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后果
三日后阮阿含被绑在柱子上,冷风似刀,割在脸上生疼。
突厥人没有快船,不过他们会用羊皮制皮筏子,皮筏子相较于快船无法携带辎重,突厥兵此次南下大有破釜沉舟之意。
她连同万余突厥兵沿河而下,先一步进了石城镇,在高处布好了弓箭手与巨石。现下她被绑在高柱上,等待着陇右军前来。
石城镇地形特殊,西北多荒漠戈壁,往往一望无垠,视野不受限,而石城镇外多石林,进了石林仿若进了迷宫,不是预先熟悉地形,在这打仗必输无疑。
突厥已传信给陇右军,信中告知庆安公府五娘子被困石城镇,陇右军有太后口谕在身,便不得不来。只待引陇右军入石林,便如猢狲入袋,届时再勇猛也无力回天。石城镇一役后,即可南下昆仑山,从后方围了陇右军。
阮阿含在高柱上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她自小养尊处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磨难,前世至死自己都未离开过京城,不知为何这第二世打一开头便变了。
死过一次的人反倒更怕死贪生,这一世父母亲朋都还在,一切都还有转机,就这么死了怕是这一世庆安公府上下又落得个不得善终,如今境地,也怕将士们白白命丧于此。
远处渐渐传来马蹄声,待到近处,阮阿含才看清那是陇右的一支百人先头兵。士兵看到阮阿含,不由多想便冲进了石林。
石林中藏身的突厥士兵见状蜂拥而出,巨石自石林顶上投下,打了个措手不及,陇右的先头兵惶惶失了方向,一时自乱阵脚,踩踏无数。
乱军中,阮阿含自高处看到远处又奔来一支千人队伍,领头的那人披风翻飞,一手拽着黑骝马缰绳,一手持着湛金鹰首枪,满身的肃杀气。
是他!
她见过他的。
前世她在掖庭的院中,看一只蝴蝶翩飞,那蝴蝶倏倏振翅,翅膀上的磷粉闪闪发光,她的目光随着掖庭中难得一见的生机流动,待蝴蝶轻轻巧巧落在虚掩的门边,门就那样被推开了。
因突厥战事上大获全胜,新帝犒劳军队特意在宫中设宴,褚顷喝多了酒误闯了无人看守的掖庭,那时阮阿含并不认识他是谁。
他一袭暗朱色圆领窄袖袍,腰间配着把别致的西域小刀,恰是少年英勇的好样貌,站在门外只匆匆看了她一眼便又仓皇而去了,像是知道来错了地方。
后来才知道,误闯进掖庭的那位正是统帅朔方、安西、陇右三军击破突厥的大将——褚顷。也只有他,能够御前带刀,宫内纵马,以军权割据西北,让皇帝不得不倚仗又不得不戒备。
待褚顷奔到近处,听他中气十足大喊:
“我乃昭武校尉褚顷!听令后撤!”
刚刚还乱作一团的陇右军顿然有序起来,虽失了方向仍旧撤不出去,但军心已稳。
褚顷立马于阵前,看着战场形势,心中计算着是进是退。
通汉语的那个突厥人立于石峰顶,眼前两军交战尘土翻飞、人愤马嘶,背后是黄沙漫天,自成画卷。
“褚顷!我来替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庆安公府五娘子阮阿含,当今太后最为疼爱的外姓女!”喊罢拉开弓箭一箭射在阮阿含左肩处。
阮阿含被这一箭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褚顷并未向前,这突厥人褚顷认识,此前多次交战过,是阙特利可汗的第三子,名唤阔山。
一个官家女子的性命与突厥王子的性命相比,在战场上显然是突厥王子的脑袋更有价值。何况太后口谕并非圣人口谕,若能击败突厥,庆功宴上谁还会记得庆安公府有位娘子死在了战场上呢。
只是如今地形不明,强攻不妥,后撤也退不出去。
阔山看褚顷犹豫不前,便向着阮阿含再度 拉弓。
又是一箭飞出,可惜箭法上褚顷更胜一筹,褚顷的一箭破阔山箭身而出,使阔山的箭失了准头,虽未射中阮阿含,但爆裂开的箭头还是打在她颈侧。
阮阿含生的貌美,被绑在高柱上,脚下是披兽皮拿大刀的异族蛮人,因箭伤此刻紧蹙着眉,衣着单薄加之失血让她有了亡国美人般的凄楚。
这般景色总有将士会被激到,果不其然有一个看着年岁不大的小将骑马奔了出去。
“校尉我去救她!”
阵中的突厥人也举起武器嗷嗷大喊,以示对陇右军的鄙视。
又有几个将士被激深入石林。
为首的阔山再开口:“听闻陇右军中,昭武校尉英勇无双,既无胆量上前,便献上财宝!”
褚顷的副将怒骂道:“奶奶的,你不如一箭射死这什么府娘子,省的我们去救!”
说罢一夹马肚奔入阵中。
褚顷已来不及喊副将,眼看不少将士要中激将法,也咬牙策马而入。
这边副将已经奔至绑阮阿含的柱子下,脚踩马背运力而上,一刀挑断绳子。突厥人看准时机,命弓箭手放箭,一时万矢流飞。
困住褚顷的好机会,可不能让他活着跑了!
副将一边护着阮阿含,一边极力与褚顷会合。可是这石林易进难出,三两下便辨不明方向了。
阮阿含痛的几乎要晕,只不过现下身处战场,也明白这要是一晕极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因此强撑着精神,刚想出声为副将指路,不料副将突然一口热血喷在阮阿含脸上。
她抬眼去看,副将被一支飞箭穿后脑破脸颊而出。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一伸手从脑后抓住箭尾将箭生生拔出,脸上的洞倏时喷出血来,阮阿含的脸上,脖颈满是他的鲜血。
他鼓足了气喊了声:“校尉!!!人!!!!”
喊完便一头栽下马去。
阮阿含满脸是血呆愣在马上,哭不出来,手还麻木似的紧紧抓着马鞍。耳边是巨大的仿佛来自地狱的轰鸣,呐喊、冲锋、刀剑相撞、箭矢划空…这些声音被隔在尖锐的地狱轰鸣之外,好像伴随着轰鸣而来,又好像从灌满水的大瓮中发出,让她瞬间喘不出气来。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战场,若不是为护着她,或许这位将士便不会死。
然而飞箭不会给她懊悔的机会,战马还在载着她向前狂奔。
突然一个金色枪影从她身后闪过,一支箭被金枪截断,下一秒天旋地转,阮阿含稳稳落在褚顷怀中。
“你若没死就抱紧了,落了马必死无疑。”
褚顷调转马头,将阮阿含肩上的箭截断,只留半寸长箭身在外。他一手持缰,一手用枪挡住飞来的箭矢,现下还不知如何从这石林中出去。
褚顷的话好像猛地一击,打碎了那只装满水的大瓮,让她一口气得以喘出,回过神来。
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顾不得肩上的箭伤,急忙搂住褚顷的腰,耳边都是飞箭破空而过的声音,吓得她将脑袋也缩在褚顷胸前,几乎是惊惧的本能让她拿褚顷当了肉盾。
而褚顷这时正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往哪里走,胸前嗡嗡的颤抖着出了声。
“往前走左侧的路。”
“?”
“我被绑在高处,能看见这石林全部地貌,已将路记住了。”她说话的声音在止不住的发抖。
褚顷此刻也只有信她了,捏着她还是缩在褚顷怀里的脑袋迫使她抬起头来,恶狠狠威胁道:“你给我抬头看路,若是走错,老子定杀了你祭军!”
“军旗给我!”
他从背旗兵手中接过军旗,高举起来,“众将士!随我来!”
阮阿含一路撑着,给褚顷指路,等冲出石林撤退出来,一千一百精兵几乎尽丧。
阔山站在石林顶上,看着褚顷带着阮阿含带队冲出箭雨范围,拿着弓的手不由握紧直至关节泛白。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