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饭菜香

　　侯府至今没有分家，三房加起来统共有二十几位姑娘。年纪最大的，已经出嫁多年，年纪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因此，甘橘来这里半年多了，还是傻傻分不清楚哪位姑娘是哪位老爷的夫人或姨娘生的。

　　她只知道，眼前这位十六姑娘，长得是真好看呀，粉面桃腮，看起来至多十五六岁，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像是秋天里的紫葡萄。

　　“这枸杞芽儿真好吃，我想听你说说，是怎么做出来的？”十六姑娘那对儿紫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甘橘问。

　　“这枸杞芽，是春野三鲜之一，要刚采下来的嫩尖儿才好吃……”

　　甘橘还没说完，便被十六姑娘打断。“春野三鲜？除了枸杞芽，还有哪两鲜？”

　　甘橘想了想，“还有马兰头、荠菜。”这些都是柳香印教她的。

　　十六姑娘一听，便来了兴趣。“哦？那马兰头，还有荠菜，要怎么个吃法？”

　　这难不倒甘橘，她师父前几日刚教她的。这不，就派上了用场。

　　她抿唇一笑，略带点婴儿肥的脸蛋上，就有两个甜甜的梨涡。

　　“这马兰头呀，过水焯一下，挤干水分，切点蒜末，再加点盐和白糖，滴几滴香油，那滋味儿可鲜了。再说荠菜，荠菜可以包馄饨，还可以做春卷、炒鸡蛋，都好吃极了。”

　　甘橘的话，听得十六姑娘一双圆眼亮晶晶的，她悄悄摸了摸自己有些鼓的肚子，“可惜今天也吃不下了，赶明儿再吃吧。”说着，又示意一旁的冰花，“再赏她点碎银子。”

　　十六姑娘模样天真可爱，待人也和气，甘橘拿了赏钱，高高兴兴地道了谢，提着空了的食盒，回了大厨房。

　　一路上看柳条拂动，耳边莺歌婉转，心里好生轻快，哼着歌一进大厨房，兜头就遇见了柳香印。

　　“香印姐，这是十六姑娘给的赏钱，一吊钱，外加一块碎银子。”

　　柳香印笑眯眯地看她，心想这姑娘可真实诚，一点儿也不藏私。今日这赏钱，饶是十六姑娘大方，也算不少了。换做旁人，先昧下一点，旁人也不知晓。她倒好，大大方方全摆出来了。

　　她笑道：“碎银子我拿了，那一吊钱你收着。”

　　“哎。”甘橘爽快地点点头，她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公平。菜原本就是香印姐做的，她不过跑个腿罢了。而且这厨房里那么多打杂的妇人丫鬟，香印姐独独将这活儿交给了她，已是照顾她了。若是她耍小聪明，那别人也不是傻子，下回再有这样的好差事，指定不会交给她了。

　　打工人，打工魂，甘橘只想多赚点钱，至于将来怎么样，她倒没多想，反正多存钱没坏处。

　　这时，柳香印才察觉到，甘橘身上的衣裳，和出门前不是同一件了。她临出去前，明明穿的是一身鸦青色的衣裙，而现在却成了秋香色。

　　她疑惑地上下打量甘橘，将她拉到个没人的角落，悄声问：“你怎么出去了一趟，连身上的衣裳都不一样了？”

　　甘橘便将她在路上遇到小公子落水，救了小公子，到了十六姑娘院子里头，冰花又拿了身干爽衣裳给她换的事说了一遍。

　　柳香印闻言，这才抚了抚心口，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柳香印在侯府多年，这侯府里表面上花团锦簇，背地里腌臜的事多了去了。她和甘橘相处了半年，早已将甘橘当成了自己的妹子，生怕她被人欺负了去。方才也是怕旁人注意到，坏了柑橘的名声，这才悄悄将她拉到一旁询问。

　　此刻见是自己想岔了，这才松了口气，却是又有点后怕，语气略带点责备道：“你自个儿一个猛子跳下去，万一也呛了水呢。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在这府里当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全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明哲保身的道理，甘橘懂，再说她也只是打个工而已。

　　她有些心虚地抿抿唇，“香印姐，道理我都懂。可是那么小一个孩子，在眼跟前扑腾，眼见就要淹死，我横不下心不管。”

　　柳香印叹了口气，心道这姑娘心善，她喜欢甘橘的为人，也正是因为甘橘心思磊落纯净。

　　甘橘见她神色缓和，这才看着她笑了笑，道：“再说了，换做是香印姐，也会这样做的吧。”

　　柳香印想了想，小公子比她女儿还要小，她也是当娘的人，狠不下心来见死不救。

　　她道：“罢了，下回可得多留点心。你不是说晚上要请我吃酒吗，糟鸭信有了，我再卤一碟子香干。”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侯夫人身边的碧玺来了。柳香印见状，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手，理了理衣袖，笑着走上前去，问：“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我即刻去做，一会儿叫人送过去。”

　　没成想，碧玺却不吩咐做什么菜肴，只打量了一圈，问：“今日救下小公子的是谁？”

　　厨房里的婆子丫鬟们，闻言面面相觑。她们从一大早到现在，一直在厨房里忙活着，不知道小公子落水的事。至于那救下小公子的人，她们就更不晓得了。

　　柳香印神色紧张，问碧玺：“竟有这样的事？小公子眼下可好？”

　　碧玺是在侯夫人身边伺候的，心思玲珑，便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已请郎中瞧过，小公子眼下无碍了，夫人只是叫人过去问话。”

　　柳香印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几分，但仍有些紧张，叮嘱甘橘：“见了夫人要有礼，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不要乱说话。”

　　碧玺闻言，笑着打量甘橘，倒是个白净齐整的。她问甘橘道：“便是你救下的小公子？”

　　“是。”

　　碧玺闻言又道：“不必拘谨，夫人最是宽和的。一会儿夫人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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