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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沐离坐在万汇楼的书房内,指尖抚过清野寄来的密信,眼中闪过冷意,又是这个图案?五芒星?蚀星阁?
这些人通过万汇钱庄洗钱,手法拙劣的近乎挑衅,是故意为之?还是有恃无恐?
她转动桌面上的笔筒,弹开一个暗格,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这是五年前那枚铜钉顶部的图案,五芒星
她本来不想过多的探究,不管发生过什么,那都是谢枕月的人生,不是她的,她远离京城,就是不想和过去有任何的瓜葛
沐离的目光盯着那个图案,嘴角微弯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看来这京城不去不行了
“临昭......”,沐离的声音略显清冷,在诺大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回响
“先生”,临昭推门而入,青衫蓝带,挺直的腰板不卑不亢,不出挑的长相,扔在人堆里瞬间便会被淹没,不留痕迹
“准备一下,去京城”
“是”
话音刚落,低沉的震颤从遥远的方向传来,像是蛰伏的巨兽突然苏醒
接着便有嘶哑的喊声混着锣声从城东门传来,“雪浪人进城了......”,沐离和临昭四目相对,皆惊
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嚎声,铁骑碰撞的脆响搅成一团,沐离快步上前推开木窗,便看见挑着菜框的妇人打翻竹篮,菜蔬滚了一地,她无暇顾及,攥着稚子的手腕往巷口狂奔
“临昭,小柒呢?”,沐离指尖攥紧窗沿,转过身急切的问道
“先生放心,小柒一个时辰前就接回来了,只是眼下这情形,您看要不要避一避?”,临昭淡淡的说着,声音依旧平稳
听到小柒没事,绷着的肩背松了半分,“看好小柒,我去看看”
临昭喉结滚动,欲言又止,但最终化作一声低沉的“是”
门轴转动,沐离的身影已融入街巷,朝着城门奔去,青布裙摆扫过满地的狼藉,带起混杂的尘土与惊惶的风
她攥紧袖中的短刀,雪浪人向来只在城外骚扰,像这般明火执仗的攻城,五年来还是头一遭
沐离贴着墙根疾行,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呛得人喉咙发紧,越是靠近城楼,脚下的尸身便越密集
暗红色的血液与浆白色的脑浆溅在青灰色的城砖上,透着刺目的惨烈
沐离登上城楼,却并未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有死寂漫过每一寸角落,卷着风拍在尸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发生了什么?
“行止先生”,暗哑的呼喊撕开硝烟,李岩从箭塔的阴影里踉跄转出,手中还拿着弓箭,铠甲披身,缝隙里还渗着血,不过旬月未见,这位素来硬朗的守将鬓角竟也爬上霜白
第四章
“李将军......”,沐离关切的望着李岩,“发生了什么?”
“这次雪浪突然来犯......”,李岩的话还未说完,破空声划过头顶,沐离瞳孔骤缩,拽住李岩的胳膊往后翻滚,数十只羽箭擦着耳畔钉入身后城墙,箭尾翎羽带起的风刮得脸颊生疼
“行止先生,您还是赶紧回去吧!”李岩提高嗓门喊着
“其他人呢?”
“全没了,全没了......”,李岩抖着嗓子喃喃自语,他抬手抹了把脸,两滴泪砸在甲胄上,溅不起半点声响
这个曾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人,此刻只能茫然的望着那面在风中簌簌作响的军旗
沐离顺着李岩的目光望向城头那面绣着金线云纹的军旗,军旗未倒,可城怕是守不住了
她掌心压在冰冷的城砖上,望着城下的大军,从城门一直铺到天际线,密密麻麻的矛尖展成一片银色的林,那森森冷光像暗夜里的兽眼,沉默的窥伺着这座摇摇欲坠的城
“还有多少人?”沐离问的极轻
李岩喉结上下滚动,语带哽咽,“不足八百......”,他猛地用拳头砸向城墙,手背瞬间殷红一片,“有人打开了西城的门放了雪浪人进来,他们在我们的食物中下药,巡逻队晕倒在巷道,连刀也没来得及拔”
他语气一顿,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守城的兄弟们殊死搏斗,才把已经进城的人消灭,可我们......也折损严重”
她目光倏的沉了下来,看来雪浪这次是有备而来,里应外合势必要拿下上馆镇
可这说不通,上馆镇虽是军事重镇,可一旦城破,周边的城镇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京城更是不会,这么大的阵仗拿下上馆镇只会变成烫手山芋
沐离望着城外黑压压的军阵,心头一凛,可这次雪浪来势汹汹,看架势至少三万人
那就只两种可能,一马上入冬了,雪浪是游牧民族,需要过冬的粮草,二就是城里来了他们拼死也要除掉的人,不知为何,沐离脑海里竟然闪过那个受伤的男人?但无论如何,一旦城破,上馆镇的百姓必定被屠戮
沐离攥紧掌心,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那一张张熟悉的笑脸,佟叔,黄婶,赵哥......,心中暗下决心,再次睁开时只剩坚定
“调二百人护着百姓,撤到......断云山”
李岩微微一愣,旋即重重的点头,转身时甲胄的铁片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末将领命”
沐离摸出腰间的的信号弹,指尖在引信上顿了半瞬,虽有犹豫,却还是发了出去,信号弹拖着尾焰冲上云霄,在灰蒙蒙的天幕划出一道靛蓝,像碎裂的宝石
而断云山中一处隐蔽的山坳,靛蓝色的烟火恰好落在巨阙的眼眸中,那是城楼方向,“集合......,下山”
百余名劲装汉子应声而动,顺着陡峭的山坡忽上忽下,他们个个身手矫健,训练有素
沐离站在城楼,风掀起她的衣袍边角,猎猎作响,像面不肯折的孤旗
上馆镇只是一个边陲小城,拢共不足两万人,守城士兵只有三千人,现在也折损严重,城怕是守不住了,如今只能争取时间,让百姓尽快转移
她猛然转头,“李岩......”
“末将在......”,李岩从阴影转出
“帮我找张琴吧!”
李岩喉咙微动,虽心有疑惑,却终究只是应了一声‘是’
巨阙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城楼,立于沐离身后,“先生,巨阙到位,请指示”
“分成三组,两组隐身两侧树林,一组在城楼,不管什么办法,制造成调兵的气势”,沐离语气淡淡的吩咐着
“是”,巨阙领命,目不斜视,与抱着琴来的李岩擦肩而过
不消片刻,城楼很快便动了起来,区区几百人,愣是跑出了人头窜头,千军万马的感觉
待到一切就绪,沐离坐定,闭上眼睛,手指抚上琴弦,她有多久没弹过琴了?
十五年了
记忆翻涌,爸妈响应国家号召去兵团支边,生下她后便把她送到爷爷奶奶身边,她从出生到父母牺牲都没有见过他们的面,相见时已经是两张黑白的照片了
爷爷是走过长征的老兵,可能是把对子女的期望转嫁到她的身上,被逼着读《孙子兵法》,沙盘演练,学习格斗,陪着爷爷把哪些他参加过没参加过的战役反复不断的演练
可奶奶确实典型的江南闺秀,她认为女孩子应该懂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于是每天逼着她背古诗,练毛笔字,学琴
她的童年,被生生的劈成两半
高中毕业填报志愿那天,她把法律那两个字描了又描,可却在最后一刻被爷爷改成军医大,开启了她的军旅生涯,她本以为爷爷至少会舍不得她,会让她留在身边
可他却把她送进了遥远的戈壁滩,整整十年,进A大队那年,队长拍着她的肩笑着说,“你这双手,能拿手术刀,能扣扳机”,所以她的代号是双刃
爷爷奶奶早已经去世,除了哪些战友,她也没有特别牵挂的人,就是不知道她的残肢碎躯,是不是也和爸妈一样,躺进了烈士陵园
战鼓擂响,拉回了沐离的思绪,她好似找回了战场的感觉,这是她熟悉的地方
“别停......”,沐离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
她低头,指尖重新落回琴弦,“李岩,打开城门......”
“铮......”
第一个音砸下来,城楼上所有的士兵脚步均是一顿,不是江南小曲的棉柔,是冰棱崩裂的脆响,每一个音节都好似钻进了人的骨缝,顺着脊梁直冲头顶
紧接着便如疾风骤雨滚进泥土,又好似千军万马踏过冻土
随着她的指尖越来越快,时而如惊鸿掠水,让人心里发颤,时而如箭簇擦过草叶,犹如千军斥候在芦苇荡里潜行
沉鸣似战鼓,锐响是哀嚎,如千箭穿林,似万马奔腾
她的额角渗着汗珠,顺着下颌落在琴身,像铁甲相撞,又像风雪卷沫
跟随着她的琴音,伤兵们拄着断矛,老卒们拖着木遁,鼓手挥动着鼓槌,不足千人的城墙,生生造出了千军万马的阵势
雪浪主将身上的银甲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握着马鞭的手却紧紧攥紧
那一声声的琴音,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他的耐心,曲子里杀伐气太重,压过风啸,连座下的战马都刨着蹄,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带着不安
“将军......”,副将的声音带着急切
主将没有应声,只是眯眼盯着那扇大开的城门,好似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城墙上人头攒动,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
副将还想说什么,被他眼刀逼了回去
他知道那座城已无多少守军,可看着两侧山里的骚动,城楼的奔涌,他也不敢冒进,打仗最怕的不是敌人有多狠,而是你不知道他藏着什么
那大开的城门,像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他......不敢跳
萧妄听着杀气十足的琴音,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眼眸中裹着戾气,却也藏着胜券在握的笃定
他接过天枢递来的长弓,玄铁弓身拉满如满月,指腹漫不经心的碾过箭羽,目光却早已如鹰隼般锁定敌营中央那面猎猎作响的军旗,那可是全军的魂
“嗡”的一声,箭羽破风而去,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犹如黑色闪电,硬生生的撕开旗面中央的兽纹,箭尾震颤的余音还未落地,旗杆“咔嚓”断成两截
军旗轰然倒地刹那,他松弦的手指还维持着开工的姿态,脸上笑意未散,只是眼底狠戾更甚,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大手一挥
“上”
上千黑影如暗河溃堤,从山坡树林一拥而下,朝着混乱的敌营压了过去
军旗倒地,敌营一时间陷入混乱中,破虏营趁机而入
“杀!”
萧妄的喝声穿透混乱,好似冰石投入沸水,他一马当先冲锋在前,玄色披风趁着夜风呼呼作响,天权带领的破虏营士兵也是左右不顾的冲锋,以一当十,刀光过处,血花迸溅,纵使夜色深沉,也是触目惊心
有人被拦腰斩断,有人被断箭穿喉,有人被长枪挑着内脏,残肢断臂被碾进泥里,活着的人踩着死去的人,杀红的双眸中只剩本能的挥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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