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作者:冬惜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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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对


      陈池厌提分手时,语气比扔掉废纸还随意。他靠在教学楼的墙面上,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灰烬被风一吹就散了,“温姝辞,别装了,你那套对我没用。”

      温姝辞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校服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粉色信封——和仓库里那封一模一样的款式。她忽然觉得前几天的决绝像场独角戏,人家早就在台下找好了新剧本。

      “行啊。”她扯了扯嘴角,转身时撞进一片刺眼的阳光里,把那句“谁稀罕”咽回了肚子。没必要,跟不值得的人耗情绪,是最亏本的买卖。

      第二天去小卖铺买矿泉水时,身后跟着两个怯生生的男生。是以前跟着阿坤混的,陈池厌散伙后,这俩没地方去,见温姝辞独来独往,不知怎么就黏了上来。

      “辞姐,陈池厌昨天跟姜辞一起去食堂了。”矮个男生踢着石子,声音里带着愤愤不平,“他还给那女的买了草莓蛋糕,以前你说想吃,他都嫌贵。”

      高个男生跟着点头,语气更激动:“就是!而且我听说,他跟教务处那老头保证,说上次仓库的事是你主动挑事,还说要给姜辞赔礼道歉呢!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温姝辞拧开矿泉水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关我屁事。”她丢下四个字,脚步没停。

      身后的抱怨声渐渐小了,变成小心翼翼的跟随。小卖铺门口的吊扇吱呀转着,空气里飘着辣条和冰棒的甜腻味。温姝辞刚拿起一袋薄荷糖,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门口的两个人。

      沈淮晏走在前面,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流畅的线条。他走得很慢,像是在迁就身边的人。

      姜辞跟在他身侧,明黄的短发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正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串没吃完的糖葫芦,红色的糖渣沾在了嘴角。

      沈淮晏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温姝辞脸上。

      那双眼睛很深,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情绪,却让温姝辞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薄荷糖,包装袋发出细微的声响。

      “淮晏哥哥,你看谁!”姜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看到温姝辞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猛地抓住沈淮晏的胳膊。

      “是她!就是她前天把我堵在仓库里欺负我!还说要让我在学校待不下去……”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几个正在挑选零食的学生立刻投来好奇的目光,对着温姝辞指指点点。

      有人认出了她是前段时间“堵人”的主角,交头接耳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姜辞更得意了,手指几乎要戳到温姝辞脸上,语气却委屈得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还敢出现在这里?淮晏哥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她说着,亲昵地挽住沈淮晏的胳膊,整个人几乎贴了上去。

      沈淮晏没躲,任由她靠着,目光却始终锁在温姝辞脸上,那眼神里的复杂,像揉碎了的星光,亮得刺眼,又暗得发沉,让温姝辞有些看不懂。

      “做主?”温姝辞忽然笑了,把薄荷糖丢进购物篮,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针一样的尖刻,“沈同学眼光真好,恭喜啊。”

      她刻意加重了“恭喜”两个字,眼底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恭喜你,捡了个别人不要的,还当成宝。

      话音刚落,手腕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沈淮晏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他没看姜辞,眼睛死死盯着温姝辞,像是要把她的灵魂都看穿。

      “恭喜谁?”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下一秒,他猛地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揪住了她的头发。

      头皮传来尖锐的疼,温姝辞被迫仰起头,撞进他覆满寒霜的眼眸。周围的声音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吊扇的吱呀声、学生的议论声、姜辞的抽气声,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他贴在她耳边的低语,带着滚烫的呼吸和冰冷的怒意,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

      “温姝辞,你该恭喜的,是我和你。”

      这三个字像惊雷在耳边炸开,震得温姝辞头晕目眩。

      她猛地挣扎起来,头发被扯得更疼,眼泪差点被逼出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沈淮晏你疯了!放手!你个神经病!”

      姜辞站在旁边,脸上的委屈彻底变成了错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

      她看看沈淮晏紧揪着温姝辞头发的手,又看看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那股旁人插不进的张力,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她隔绝在外。

      她突然想起沈淮晏从来没对自己这么动过情绪,哪怕是她故意摔倒在他怀里,他也只是淡淡地扶她起来,眼神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波澜。一股恐慌猛地攫住了她。

      “他们怎么会……”她喃喃自语,手里的糖葫芦“啪嗒”掉在地上,红色的糖浆溅脏了白色的帆布鞋,像一滴突兀的血。

      沈淮晏像是没听见温姝辞的怒骂,也没看到姜辞的失态。他的指尖顺着她的发丝滑到腰侧,用了点力掐了一把,力道不大,却带着清晰的惩罚意味,又像是某种隐秘的宣告。温姝辞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被他眼里翻涌的情绪震慑住——那里面有愤怒,有委屈,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像迷路的野兽,在绝望地嘶吼。

      “记住了。”他松开手,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下次再乱说话,就不是掐一下这么简单了。”

      温姝辞踉跄着后退一步,捂着发疼的头皮和腰侧,看着沈淮晏转身走向姜辞。

      他没再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对姜辞说了句“走了”,语气里的疏离和刚才的激烈判若两人,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人不是他。

      姜辞还在发愣,被他拽着胳膊才反应过来,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温姝辞,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解,像淬了毒的针。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卖铺门口后,温姝辞才扶着货架滑坐在地上。后腰的疼一阵阵传来,带着熟悉的、被侵犯的屈辱感,让她想起初二那年被堵在巷口的夜晚。

      她低头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腕,上面清晰地印着他的指痕,突然觉得眼睛发酸。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许挽悦的电话。她刚接起,就听见对方咋咋呼呼的声音:“姝辞!你在哪呢?徐池说看到你在小卖铺跟人起冲突了?没事吧?”

      “没事。”温姝辞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发哑,带着没忍住的哽咽,“你过来一趟吧,在小卖铺后面的巷子。”

      挂了电话,她靠在冰冷的货架上,看着地上那串摔烂的糖葫芦,红色的糖浆混着灰尘,像一滩凝固的血。

      突然觉得很可笑。她费尽心机逃离的人,带着她最讨厌的纠缠回来了;她以为的敌人,却成了对方身边的“正主”;而那些曾经的温柔和保护,到头来全是算计和利用。这世界好像跟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许挽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温姝辞坐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几缕被扯得变形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脸色苍白得像纸,后腰的校服被掀起一角,露出一片明显的红痕,像朵丑陋的花。

      “我靠!沈淮晏那混蛋干的?!”许挽悦的眼睛瞬间红了,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片红痕,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力道,怕是得留淤青了!不行,我们得去找他算账!”

      温姝辞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

      许挽悦叹了口气,伸手抱住她的肩膀:“想哭就哭吧,这里没别人。”

      过了很久,才听见闷闷的声音从膝盖间传出来,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我没哭。”

      她只是在心里把沈淮晏骂了几百遍,从初二那年的巷口,骂到今天的小卖铺,骂他阴魂不散,骂他自以为是,骂他……混蛋。

      接下来的几节课,温姝辞都没怎么听进去。后腰的疼时不时冒出来提醒她中午的遭遇,沈淮晏那句“你该恭喜的,是我和你”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盘旋,搅得她心烦意乱。

      许挽悦陪在她身边,一会儿骂沈淮晏混蛋,一会儿骂姜辞装蒜,一会儿又担心她的伤,絮絮叨叨的,却奇异地让她平静了些。

      放学铃声响起时,温姝辞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心里祈祷着别再遇到沈淮晏。许挽悦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你先走,我等会儿追上你,千万别一个人乱晃!”

      温姝辞点点头,背着书包走出教室。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廊里挤满了喧闹的学生,讨论着周末去哪里玩,分享着新出的漫画,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只有她心里像压着块石头。

      走到校门口时,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香樟树下,沈淮晏靠着树干站着。白衬衫被夕阳染成了暖金色,领口松开两颗扣子,和中午那个阴沉的他判若两人。

      他没看手机,也没跟别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校门口的方向,眼神专注得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看到温姝辞出来,他站直身体,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在等她。
      这个认知让温姝辞的脚步瞬间顿住,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看着不远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场纠缠,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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