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

　　“哎，问她怎么没考好，什么都不说。还能是为什么没考好，肯定是她没努力呗。”
　　“她不如她表哥，那孩子才聪明呢，是真厉害，她就应该多和她表哥学学。”
　　“我们没怎么给她压力。”
　　“这都是为她好啊！”

　　明明还是酷暑时节，江莱却感受不到一丝热意。
　　她脚步微微顿了下，低下头，扯了扯嘴角。
　　不是这样的。

　　“回来了？”
　　颜语余光看到她，表情淡淡的，不太想搭理。

　　少女深呼吸了好几次，平复心情。
　　努力憋回眼泪，强撑着声音不变哽咽，轻声应道：“嗯。”

　　抬头就看到颜语皱着眉，难看的脸色，目光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
　　心里一瞬间好像更难过了些，似乎快要控制不住眼泪了。

　　其实，她真的好想抱着妈妈大哭一场，发泄压抑已久的情绪。
　　被妈妈温柔地抱在怀中，安慰“没关系，努力了就好。”
　　可是她没有这个权利。

　　回想第一次没考好的时候，她就这样做的。
　　那时候，妈妈是怎么说的。
　　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哭有什么用，去继续学啊，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啊，现在知道哭了，那你之前在干些什么。没考好还哭，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可是，她明明之前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不是这个态度。
　　在看到别人家的小孩因为没有考好，哭的时候，她当时很感慨也很心疼，“哎，这小孩一看成绩就很好，很在乎成绩很要强，考不好都会难过的想哭。这样的小孩就不要再批评了，她会自己去努力的，好好安慰安慰就行。”

　　为什么到她这儿就不一样了。
　　大概是她没有这个资格。

　　从那天之后，再因为考试失利想哭的时候，她都是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地哭。

　　只是，现在来看，这样做，好像也不对。
　　江莱回忆着刚刚颜语和别人的通话。

　　“别一天天就知道玩，多看看书，好好学习，知道吗？不要高考的时候，再考的和中考一样差了。”
　　颜语微微皱起了眉。

　　“嗯，知道了，妈妈。”

　　是从什么时候，她什么事情都不想去解释，也不想再多说，只是默默地听着，然后答应。
　　她也不记得了。

　　江莱默默地回到房间，关上门，把自己扔到床上，看着天花板，目中无神。
　　清澈的眼眸逐渐覆上朦胧，泪珠一点点地变大。
　　从眼角，顺着脸颊的轮廓，一滴滴地滑落，浸染被单，晕染开圈圈痕迹。

　　好累好累啊。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成绩下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江父和江母都没有给过江莱好脸色。
　　每次看到，都是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平日里也不怎么搭理她。
　　甚至有时候，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家里的氛围一度很沉重。

　　只是，时间虽然不能忘记一切，但是却可以淡化过去的痕迹。

　　开学的日期在虫声蝉鸣中一步一步临近。

　　江莱走到颜语的面前，声音小小地说道，“妈妈，我想去买点文具。”

　　“嗯，是要买点，马上要开学了。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颜语总算是开始慢慢地消化并接受江莱的成绩。
　　语气和脸色都比一开始好了很多。

　　江莱点点头，感受到颜语态度的变化，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
　　终于快熬过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中考的假期结束后，新一轮的三年读书生活迎来开幕。
　　开学的第一天，路上人山人海，宽广的道路，车辆拥堵。

　　江莱背着书包，有些艰难地挤进人海。
　　站在学校门口标出来的地图处，认真看了好一会儿。

　　大概也许是看懂了吧，但肯定是记住了，应该不会找不到。
　　少女默默地想着，又有些艰难地退出人海。
　　开始寻找自己的新教室。

　　路上穿着校服的学生来来往往，褪去了初中时候的青涩，带着还没被社会浸染的纯粹和意气风发的光芒。
　　他们看着来来往往的有些拘谨的新生，眸里闪烁着怀恋，回忆当初他们进校时也有着的憧憬。
　　新生也在悄悄地打量着抱着书本的学长与学姐，眼里带着兴奋和好奇，期待成为他们。

　　许久之后，看着陌生的环境，江莱停下脚步。
　　眼神闪着迷茫，有些气馁。

　　怎么记住地图也没用啊。
　　她还是迷路了。

　　不远处的教学楼二楼，谢锐趴在走廊的栏杆前，刚想透透气。
　　就看到女孩来回走动，似乎是在找班级。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
　　发现她还真是个傻的。
　　绕了半天都在那一块儿地方。
　　一个地方到了几次还一脸懵地以为是第一次到。

　　看着女孩因为着急而额头上浸出丝丝细汗，脸颊也染上了红晕。
　　谢锐“啧”了一声，转身离开，手插在兜里，慢悠悠地下了楼梯，朝着女孩走去。
　　他就当是做件好人好事吧。

　　刚走到她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女就直直撞了过来。

　　柔软的触感扑进怀里，谢锐本能地搂住她，以防她摔倒。
　　女孩柔软的身上散发的温度，透过衣裳传给了少年。

　　谢锐瞬间浑身僵硬住，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耳尖红得能滴血。
　　慌乱的眼神，不知所措的神情出卖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空气里熟悉的味道，比之前闻到的浓郁很多。
　　可能是天热，蒸发出来的吧。
　　少年悄悄地想着，却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女孩现在还在自己的怀里。

　　江莱真的有些着急了，千万不能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刚想问穿着校服的学长学姐，怎么去高一（1）班，就撞到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莱回过神之后，急忙离开来人的怀里，揉着被撞红的鼻子，连忙道歉。
　　鼻子好痛啊。
　　这人的胸膛好硬。

　　少女边想边抬起头，入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他？

　　好闻的香气变淡，一声软软的道歉响起。
　　谢锐才回过神来，怀里的触感骤然消失，少年的心里有着不易察觉的空落落。

　　他轻咳了下，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不仅是个蠢的，还是个瞎的，就这么撞别人怀里。
　　看着少女红扑扑的脸庞，不自觉地放轻声音问道：“没事，你迷路了？”

　　“嗯。”江莱犹豫着回答道。

　　“哪个班？”

　　“高一一部一班，好像越走越远了。”

　　听到前半句时，谢锐挑了挑眉，当听到后半句时，瞬间有些无语。
　　神他妈的越走越远。
　　哪来的自信？

　　“走吧，带你去。”
　　少年单手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

　　“啊，不用不用，你大概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不用麻烦你带我去的。”
　　江莱连忙摆了摆手，拒绝了他。
　　她不喜欢麻烦别人，而且他们也不认识。

　　谢锐淡淡地看了江莱一眼，然后转头边走边不轻不重地落下两个字：“跟着。”

　　江莱抿抿唇，跟了上去，再不走，她就真要迟到了。

　　微风一阵阵地吹来，仿佛是在倾诉着曾经的故事，又像是在记录着现在的点滴，带来了低喃的细语，却带不走心里的烦躁。

　　刚开始，江莱虽然没有和谢锐并列走，但也紧跟在他的身后。
　　后来察觉到周围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她便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还是注意点吧，别开学第一天就被以为是早恋，然后传绯闻或者是带家长，那就太连累他了。

　　注意到这一幕的谢锐抿紧双唇，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
　　离这么远干嘛？
　　他就这么差劲吗？和他走一起很丢人吗？

　　谢锐本想加快步伐，但余光瞄了眼少女。
　　算了，不和傻子一般计较。

　　走到一个班级门口的时候，谢锐径直走了进去。
　　还是有些赌气，故意没搭理身后的女孩。

　　江莱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这是把她丢下了？

　　还没有来得及慌乱，抬头看了眼班级门牌。
　　哦，没有，是到了。

　　高一（1）班？！

　　他也是这个班的啊，那她刚刚说，让他不用带她去。
　　人家本来就需要回班，才顺带带着她的。
　　她还以为自以为是地以为人家是特意帮她的。
　　丟人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锐哥，你回来啦。”
　　坐在倒数第二角落的蓝野扯着嗓子说道，话音刚落，就看到后面紧跟着进来的少女。
　　“我去，锐哥，你后面有仙女，她真的好漂亮啊。”

　　“锐哥，你和她认识吗？”
　　蓝野有些激动。

　　“不算认识。”

　　另一边的江莱刚进班，就看到朝着她挥手的温歆。
　　“莱莱，怎么来得这么迟啊，再慢点，你可就要迟到了。”
　　“说是不是又迷路了？”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你呀，没了我这个人形导航可怎么办哇？”
　　“对了，莱莱，你看到刚刚走在你前面的那个男生没？”
　　温歆放低声音，眸中闪着奇异的光。

　　江莱点点头。

　　“他可是个风云人物，开学第一天，就火了，他不仅长得帅，而且家里好像很牛逼，听那些传言，他本人似乎除了读书，啥都厉害。不过，要我说，我家要是和他家一样牛逼，这书我也不乐意读。”
　　江莱笑着边听温歆的八卦，边从书包里翻出了暑假预习时的笔记，准备开始进行复习。

　　“宝，你可真刻苦啊！”
　　“没办法，勤能补拙嘛。”
　　江莱眼眸弯弯地开玩笑似的说道。

　　“宝，要是你都拙了，那我该怎么办啊？”话罢，温歆正了正脸色，认真道，“不要因为一次考试的失利就怀疑自己，你真的很厉害的。”

　　少女的眼眶有些发酸，轻轻地点点头：“嗯，谢谢歆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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