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魂簿

　　礼堂穹顶垂下的破败万国旗无风自动，像招魂的幡。墨北暝捏着那本染血的日记，目光扫过明心榜上猩红的排名，又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擦手擦得一丝不苟的西装男——江停云。那家伙正站在人群边缘，金丝眼镜反射着幽暗的光，仿佛对周遭的恐慌视若无睹。

　　“喂！那个拿日记的！”

　　一声粗犷的吼叫打断了墨北暝的思绪。一个满脸横肉的花臂壮汉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跟班挤开人群，堵在他面前，狞笑道：“识相的就把东西交出来！这线索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吞的！”

　　墨北暝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翻着日记本，指尖在“戏台子”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自言自语：“‘毕业礼那天，我们一起毕业’……学姐，你这毕业礼，怕不是要命的那种？”

　　“他妈的跟你说话呢！”花臂壮汉勃然大怒，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向墨北暝的衣领！

　　就在那手即将触及的瞬间——

　　“哎呦！”

　　一声清脆的痛呼响起！墨北暝余光瞥见一道黑影踉跄着撞了过来——是那个扎着高马尾、猫儿般灵动的少女。她“不小心”绊了一下，整个人“哎呀”一声扑向了花臂壮汉，手里还攥着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哗啦——！”

　　半瓶水精准无比地泼了壮汉一脸！

　　“我艹！臭娘们你找死！”花臂壮汉暴怒，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猫眼少女灵活地一扭身，躲开抓来的大手，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惊慌”和“无辜”：“对、对不起大哥！我、我脚滑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慌乱”地后退，正好退到了墨北暝身边，差点撞进他怀里。

　　墨北暝眉梢微挑。

　　这“意外”，未免太巧了点。

　　“诸位，冷静。”

　　一个温和的声音插入混乱。墨北暝侧头，看见那个戴着黑框眼镜、气质清冷的青年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手里依旧捧着那本《民国戏曲流变考》，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如水。

　　“眼下生死攸关，内耗毫无意义。”青年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强行抢夺线索只会触发未知规则，得不偿失。不如合作，争取在子时前多拿积分。”

　　花臂壮汉抹了把脸上的水，恶狠狠地瞪着他：“小白脸，你算哪根葱？”

　　青年不为所动，只是看向墨北暝：“这位先生，你持有日记，掌握先机。但孤军奋战，风险太大。我们愿意合作，共享发现。”

　　猫眼少女立刻点头如捣蒜，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对对对！大哥！带我们一个呗？我跑得快，眼神也好！”

　　墨北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少女看似天真烂漫，但刚才那“精准”的泼水和灵巧的闪避，绝非普通人能做到。青年冷静得近乎刻板，话语里却藏着逻辑陷阱——“共享发现”？谁共享谁？

　　但眼下，组队确实是上策。

　　“行啊！”墨北暝咧嘴一笑，热情地伸出手，“相逢即是有缘！鄙人墨北暝，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苗小七！”少女清脆地回答，猫儿般的眸子飞快地瞥了一眼青年，“苗疆的苗，大小的小！”

　　“书砚。”青年微微颔首，“书本的书，砚台的砚。”

　　墨北暝咀嚼着这两个名字，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但依旧抓不住源头。他笑容不变，用力握住两人的手：“好名字！那咱们就是队友了！”

　　花臂壮汉见三人旁若无人地“认亲”，气得脸色铁青，最终骂骂咧咧地带着跟班离开。

　　危机暂时解除。

　　“好了，队友们，”墨北暝收回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时间紧迫，日记指向了‘戏台子’和学姐的复仇计划，但关键信息缺失。我建议先去戏台看看。”

　　他抬手指向礼堂深处。

　　那尊流淌着朱砂泪的石膏像后方，厚重的深红色帷幕半掩着，隐约可见一个高出地面的平台轮廓。整个区域散发着比其他地方更浓郁的阴冷气息，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苗小七歪了歪头，猫眼闪烁着好奇：“戏台？学姐要在那儿干嘛？”

　　书砚推了推眼镜，目光沉静：“戏台往往承载着最激烈的情感爆发点，危险，但也可能是线索最集中的地方。”

　　墨北暝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书先生对戏台挺了解？”

　　书砚神色不变：“略有研究。”

　　墨北暝不再多问，转身朝戏台走去。苗小七蹦蹦跳跳地跟上，书砚则沉默地走在最后。

　　越靠近戏台，空气越发阴冷，带着陈年灰尘和脂粉混合血腥的甜腻气味。半掩的帷幕如同怪兽的口唇，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墨北暝在距离帷幕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扫过地面——厚厚的积尘上，除了他们的脚印，还有一些模糊的、杂乱的小脚印，像是……赤足奔跑的痕迹？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那些印记。

　　就在这时，苗小七突然指着帷幕下方，猫眼瞪大：“咦？那是什么？好像有东西在发光！”

　　墨北暝和书砚同时看去。

　　帷幕边缘的阴影里，积尘被扒开了一角，露出一小块暗红色的丝绒布料，上面缀着一点微弱的金属反光。

　　墨北暝的心跳没来由地快了一拍。

　　这“戏台子”的第一幕，似乎就要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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