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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鞋(大修)
就在孙纲终于咬牙准备接下单据时,一青年男子欢快跳脱的声音直挺挺闯入,将僵持的气氛砸个稀碎。
“怎么了这是,这么热闹?”
洛清夷不用回头便知晓是谁。她尚未开口赶人,孙纲犹如遇救星,立即躬身行礼:“冯兄!”
冯啸康虚虚一抱拳算是回应,继而嬉皮笑脸地凑到洛清夷跟前,埋怨道:“找你半天了,怎么跑这儿躲清静来了?”
洛清夷语气不善:“你找我干嘛?”
若非他不合时宜地冒出来,她的钱都要到手了!
见她神色不虞,冯啸康又看向孙纲。孙纲立即大吐苦水:“冯兄见笑。在下一时言行无状冲撞了洛姑娘,害洛姑娘的心爱之物掉进池塘。洛姑娘怪罪,也是孙某咎由自取,唉……”
嘿!这个死绿茶!
洛清夷正要骂回去,冯啸康却朝她咧嘴一笑:“就为这啊?我来!”
他说罢蹬下长靴,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噗通”一声跳入池塘!
“对啊!”孙纲恍然大悟,“掉进水里又不是坏了!”
洛清夷头顶都要冒烟儿了,恨不得把冯啸康直接按死在湖里算了!
没过多久,冯啸康便浮上来,举着湿哒哒的羽扇问:“是这个吗?”
“是!”孙纲扑到栏杆边朝他伸出手,“冯兄快递给我!”
洛清夷气得磨牙:“冯笑笑!你闲的吧你!”
冯啸康没有半点挨骂的自觉,忽而一脸欣喜:“哎!你看这一幕,像不像咱俩在太学第一次见,你把我踹进湖里那次!一模一样是不是?”
二人第一次见面就是打架。说打架也不准确,是洛清夷单方面把冯啸康踹进湖里,抢了他太学一霸的地位。她本意是想试探渣爹对她的容忍限度,也不知冯啸康这厮是有什么毛病,居然就此喜欢上她了。
奈何这货脑子里缺根弦,自相识以来,他永远都像个跳脱的猴子,总是花式捣乱给洛清夷“添堵”,就如此刻。所以冯笑笑并非爱称,而是笑话的笑。
但孙纲闻言可傻了,南雄侯家的公子被她踹进湖里?还有什么是这位姑奶奶不敢干的啊!
他强牵嘴角挤出个笑:“洛姑娘还掉了个火机,劳冯兄帮忙再找一找!”
“成嘞!”冯啸康一个猛子又扎了下去。
孙纲将羽扇递洛清夷面前,笑容谄媚:“洛姑娘,你的南洋珍珠好好的呢。”
没等洛清夷表态,雁鸣一把就给挥开了,厉声道:“沾了池底臭烘烘的淤泥和鱼粪,还敢往我家姑娘跟前送?别说脏了的扇子,脏了的人我家姑娘都不会再碰一下!”
洛清夷震惊:绝了啊姐妹!
*
此时,一辆低调威严的宽大马车正朝凌霄阁驶来。
那车架前后各有两队身着劲装、腰悬佩刀的侍卫。侍卫虽未着甲胄,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佩刀都是军中制式,再看向他们手臂,腕甲竟是鱼鳞银甲!
鱼鳞银甲乃是大瀚皇家禁军独有的装束,周遭人立即无声退远。
马车内,心腹闷声道:“玲珑阁可真敢狮子大开口!这黄玉不过鸭蛋大小,再顶级、再罕见,哪里就值上千金了!”
王允泓不断摩挲把玩着手里的龙纹黄玉环,眉眼柔和:“她就喜欢这些珍稀罕见的玩意儿。”
心腹小声吐槽:“她喜欢的可太贵了!”
王允泓掀起眼皮瞟去一眼,目光冷肃如冰,与方才的温和模样判若两人。
心腹立即垂首:“殿下恕罪,属下僭越了。”
踏入凌霄阁,王允泓仍是往日一贯的沉稳亲和。
他生得姿貌端雅,俊逸斐然,一身不可直视的矜贵风范,然而嘴角又常年噙着抹浅笑,便将那股摄人的王者之气淡化,显得人谦冲温和,宛如一块温润美玉。
他一露面,笑语盈盈的楼内顷刻间安静下来,仅一瞬,又被声声行礼与问好重新填满。
“见过良王殿下。”
“问良王殿下安。”
王允泓压压手,和颜温语道:“诸位不必多礼。本王今日也是受邀前来,还望诸位莫要因本王拘束才好。”
“大殿下好兴致啊……”
“快来看!”
寒暄被后门突兀的喊声打断。那人大概没注意这边的动静,声音高亢:“洛大姑娘与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吵起来了!”
王允泓的笑容在脸上裂开。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孙纲恼怒不已,“这又不是不能用了!洗净晾干不就好了?!”
雁鸣直接回怼:“能用你自己留着用,我家姑娘是绝不会要了!”
争吵间,花园突然涌进十数个悬挂佩刀的侍卫,将看热闹的宾客们“请”离。
一直站在洛清夷身旁的紫衣妇人是个有眼色的,转身想走,却被洛清夷叫住:“这位姐姐烦请稍待片刻。”
孙纲见这架势心中慌乱,而后便见到王允泓在亲卫的左右护持下踱步而来,脸上重现惊喜。
“大殿下?!”
恰逢冯啸康浮出水面透气,大口喘息:“没找到啊!那火机是何模样啊?”
“怎么闹成这副样子?”
王允泓蹙眉,偏头对亲卫说:“还不快把冯将军拉上来!”
“别别别!”冯啸康连连拒绝,“我不上去!我还要给清夷捞火机呢!”
雁鸣发声否认:“冯将军可不要搞错了。火机掉进池底沾了脏东西,我家姑娘是不会要了。孙公子赔了钱,这些东西便是他们的了,冯将军是在给孙公子和孙姑娘捞东西。”
冯啸康怔住。
他跳下来是为讨洛清夷欢心,才不是热心肠想帮忙捞东西啊!
王允泓耐着性子问:“发生何事了?”
孙纲正要说话,雁鸣抢在他之前率先开口:“大殿下明鉴。孙公子诋毁我家姑娘在先,伤人毁物在后,还想让我姑娘息事宁人。雁鸣跟随我家姑娘已有六年,还从未见姑娘受过这等气。”
“什么?!”水中的冯啸康先急了眼,“你竟敢伤她?!”
孙纲有口难辩:“我……”
“伤哪了?”王允泓朝洛清夷走近一步。
见她左手捂在右手腕上,他便托起查看。
洛清夷本就是为磕碎镯子,并没使多大劲,又耽误这会子功夫,浅浅的红印子只剩指甲盖大小了。
但她理不直气也壮:“磕碰一下而已,残废不了。但碎了我新买的镯子,还有掉进水里的东西,总该赔我吧?”
“应该应该!”孙纲态度好得不得了,“在下回去后,立即叫人把银票送去府上。”
他刚要去接雁鸣手里的单据,却被王允泓先一步拿到手里。
“不如由本王来做个和事佬?”
王允泓轻轻扫过一眼数额,从怀里掏出那块龙纹黄玉环,笑容温浅对洛清夷道:“洛妹妹,本王用这个,来抵孙家公子损坏你的东西,如何?”
洛清夷一眼便认出这是玲珑阁先前采购的一块顶级黄玉籽料。
先前听芮紫说,有位出手阔绰的神秘人买下这块籽料,要求内外一分为二,外环雕龙、内圆雕凤。
芮紫要价一千二百八十八金,对方连价都没讲,直接就付了银票。她当时便隐隐猜测是王允泓的手笔,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大瀚人爱黄玉更胜白玉,皆因皇室认为黄色尊贵。而鸳鸯佩多是成婚仪式上,男女双方为彼此佩戴的定情信物。鸳鸯佩多见,但龙凤纹寻常百姓是不敢用的,只有身负王爵的人才能使用。
当今陛下只有两位皇子,长子王允泓现年二十,封号“良”,次子尚未及冠还没封王。能用龙纹的除皇帝和尚在京都的两位亲王外,便只有王允泓了。
洛清夷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呵,他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拿着本来就要送她的东西,再给他自己白赚一份人情!
孙纲果然受宠若惊,感动得一塌糊涂:“这这这……这可如何使得?是在下莽撞,理应赔给洛姑娘,怎好让大殿下破费……”
王允泓端得一派情礼兼到:“二位今日头一次见,为这等小事生出龃龉就不好了。本王与洛家妹妹自幼相识,又与令尊孙大人同朝共事,今日能做个和事佬也是缘分,孙公子不必介怀。”
冯啸康不合时宜插嘴:“殿下不公平啊!我欠清夷债至今还没还完呢,怎不见殿下替我赔一回啊?”
没这货捣乱,洛清夷这次碰瓷早就成功了,何至于浪费这功夫?
她气不打一处来,手边又没别的东西,便抓起冯啸康的鞋一只一只朝他砸去:“你个臭猴子!我拿你当个人的时候,你最好给我装像点儿!”
冯啸康会武功,在水中也十分灵活,左摇右闪,两只鞋都被他躲过去。
洛清夷怒火更盛,一把薅下自己的鞋再次朝他砸去:“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都还不起这债!”
这次冯啸康没敢躲,反而往上一跃,接住她的鞋。
“嘿嘿,接住了!没湿!”
他憨笑地举着鞋游过来,“你若真想打我,我站着不动给你打就是了。给,快穿上!”
雁鸣俯身刚要接,玉石栏杆缝隙处却伸出另外一只指节修长的手。
冯啸康愣住,望着王允泓蹲下身递来的手,几不可察地向后挪了寸许。
有一瞬间,他竟想把手中的绣花鞋藏到身后。
王允泓见他不动,视线上移停到冯啸康脸上,什么都没说,只是食指指尖微微勾了下。
无声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在水中感觉尤甚强烈,冯啸康感觉池塘的水好似变成沼泽里吞人的淤泥,将他胸膛挤压得难以喘息。
对方是君,他是臣,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冯啸康动作僵硬,终是将紧紧攥在手里的绣鞋交过去。
鞋稳稳落入手中,王允泓收回目光,指尖状似无意般,将冯啸康留在鞋上的一点水珠拂去。
他本就蹲在洛清夷身前,一手拿着绣鞋,另一只手握起她的脚踝,神情专注认真,将鞋为她穿好。
而后他抬头,眉眼间带了些宠溺。
“不气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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