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还似你

　　接下来的日子，陈星几乎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用在了阿布的纪念上。
　　深夜三点的寂静里，只有钩针穿梭的窸窣声。陈星蜷在暖黄台灯下，羊毛线团在膝头滚来滚去，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通过祁还的社交账号，她看到了很多阿布生前的视频—— 摇着尾巴扑蝴蝶的、啃咬玩具骨头的、在草地上追逐飞盘的模样。她用镊子夹起黑色米珠，针尖穿过毛线时，总会想起视频里阿布湿漉漉的眼睛，仿佛那小家伙此刻正蹲在脚边，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她手中的活计。
　　当叼着飞盘的小狗完工时，陈星的手指已经被毛线勒出红痕，眼眶里却泛起笑意。她颤抖着拿起绣线，在小狗柔软的肚皮上笨拙地绣下 “阿布” 二字，歪歪扭扭的针脚里，藏着对那只小狗满满的思念与不舍。
　　一周后，祁还推开 “暖心” 的玻璃门时，门铃叮咚轻响。他的目光瞬间被陈列台上的三个毛团吸引，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它们身上，让每一根绒毛都镀上了温柔的光晕。摇尾巴的小狗吐着粉色毛线舌头，打滚的那只露出圆鼓鼓的肚皮，连飞盘上的网格纹路都是用金线细细勾勒的。
　　“这些…… 送给你。” 陈星突然从柜台后钻出来，绣着小雏菊的收纳袋还带着体温。她耳尖红得发烫，指甲无意识抠着袋口的流苏，“上次坐错车的事…… 对不起啊，我那时喝多了……” 尾音消散在蒸腾的咖啡香气里，她垂着脑袋，发顶的呆毛随着说话轻轻颤动。
　　祁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陷进打滚小狗蓬松的绒毛。记忆突然翻涌 —— 那晚醉酒的陈星把皱巴巴的钞票拍在他座椅上，眼神倔强又迷茫。此刻掌心的温度却截然不同，带着手工编织特有的绵密暖意，像有人小心翼翼地捧来一团小火苗。
　　“…… 钩得有点丑。”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陈星立刻瞪圆眼睛，睫毛上还沾着熬夜的疲惫，却气鼓鼓地指着小狗肚皮：“才不丑呢！你看这‘阿布’两个字，我缝了好久的……” 她的鼻尖泛起委屈的红，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低落。
　　祁还猛地转身，西装袖口蹭过陈列台，碰落一粒咖啡豆。他假装整理袖扣，却在转身的瞬间，将小狗挂件悄悄塞进内袋。绒毛贴着心脏的位置轻轻摩挲，烫得他眼眶发酸。
　　正想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是徒弟衡宇发来的语音，背景音里全是犬吠和惊恐的尖叫：“祁总救命！萨摩耶把我逼到梧桐树上了！我下不来啊！今晚代码交不了了！”
　　祁还捏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只觉得头疼。这个敲代码的天才，总能惹出些奇葩麻烦。他转身准备出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陈星 —— 此刻她正踮着脚往高处放骨灰盒，丸子头随着动作晃来晃去，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看了眼挂钟，小声嘀咕：“得赶紧去喂流浪猫了。”
　　“你要出门？” 祁还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连自己都愣住了，“我…… 顺路，送你一程？” 他一向厌恶计划外的事，此刻却鬼使神差地发出邀请。
　　陈星眼睛瞬间亮了，像撒了把星星进去：“真的吗？太好了！我要去城西公园喂猫，还得给它们带药呢！” 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编织筐，里面的猫粮袋子蹭到祁还的手臂，散发出干草和猫薄荷的混合香气，与车内冷冽的雪松味交织在一起，莫名地让人安心。
　　车子发动时，陈星突然指着后视镜：“哎，你衬衫扣子开了。”
　　祁还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踩了刹车。还没反应过来，一股皂角香就笼罩过来。陈星解开自己的针织开衫，探身靠近驾驶座，毛茸茸的发顶擦过他下颌，指尖微凉，轻轻触碰到他喉结下方，熟练地将那颗 “叛逃” 的扣子扣好。“好啦！” 她缩回身子，笑得眉眼弯弯，完全没注意到祁还瞬间红透的耳尖。
　　祁还猛地扯开领口两颗扣子，让凉风灌进来，却压不住脖颈间的滚烫。他看着前方的路况，余光却忍不住瞟向身旁的女孩 —— 她正低头整理猫粮，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忽然觉得，这趟 “顺路”，或许并不那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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