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香铺开张,闺蜜儿子连夜入股

作者: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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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投无路


      晨雾未散,阮停云就已出现在婆婆房中。
      “你公公一早就去府学了,来,快进来。”说话的,是她躺在床上的婆婆林钰桦。
      阮停云失望垂头,本来今天起个大早,就是想来说一下嫁妆被偷的事,想借此找公公借一百两银子。
      公公虽然俸禄微薄,但肯定有不少私房钱。
      想来公公是在躲着自己……
      阮停云笑着端起药,吹了吹,递到婆婆林钰桦嘴边,“母亲,来。”
      “停云啊,昨天的事,我听说了……”林氏从枕头下掏出了一个小荷包,“娘的私房钱,只有十两,你别嫌少……”
      “娘……”
      铜钱还带着体温,阮停云喉头一哽。这钱怕是婆婆攒了半年的体己。
      “娘,是媳妇无能,要不是今年重金购买一批香料遇到了洪水,铺子里也不会这么紧张,还要让您拿钱。”
      林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别这么说,这些年,家里全靠你,府里账上还有多少钱你全支走,就是千万别让你大嫂知道……”
      阮停云苦笑点头,府里的帐上可动的钱也不过就二十两。
      一日时间过得很快,日近酉时,芳歇阁对面的瑞香楼门庭若市,门口挂着“科考”“安神香”等照牌,学子出出进进好不热闹。
      反观芳歇阁,虽然也挂出了安神香的招牌,却客人稀少,店内,青杏一边清扫,一边唉声叹气。
      “万一老爷今天回来还是不愿意借给我们钱,怎么办?”
      阮停云看着对面拥挤的人流,强撑着笑道:“总会有办法的。”
      “夫人……”青杏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拿着抹布凑到阮停云耳边说道:“夫人,我听说琉璃阁的花娘子在高价收合欢香,要不,我们……”
      阮停云蹙眉按住青杏的嘴,看了看门外,幸好没人,摇头道。
      “这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
      突然,门外一阵骚动。
      沈释穿着府学训导的官袍,正被几个同僚簇拥着经过芳歇阁。
      “今年的考核,还劳烦两位大人费心。”沈释讨好地低语道。
      “父亲!”阮停云快步追出,拦在他面前,赔笑道:“父亲,借一步说话。”
      阮停云知道外面不是谈事情的地方,但是她怕一回到家,父亲又会躲着自己。
      沈释被吓了一跳,看了看同僚,同僚哂笑着做出了请便的动作,沈释这才不耐甩袖和阮停云走到一旁。
      阮停云声音压得极低,“铺子交租时间就剩下四天了,您手里有多少存钱,都算我借您,给您高息,打欠条……”
      沈释脸色沉了下去,“我说过了,我手里没有余钱!”
      “是儿媳无能,但哪怕是一百两,五十两也行啊,要不是儿媳的嫁妆都被花光了,我也不会向您借钱……”
      阮停云掏出手帕掩面假哭,拔高声音。
      她的语气极近卑微,甚至声音都是颤的,手帕后的眼睛观察着公公同僚的反应,他们果然侧目侧目议论。
      沈释甩开她的手,“大庭广众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沈家对不起你!嘴里天天都是钱,真是满身铜臭……”
      话未说完,“哗啦!”一桶腐臭粪水猛地泼上芳歇阁门面,黑黄秽物顺着门面木板往下淌,溅湿了沈释的官靴。
      “阮寡妇!”赵兴的伙计拎着空桶狞笑,“明日再不交租,泼的就是你的脸!”
      围观人群哄然大笑,赵兴就在人群正中央,挑衅地看着她,阮停云咬紧牙关,眉毛都拧成了一条线,眼中的怒火恨不得把赵兴吞噬。
      “哟!沈大人,您儿媳的香铺改茅房啦?”同僚捏着鼻子后退,旁人连连作呕。
      沈释脸色铁青,一把拽过阮停云:“立刻关门!如此大丑,真是丢尽了沈家的脸面!”
      阮停云却扯起一抹笑,她挣开沈释的手,在众人嫌恶的目光中,弯腰扶起被粪水泼倒的木招牌。
      只要处理得当,大丑就可以成芳歇阁芳名远波的机会!
      “青杏,把那张小方案搬到外面来。”
      “是。”
      很快,芳歇阁门口就出现了一张小方桌,香炉和焚香工具也一应俱全。
      “哎,赵管家,她要干嘛啊?”
      “故弄玄虚!”赵兴嗤笑,“一桶粪水都处理不了,还开什么香铺?”
      “就是!”卖炊饼的王婆尖声附和,“靠卖笑揽客的小寡妇能有什么本事?!”
      阮停云充耳不闻,她转身进店,从柜台暗格捧出一尊鎏金狻猊香炉。
      “哟,你这是想焚香遮臭?”
      人群惊讶,纷纷捂着鼻子发出质疑之语。
      “这怎么可能啊……”
      “她不会是真觉得香可以掩盖住这骚臭吧……”
      赵兴抱臂讥讽,“阮寡妇,别装模作样了,你这破香要能盖住粪臭,老子当场吃一口!”
      人群爆发哄笑。
      阮停云指尖微颤,却稳稳点燃炉中炭火。她取出一块琥珀色香饼,轻轻置于云母片上。
      “装神弄鬼!”沈释拂袖,“赶紧收拾干净,别在这儿丢——”
      话音未落,阮停云指尖一翻,香饼落入火中。
      “滋——”
      一缕青烟腾起,刹那间,凛冽松香如雪崩般炸开!恶臭被撕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崖边孤松般的清寒,混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蜜甜,仿佛冰天雪地里突然绽开的梅。
      “这……这怎么可能?!”赵兴猛地后退两步。
      方才还捏着鼻子的人群突然安静,松开手试探性嗅了嗅,随即爆发出惊呼:
      “真的压住了!一点臭味都没了!”
      脂粉铺的李掌柜疯狂抽动鼻子,“阮寡妇,这是什么香啊!”
      阮停云淡然立于台阶之上,自信笑道:“阮氏安神香……鹤唳空。”
      鹤唳空是阮氏特有的安神香,因点燃后就如临仙鹤起舞的仙境而得名,因阮氏是穷苦起家,所制香品均有耐久长馨的特性,以求博得小户人家的青睐。
      这么一大片烧起来,自然是如瀑布高坠的水花,激起千层香浪。
      阮停云唇角微勾,指尖轻点香案:“三日内,此处香气不散——若散了,我自摘匾额。”
      学子们纷纷躁动,尤其是那些从偏僻地方赴京赶考的穷苦学子,他们赴京处处省吃俭用,囊中羞涩。
      但谁想落人一等呢,安神香就如同上香拜佛一样,也许是个心理慰藉,但不能没有。
      “老板,这香怎么卖的?”
      阮停云笑着回答:“香饼一百钱一盒,香囊五十钱一个,效用几乎没有差别。”
      “好便宜……”学子们惊讶地议论着,看着身后瑞香楼招牌上写的“安神香饼三百钱一盒,香囊一百钱一个”,瞬间心动了。
      更有已经买过瑞香楼香囊的学子,看着手里的香囊纷纷觉得买亏了,准备去退货。
      见此,赵兴有些慌了,他高声道:“香再浓又如何?哪个正经学子敢买你这小寡妇的安神香?春闱在即,万一被下了药,科考失利算谁的?”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几个原本想买的学子也犹豫了。
      就在这时……
      “我要十份。”
      一道清冷嗓音从人群后传来。
      裴砚如孤松立雪,从人群中走出,天青色衣袍纤尘不染,仿佛与这污浊之地格格不入。
      “穷书生装什么阔气?”赵兴嗤笑,“买了她的香,小心明年落榜!”
      裴砚不疾不徐走到人群中央,不偏不倚正在粪水边缘,从怀中取出一枚褪色的香囊。
      “这香,我用了十二年。”他指尖摩挲香囊上的缠枝莲,“泉州乡试、江南秋闱、金陵诗会……从未离身。”
      他抬眸,目光如刃:“赵管事是说,我靠这香舞弊?”
      赵兴打量着他的气度,一时拿不准对方的身份,问道:“阁下在哪高就啊?”
      “只不过是今年末流的举人而已,赴京赶考,借住在我家的晚辈。”沈释站出解释,一脸不屑,“让各位见笑了,裴砚!还不回去!”
      沈释的同僚瞬间挂上讥讽的笑,“原来只是个末流举人,刚刚那一席话我还以为是靠着那香囊考上了解元呢。”
      “就是,赴京赶考的,谁不是举人啊!”学子中,有人讥讽。
      阮停云心中不忿,看向裴砚,只见他芝兰玉树,端立在人群之中,微敛着眼眸,紧皱眉头看着脚尖。
      这些人的讥讽果然伤到了他……
      裴砚的才气和成绩,阮停云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挽晴的书信中一直有提及。
      就算他真是末流举人,公公也不该在街上如此奚落裴砚一个晚辈,阮停云的护犊之心瞬间上涌,欲为裴砚辩白。
      她皱眉冷声道:“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其实裴砚他就是……”
      “其实他就是在装大尾巴狼!”赵兴的伙计起哄打断,“一个穷举人用了又怎样?能证明什么?”
      “就是!说不定买了就考不上了!”
      人群爆发哄笑。
      裴砚皱眉看着鞋尖,叹气,几番小心,鞋尖还是沾到泥水了,他背着的手收紧,强忍着要从这种环境中逃走的冲动。
      人们却当他心虚,“走吧,别和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浪费时间,他当他是江南才子裴神童呢!”
      学子们纷纷摇头讥讽,准备散去。
      这时有个路过的青衫学子挤进来看热闹,看到裴砚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裴、裴解元?!您怎么在这儿?!”
      全场死寂。
      “解元?!”
      “对啊,他就是我们福建今科乡试头名,裴砚!”
      方才还哄笑的学子们瞬间变了脸色,蜂拥到店门前:
      “阮夫人,给我留三份!”
      “我要五份!裴解元都用过的香,必是文曲星加持!”
      “哎哟!”
      赵兴被瞬间涌动的人群挤倒,一屁股坐在了粪水里,手也直接插进了黏糊糊的粪里,昂贵的枣红色绸面冬袄浸在屎黄色的粪水里,吸满了粪水。
      他看着台阶上被人群拥簇,满面得意的阮停云,恨得咬牙切齿,狠狠捶地,却被溅了一脸粪水。
      “啊!”赵兴气到大吼,“还不扶我起来!”
      伙计急忙扶起他。
      “阮寡妇,四天后,我等着你跪下求我!”赵兴撂下狠话,一瘸一拐离开!
      人群外,裴砚看着人群中的阮停云,满眼都是夕阳余晖的光亮。
      沈释扯出一抹讨好的笑,走向裴砚。
      “裴贤孙,你高中解元这喜事怎么不和我早说……昨日天晚事急,怠慢了你,今晚府上一定为你好好接风!”
      挽晴去了泉州后和京城就很少来往,万万没想到一直流传的江南神童就是她的儿子。
      一省解元,进则可能夺得榜首,登阁拜相,退也是稳居进士,这裴砚可是前途无量啊!
      沈家也是祖宗保佑,竟然有这么一房争气的亲戚,还偏偏借宿在他们家,这次,他说什么也要抱紧这颗大树!
      想着,沈释讨好地笑着,但裴砚却只是轻轻点头。
      “多谢姨祖父好意,晚辈不喜热闹。”说完,裴砚转身离开。
      沈释僵在原地,尴尬地看向同僚。
      暮色沉沉,夕阳打在门扉上,沈宅库房紧闭,阮停云和青杏挑着灯数钱,最终阮停云无力放下钱串,仰躺在椅子上,望着房梁。
      “只有三两二十钱,这样,就算再卖四天,也才十几两。”
      青杏紧蹙眉头,“夫人,要不然,还是试试吧,一盒五两呢……”
      试试制作合欢香卖给黑市。
      这件事,青杏不是第一次提,但她一直过不了心里那一关,这种香,卖出去,八成会祸害人,而且一旦被公公婆婆发现了她一个寡妇在做这个,后果不堪设想。
      最重要的是,这个合欢香的做法,是阮氏独有,万一被懂行的人察觉,意识到阮氏香集还存在于世……
      但是现在,公公铁了心不愿意借钱。
      顾不得这么多了,铺子没了,那阮氏香集不就成了一本柴火嘛……
      “青杏,去准备香盒吧。”
      青杏惊喜,遂即正色起来,“是。”
      烛火摇曳,白色的蜡烛渐渐被蜡泪吞噬,一整根蜡烛很快就只剩一寸高。
      阮停云疲惫地转了转脖子,手中的工具却不敢搁下,一旁已经摆好了八盒密封好的合欢香。
      合欢香在掌心碾作绯色粉末,混入蜂蜡时,她忽然想起子弘和她一起制香的模样——
      “伽罗木要劈成细条。”她握着他手腕示范。
      可子弘的目光却渐渐转移到她的脸上,直直吻了过来,两人的手上沾着香气,一件件脱掉彼此的衣服,抚过彼此的皮肤……
      蜡油滴在手背,痛,心更痛。
      子弘……
      近日来的委屈和疲惫让她一瞬间垮下了头,无数的思念和爱意在这寂静的夜晚涌上心头,阮停云竟鬼使神差地点燃了一片成品。
      那香莹润如珊瑚,点燃刹那,甜腥雾气缠上脖颈。
      阮停云仰躺在椅背上,望着房梁,恍惚见子弘在雾中伸手……
      这里曾是她们欢好过的地方,香柜边,太师椅上,不知几次打翻过香料,香气缠绕着汗水和呻吟,承载了他们无数记忆。
      细碎的呻吟从阮停云紧咬的牙关间溢出,汗湿的襦裙黏着腿根,她不自觉向后扬起了头。
      “沈夫人?”
      一道锁链的碰撞声惊破幻梦。
      阮停云吓得立马坐起,打翻了香炉,抬眼看去,只见裴砚执灯立在门外,两人间是一道狭窄的门缝,门锁锁链横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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