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生死契
虽说这样的想法有些荒唐,但云鹤显然也十分认同。
帘后传来轻咳声,云简端着药快步走向床边。看见曲晏咳血,他的眉心猛地蹙了起来。
“师尊,师兄……”曲晏艰难开口,云鹤连忙止住他的话,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确认曲晏并无大碍后,才松了一口气。
“阿晏,你那日究竟看见了什么?”
曲晏垂下眼,叹了口气,随后摇摇头道:“师尊,我累了……”
“那你先安心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和小简。”
云鹤轻轻替他捻了捻被角,随后离开了房间。云简将药碗放在桌边,正欲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曲晏的嘤嘤声。
“师兄,我的手伤了。”
“那……我喂你?”
听到令自己满意的回答,曲晏毫无血色的嘴角微微上扬,眸中的笑意逐渐蔓延。
他在云简的帮助下坐起身,倚靠在床头。
“师兄不问问我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吗?”
“你不想说,我又何必问?”
云简侧坐在床边,嘴上说着,喂药的手却没有停下。
他看着曲晏咽下最后一口汤药后,忍不住交代了一句:“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将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
“那若是师兄有危险呢?”
“我的安危并不重要。”
“对我而言,很重要。”曲晏语气坚定。
云简蓦地一顿,对上曲晏的眸子,别样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悄然晃过。
云简率先移开视线,低下头道,“总之,我不想再看见你受伤。”
“那你和我绑生死契吧!”
说罢,曲晏歪着头低笑,只当自己说了句玩笑话。
云简却认真了起来,目光重新落回了他身上,“生死契?”
“两个人死生同命,是为生死契。”曲晏轻轻勾住云简的衣领,伏在他耳边轻声问,“师兄想和我同生共死么?”
温热的气息落在云简的颊边,他的耳廓漫上绯色,接着“唰——”地一下站起身,僵着身子把药碗放回桌上。
看着云简手足无措的样子,曲晏心想:“哎呀,真是个憨憨,这么不经撩拨。”
“要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云简轻咳了一声,眼神瞥向一边,“你那个生死契。”
他的声音低了许多,整个耳朵瞬间红透。
“你认真的?”
“嗯,师父和我都不希望看见你受伤。”云简挨着曲晏坐下,一脸真诚地看着他,“需要我做什么?”
曲晏微微一怔,随即,唇边漾起了一抹笑,“喝一口我的血。”
没等云简反应过来,曲晏已经将左手无名指戳进了他口中。
腥甜的血液在云简口中散开,他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吮一口,咽下去。”曲晏挑了挑眉,笑道。
云简照做。
“哎呦呦,不愧是仙界翘楚,学什么都快。”曲晏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间,用食指轻轻叩了叩云简的侧腰,然后刻意凑到他的耳边说,“这里已经有我的标记了,现在可没机会反悔了,清和仙君。”
云简只觉得喉咙发紧,肢体接触到的地方格外敏感,忍不住往回缩了缩。
“不管以后我与师兄相隔多远,只要这标记在,我们就能确认彼此还活着。”曲晏握住云简的手,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自己腰间。
微凉的手指触碰到曲晏腰间玄色的雪花标记,云简淡漠的眸子陡然亮了亮,“你这生死契能五感互通?”
“嗯,不然师兄如何知道我有没有受伤?”曲晏低笑一声,百无聊赖地倚在床边,看着被自己撩拨得不知所措的云简。
“你!真是顽劣!”
云简丢下一句话便甩袖离开了。
“师尊……师尊?”
云简晃了晃神,把思绪收回来。
云挽扯着他的袖子,“师尊,鱼从鱼篓里跳出去了!”
“哎!小挽!”云简本想伸手拉住云挽,谁知云挽已经和鱼较上劲了。
那条活蹦乱跳的鱼无论如何也不肯被云挽抓住,最后一鱼一人,扑通两声,双双滑进溪中,溅起一圈圈水花。
好在溪边水位尚浅,云挽身量不低。他钻出水面时,将那条鱼紧紧箍在怀中,冲着岸上的云简傻笑,“这可是篓子里最大的鱼!刚好给师尊炖汤,可不能让它给跑了!”
云简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好,咱们回家。”
这一百年间,净月山上种满了桂树。
云简与云挽一前一后走在石阶上,秋风中暗香浮动,桂花飘落在云简肩头,云简并未抬手拂去落花,任由它去留。
回到净月观后,云简在院中的桂树下静静站了许久。如雪的麻衣松松合在他身上,他踮起脚,缓缓伸出手,折下桂枝,放进了石桌上的花瓶中。
“师尊,净月山上四处是桂树,您为何还要折下来插在瓶子里呢?”
云简目光柔和,鬓边没有束上的发丝被风吹起,“只有一枝桂魄以思故人。”
“师尊所思之人,是树干上刻的人吗?”
“嗯。”
云简依旧站在那颗桂树下,伸手抚着树干上的刻痕,“这是永朔村最老的树,是你师祖种下的。”
云鹤初到永朔村那日,在净月山下碰见卖花种的坡脚可怜人,重金买了不少种子,但因为分不清种类,最后随意在院中种下了一颗。
那棵树被云鹤悉心照料着,有一次曲晏顽皮,在树干上刻下了师徒三人的名字,被云鹤罚跪了两个时辰的香。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刻痕已因树的生长而逐渐模糊,只是云简的记忆,却在如梭的岁月中愈发清晰。
“师尊,我洗好了,浴堂里水还热着,你快些去吧!”
“好。”
云简将衣物搭在屏风上,低下头注视着侧腰上的雪花印记,手指抚过那抹玄色时,骤然发现它的颜色已然淡去。云简表情一滞,面上的肌肉微微收缩,难以置信地摩挲着那片雪花,“宛寒,是你吗……”
那一刻,他只觉得喉咙发紧,说不出更多话。他顾不及沐浴,忙穿上衣物,夺门而去。
“师……师尊!你去哪儿?”云挽被一阵风吹得愣了几秒,回过神来,只看见云简已经御剑而去,“师尊难得御剑,难道是白玉京有要事处理?”
云简手执“映魂”,一步步朝着幽冥殿走去,魔差们见他眉宇间带着怒色,也不敢上前阻拦。幽都的地仿佛深不见底的沼泽,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却觉得每一步都踩在紧张与不安上,好似下一秒就会深深陷进去。
“呦,清和仙君,真是稀客啊!”曲安生翘着腿,坐在幽冥殿中,看云简提剑走上前,“仙君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
“曲晏何在?”
“哦?本尊还未找你们的麻烦,你倒先闯进本尊的地盘来了?”曲安生用手撑着下巴说话,大有其父风范。
“无关紧要的话少说,曲晏何在?”
曲安生带着云简来到血影堂,远远指着堂内,没好气道:“你不是问我他在哪儿吗?诺,看见了吗?他死了,是你亲手杀了他!”
云简顺着他手指之处望去,只见堂内停放着一口棺椁。云简心中一颤,顾不得体面,顷刻间闪到那口棺边。
“宛寒……怎么会?明明那印记还在……明明……”
“明明魔族人不会死?对吗?”曲安生的声音从云简身后传来,语气中带着寒意,“你以为自己手下留情了,以为我兄长这一百年来只是缩在幽都养伤,对吗?”
云简怔愣在棺边,双目透过那口水晶棺,紧紧盯着曲晏的脸,“他说过,我和他结了生死契,会同生共死。”
“我说清和仙君,你是不是飞升的时候被天雷劈中脑子了?那种话你也信?”
曲晏殒命后,魔尊带着江时雨四处散心,曲安生接管幽都。
他的嘴也变得越发刻薄,见谁都要揶揄几句。
“五感互通,我分明也感受过。”云简声音低哑,眼神空洞。
曲晏还活着,是云简给自己设的骗局。
他时常在夜深人静之时轻抚腰间那片玄色雪花,曲晏的那句“不管以后我与师兄相隔多远,只要这标记在,我们就能确认彼此还活着。”深深印在他脑中,每每追忆往昔,他仿佛能感受到曲晏那双温暖的手。
被他握着的感觉,很安心。
“别骗自己了。”曲安生轻抚着棺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恨意的话,“如果你没有用映魂剑,他就不会死。”
“你这是何意?!”
“他没告诉你?”曲安生震惊片刻,随后又道,“罢了,如今更不必同你讲。”
“曲,安,生——”
曲安生回眸望去,只见一个金色法阵从云简脚下缓缓展开,他的灵力如泉涌,皆往法阵汇聚。
“伏魔阵——开!”
一阵轰鸣,震得血影堂内梁动柱塌。
曲安生四处躲袭击,嘴上也不愿饶过他,“这么轻易就开伏魔阵,是被我戳中心窝子了?”
云简不语,阵法不停。
没过多久,只听“轰——”得一声,血影堂塌了,装着曲晏尸体的水晶棺也被压得粉碎。
曲安生将曲晏从废墟中拖出,怒火中烧,“云济川!三界之中,你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兄长!你流芳百世,他却死得冤!”
“他血洗永朔村,杀害恩师,本就该死。”云简语含悲慨。
曲安生噗嗤一声笑出来,眉宇之间很快染上厉色,“我兄长与你相识数年,你就这么不信任他吗?”
“他入魔时意识不清醒。”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