玩家不必自卑，请相信自己的资质。】

　　谁说我自卑了？沈非暗中翻个白眼。

　　模拟器真是毫无眼力劲，根本不懂人的心思。

　　在中央广场停下，沈非去洗手间换了身跑龙套的服装，开始和其它龙套一起布置舞台，刘琦作为这个招牌节目的临时女主演，正忙着跟男主演对台词。

　　沈非把一箱烟花搬到指定位置，直起身伸了个懒腰，离正式演出还有半小时，游客已经渐渐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景区文宣部借着舞台场地，把几名格外好看的NPC召集起来拍宣传视频，预备等会儿发在各大平台上引流。趁着他们调整打光和背景的功夫，刘琦招呼沈非过来，把手机塞给她，让她给自己拍点单人照。

　　沈非盯着那明显价值不菲的N折叠巨无霸手机，犹豫一下，到底没敢接，转而掏出自己的老破小，说那个她用不惯，还是拍完了加个好友，她把原图发过去比较好。

　　刘琦没再坚持，开始对着摄像机凹造型，为了灯光最好的位置差点跟男主演打起来，结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是陆亦轩站在了C位，男主演脸都气红了，不过没关系，景区的成片加上滤镜再请点水军，说他是因为女主演笑得太甜而害羞就好了，还能顺手买一波CP热度。

　　摄影师抱着大黑盒子推拉摇移跟甩升降，沈非也没闲着，一会儿蹲一会儿跳，使出浑身解数找角度，边狂点快门边暗自感叹，给这么美的脸拍照真是一种享受。照片效果应该不错，因为刘琦抱着手机屏幕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

　　几片云飘过来，挡住了高悬的太阳，一切都很顺利，似乎也不是每个任务都需要发动模拟器的特殊能力才能完成……

　　风吹得幕布哗哗作响，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要不还是预演一下吧，毕竟是个大型演出，要是出了乱子，台上台下这么多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非躲在镂空的钢板台阶下面，【开始预演】。

　　自己跑到了舞台角落，看着刘琦从幕布后款款走出，她扮演的山神从荒芜中诞生，正在“水边”欣赏自己的倒影，沈非等几个群演扮演的小动物环绕着她，赞美她的强大、慈悲和美丽。

　　伴着一阵悠扬的歌声，男主演走上舞台，他演的是农夫，一神一人一见钟情，他逃她追几个走位之后，他们跳起了舞，表示两者陷入热恋。

　　旁白适时插进来，说因为神有了私心，山体开始不稳固，气氛直转急下，山崩地裂，日月无光，为了表现这种效果，景区搞了很多烟花爆竹，道具后面还蹲着四个会吹火的群演，等时机到了一齐燃放，声音就会震天响，再加上舞台四处喷火，视觉听觉同时作用，观众自然觉得震撼。

　　故事的高潮是山神和农夫在灾难中双双自刎，以身殉道，让山林重归宁静，这个沈非在之前彩排时已经知道了，但是预演中的画面并不一样。

　　有一箱烟花炸膛了，还没升到足够安全的高度就火星四射，演员们躲闪不及，舞台上铺着的地毯开始燃烧，一个吹火群演突然跳起来，拼命拍自己的大腿，应该是被乱飞的碎片烫到了，他手里的火把脱出，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好巧不巧正撞上了幕布。

　　台下的围观游客已经开始混乱，以舞台为圆心四散奔逃，虽然是在室外，但是大家为了看演出，都是人贴着人地站在一起，越靠近舞台越密集，间距约等于零，现在突然要散开，空间不够，人群再一慌乱，难免发生踩踏。

　　幕布挂在五米高的钢架上作背景，本来就是易燃物，又碰上阴天刮风，风助火势，唰啦一下烧起来，连接处很快被烧断，它从钢架脱落，火毯一样上下翻飞，裹到了刘琦身上。

　　预演里，沈非刚开始是在舞台上的，充当第一幕“山神诞生”的动物气氛组中的梅花鹿，围着刘琦跑了两圈就退了场，然后一直呆在舞台侧边的休息区，清楚地看到了火灾发生的全过程，她还找到了灭火器试图救火，但火势蔓延太快，没等到混乱平息，意识就从自己的身体中被赶了出来，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时间到了，虽然是黑白画面，但烧伤和踩踏所带来的冲击力丝毫不减，沈非按着胸口顺气，感觉心像小鹿一样砰砰乱跳。

　　必须在惨剧发生前，阻止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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