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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山重水复
十日后，姜都城。
“父皇，龙阳回来了。”屈膝跪在耀眼的金銮殿上，心里突然间便涌出了那抹白。不知从何时起，似竟已习惯了那抹月白留给自己的安然。
“你还知道回来？！”眼见着跪在玉阶下的龙阳，想起大半月前从行侍卫向自己禀报过的这当朝太子在扬州的所作所为，姜皇心中就愈发恼火。屏退左右后的一声爆喝更犹如平地惊雷，皇家风度几乎已不剩半点。
“儿臣不懂。”心里一惊，却没有半丝的松动。父皇知道自己和业平的事，也在意料之中。
“不懂？”姜皇的两道浓眉重重的拧在一起，再次厉问：“朕问你，父皇叫你去扬州是做什么的？”
“给母妃扫墓，龙阳已按照父皇吩咐低调行事，并没有惊官扰民。”垂首作答，语态不卑不亢。
“你……”实在无话可说，姜皇气急反笑，转而朗声道：“好，既然如此，父皇也不再多说什么。你也过了弱冠之年，父皇也该给你找个温婉淑良的太子妃了,唐丞相家的……”
“父皇！”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龙阳豁然起身生平第一次直接打断了姜皇的话，一字一句道：“父皇，儿臣不要什么太子妃！”
“混账！你不娶妃难道还要父皇昭告天下你要立那不知男女的林家妖人为太子妃么？！”
“父皇……”龙阳心里一紧，便再顾不得什么君臣纲常，脱口便道：“儿臣与业平倾心相爱，望父皇成全！”
“你这个忤逆子！难道你想亲手断送龙家这大姜江山么？你……咳咳……”
“父皇……”家国道义伦理纲常，就当真容不得他们么？
眼看着爱子眉峰紧皱焦急憔悴的模样，姜皇霎时心下一软，轻轻摆手道：“阳儿，并非父皇心狠，只是你要明白，大姜的天下要靠你来继承，朕老了，你懂么？”见阶下的龙阳面露愧色默然垂首，这才又道：“朕已和唐丞相商量过，下个月初八就是黄道吉日，雪见那孩子自幼和你相熟，正是不二之选。”
“父皇，儿臣已说过，今生绝不会有负业平。纵然您不答应我们在一起，儿臣也不会另娶他人！”傲骨铮铮，英俊的眉峰里尽是誓死不悔的决然。
听完此言，姜皇本已顺过来的一口烦闷之气霎时又涌入胸肺，猛然大喝一声：“来人，把太子给我送回宫去，严加看管！不到大婚之日不准他出寝宫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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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婶，刚刚外面贴的是什么啊？这么大张的红纸？”
“林妈，你还不知道么？太子下月大婚，普天同庆那！”
“哦？太子吗？想当年……哎呀吴婶，时间这么快啊，当年的娃儿都要娶亲了！”
“林妈，你说话小心些，那可是当朝太子，你还提什么当年啊？”
“呵呵，可不是，瞧我这张嘴，老爷交代过再不许提这事，你瞧我这记性……”
“公子……”手里端着泡有上好普洱的青花茶盏，茗儿轻唤着，就是生怕自幼多病的公子听了那些闲言碎语会想不开再闷出病来。打龙公子走后，连公子平素最爱喝的碧螺春都改成了熟普洱，这样的心意，又岂是别人能看得到的？心下不禁暗恨，这些个爱嚼舌头的老婆子好讲不讲，偏偏跑到公子的西院唠叨什么？
“茗儿，去取纸笔来。”闻言抬手接下了茶盅吩咐着，嗓音一如往日温润，喜怒难辨。
“是。”实在弄不懂公子到底是何样心思，茗儿只得点头答应，转身去了书房。
林业平轻轻摩挲着那颗藏在怀中的琉璃金珠，心中不由得泛出一丝苦笑，轻轻阖下眼帘口中微喃道：“龙阳，当日你我初遇之时业平欠你的答案，如今怕是时候兑现了……”
乍然一声急唤打断了未完的思绪，茗儿疾步奔到跟前喘着粗气道：“公子，不……不好了……整个林家被御……御林军包围了，为首的大人还指名要见您！”
心头诧异莫名，但转瞬就明白了事情的由来。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眉宇间的神色便恢复了平日的镇定泰然。也罢，该来的总会来，不过是迟早不同而已。
“草民林业平叩见大人。”虽然骨子里清冷孤傲，却仍免不了俗礼。
“你就是林业平？”一身着暗红色铠甲的将军自头到脚仔细的打量着这刚进内堂的一身白衣，一瞬间竟有些恍神。难怪太子竟会这般不惜违拗圣命，看来此人却有几分清艳冷冽之色，竟足以令男子倾心。只可惜，美则美矣，但堂堂七尺男子竟不思求取功名，反而以色惑人心，实在可惜。
“回卢将军，正是犬儿。”眼见差官如此面色不善的上下打量儿子，林然连忙颔首回道。
“林业平，你可知罪？”另一名同行的内殿公公冷哼出口，声音尖细刺耳，细窄的眉眼里尽是鄙夷的神色。什么江南才子绝世难逢，不过和自己一样，还不都是舍了男身伺候人的？
“恕草民愚钝，不知两位大人所责何事。”双眉微蹙低首答完此问，仅凭余光便知立在内堂的一排侍卫正满脸煞气的盯着自己。即便是刀在颈侧，自己又有何惧？早知龙阳是大姜太子的那一刻起，自己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林公子，我们此来的目的想必公子心明如镜。太子殿下万金之躯，断不可出半点差错。若公子不按照圣上旨意而行，那么本将军也只有遵旨将公子就地处决，以正视听！所以得罪之处，还望公子包涵。”言罢，身披红铠的卢征向堂下的林业平微微拱手，以作赔礼。
话刚一出口，林然苍老的身形顿时不稳，一个踉跄便跌坐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满面哀徨。
“爹……”眼见父亲如此，林业平霎时心中泛苦。虽早知和龙阳之事必会牵累家人，但眼下他实在不忍叫父亲这般年岁还跟自己徒增伤情，当下抬首回道：“业平请将军明示。”
轻轻摆手遣退了一干人等仅留下了几名近侍，卢将军这才开口言道：“一封绝情书信，可保公子及林家上下平安。”
“绝情书信……”仅仅四字出口，竟仿若要耗尽一生一世的劲力。
今生，对你，永远都不会后悔……
满心尽是龙阳这一句多情言语，难道如今天意竟要逼自己做个绝情之人么？俊眉紧蹙，林业平咬牙一字一句道：“将军，并非草民刻意为难。但情之所至，恕草民……难以从命！”
“你不肯写，杂家就剁掉你白嫩的双手，看你以后还怎么不知羞耻的取悦太子殿下！”尖利的声音再度冷喝出口，窄长的眼眸里尽是残忍的杀戮之色。争功心切，又何必计较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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