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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易
课间有许多女孩子,推搡着来到一班门口。
向内眺望好几眼,看到满意的人才舍得离开。
更有胆子大的,直接在门口向内窥视。
“天呐!早知道我就好好学习进一班了!”
旁边的女生翻了个白眼:“陈清和跟宋源可是雷打不动的第一第二,你怎么不再晚知道会儿啊?”
“祁颂!你们两个是不知道有多巧?!我和这个神经又双分到一个班了!”
沈轻颜和邵展下课就来了一班,美其名曰“探亲”。
“真是又要烦两年啊。”
邵展嘴上吐槽,却难掩语气中的喜悦。
宋源察觉到了这丝“口是心非”,不由得笑了笑。
“谁稀罕和你分一个班啊!一进门就对上你的脸我都要心梗了!”沈轻颜边说边用手拧着邵展的胳膊,换来对方呲牙咧嘴的表情。
“你手劲见长啊!”
“专门为了对付你这孙子练得!”
邵展看着红成一片的胳膊,边用手搓边痛嚎。
“我说阿颂,你怎么和他同桌啊?”沈轻颜扶着门框,向内张望。
陈清和在低头解题,大概是遇到了棘手的题目,皱着眉,笔在细长指间转出好看的弧度。
“真的好帅,太羡慕你了,不像我,只能跟这种货色一个班啊。”
沈轻颜烦闷的用头发绕着手指。
“哎你这人!我难道还没他帅啊?!”邵展炸了毛,嘴里骂骂咧咧。
二人又扭打在一起。
祁颂不由得想起了陈清和,想起了那双眼睛。
深邃的像是要把一切卷进去。
确实很好看啊。
不过,似乎有些不好接近。
“阿颂,发什么呆呢?说真的,你和他相处的怎么样?”宋源笑着拍了拍祁颂的肩膀。
“哦,没想什么,和他也……不怎么样吧。”祁颂抓了抓头发,漫不经心的说到。
“我觉得陈清和看起来挺难相处的。”
“那要是我和你同桌就好了啊。”祁颂露出一脸苦相,把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倒在了宋源身上。
宋源伸手扶住,笑的很温柔,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像阳光穿过叶丛留下的光斑。
“下次换位置的时候,我会跟老师提。”
“宋源你太好了!放学请你喝奶茶!”祁颂笑的很开心,站直揽住了宋源的肩膀。
几人趁课间又开始计划,放学后去哪里玩,讨论新班级有什么趣事。
笑声不绝,知道预备铃响才堪堪停下。
圆志出门左拐,绕个圈子,走过“湿地公园”,在第一中学附近的小胡同里,深入,尽头就是陈清和的住所。
只是住所,谈不上家。
陈清和没有家。
胡同四周的房子都是单间小平房,墙皮脱落,露出里面被劣质材料糊成的斑驳表面,进而露出贫穷的内里。
房子不大,但足够一个人生活,一卧一厨一卫,三个区域拼凑,将本就窄小的房子挤的更满。
挤凑的房间,却并不显得凌乱和肮脏。相反,陈清和打扫的很干净,生活所迫,他已然可以坦然面对各种突发情况。
修灯泡、通下水道、洗衣做饭。
胡同的电不太稳,时不时会在他写作业的时候跳闸,他也会修,遇到实在麻烦的情况,也可以打开台灯。
卧室里,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
甚至余出了些空间。
自从奶奶离世后,他一直住在这,和胡同内的老人、同样生活所迫的中年人相处的还算融洽。
最开始,他们无一不惊讶。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自己一个人住?你家大人哪去了?
那时的陈清和抿嘴不答,邻居们以为他是离家出走,没几天就会回去。
可陈清和一住就是一年。
没有人管这闲事,生活本就艰难,大家只顾着低头忙自己手里的活。
陈清和坐着发呆,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于是起身去开门。
“小和呀,你去帮我看看,我房里的水管又开始渗水了,不知道漏了多久了!都是水费哟!”
林爷爷全名叫林青国,是小胡同里住的最久的。
老伴走的早,独生子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跑的远远的,连亲父亲也不曾来看,他却坚持帮儿子还债。
早些时候,刷盘子,清洁工,门卫,都干过。
辗转几年,来来回回多少工作,挣得多少票子。
最后都付诸东流,还了亏空。
老了之后腿脚不便,就买了个二手三轮车,到处转着收收废品。
他是陈清和住到这里之后第一个对他释放无条件善意的人。
“好。”陈清和面带微笑,扶着李爷爷就去了他的房间。
三下五除二,修好了水管,陈清和干脆把昏暗发黄的灯泡也换了下来,换上了崭新敞亮的新灯泡。
屋里顿时有了冷白的光,毫不吝啬的照着每个缝隙。
“还是小和厉害啊!什么都会!”林爷爷在屋内抽屉拿出一包崭新的纸巾,是他某天从废品里捞出来的,抽了最里面的一张,抬手往陈清和额头擦着汗。
陈清和伸手接过纸巾,往下颚也擦了擦。
“留下来吃个晚饭,我刚熬了粥,份量很足的!还炒了个菜!”他喜笑颜开,招呼着陈清和坐下,又从墙角拿出一把折叠桌,整个地方更显得拥挤,却让陈清和莫名感到很安心。
“谢谢爷爷了。”陈清和站起身,简单洗了个手,又回去坐下。
“你可以每天来我这儿吃,多一双筷子我累不死!你还在上学,也是长身体的年纪了,多吃点东西!”林爷爷絮絮叨叨,老爷子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唠叨,每次见到陈清和都要千叮咛万嘱咐,还在长身体,多吃点东西,买的什么东西也会往他那拿些。
陈清和很享受这片刻温馨,明明非亲非故,对方却毫不吝啬关怀与温暖。
“好,一定多来。”
嘴上应着,陈清和也明白不能太过麻烦人家。
多双筷子,一天两天不是什么事,但常年累月也怕遭到对方不耐烦。
一旦习惯于某些事情,就会成瘾,患了瘾,就再也戒不掉。
彻底斩断,疼痛只会犹如抽丝剥茧。
陈清和回到自己的住处,打开灯,昏黄的光线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打开桌子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和一些现金。
还有一张老旧的相片,照片泛黄,背景是很假的“桂林山水”图。
照片里,身形矮胖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孩子额心一点红,表情呆滞,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妈妈的衣领。
女人并没有看镜头,而是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宝宝。笑的露出牙龈,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孩子右侧却什么只余被剪刀细细裁剪的痕迹,照片保护的很好,被透明的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女人是陈清和的妈妈。
她曾在他幼时,一走了之,回头也不曾,探望也不曾。
陈清和不怪她,人没办法两全。
他当时太小了,农村封建思想根深蒂固,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孩子,只会走到哪都被别人鄙夷,到何处都受尽白眼。
更何况,陈健铭自从生意砸了,欠下债款后就性情大变,酗酒成性,暴力成瘾。
后来陈清和被接到奶奶家住,老人年迈,没多久就过世,临终前给了他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钱,虽然没多有很多,也够他上完大学。
老人家对亲生儿子心凉,一分钱都没有留。
陈清和听到圆志愿意免学费录取他的时候,他很开心,这意味着他能省下不少钱,过的可以相对宽裕些。
在哪儿学不一样呢?
陈清和用手的指腹婆娑着照片,勾勒出二人的模样,勾勒出一派父母幸福,家庭安康的美梦。
最终,在这个编制出的美梦里,睡去,半夜沉沉醒来,才意识到自己就这样睡在了冰冷的桌子上。
他抬起被枕的麻到失去知觉的胳膊,按了按酸痛的腰腹。
起身关了灯,走两步就到了床,倒下,又在一片虚无的世界睡下。
圆志的一班赶课赶的紧,才正值高二,就已经挂上了高考倒计时。
学生们感慨:越烂的学校越要制造紧张感。
好汉这天宣布三件大事。
一、高二上个学期就要学高中的所有知识,进入到下学期直接温故,比普通学生多出了一轮大复习时间。
一班的学生叫苦不迭。
二、本周体育课可以正常上,不会有老师莫名占课了。
一班的学生欢天喜地。
祁颂更是开心的直接招呼宋源一起打一节课的篮球,眉飞色舞的样子让宋源不觉发笑。
三、体育课进行体育测试,成绩计入档案,不合格者下一年也要补考。
一班的学生哭天喊地。
好汉说完第二条顿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始说第三条,表情极为得意,颇有“看学生吃瘪我爽”的意味,还一直强调这次测试多么重要。这个“反转”让很多人哀嚎,体测一事明显比紧张学习对他们而言难受的多。
一班嘛,各位学习能力都还可以,再快的课,嘴上说着跟不上,真考试出来的成绩还是漂漂亮亮的。
但体测真让这些“残废”犯了难,众所周知,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就会为你关上一扇窗。
少有体育和学习兼顾者。
况且很多人暑假从来没跑过步,开学后的早操也是能逃就逃,耍的小聪明全用在了请早操假上。
偏偏体委潘胜是个开朗大方的好脾气,谁给他请假都会批准,班主任也在这方面很开明。
祁颂到没有多怕,只是不能打篮球了,多少有点不开心。
往旁边一瞥,陈清和还在做题,表情没有起伏,仿佛一个只会解题的机器。
瘦长的手指握着笔,写出娟秀好看的字体。
看起来好瘦,祁颂怀疑,这个人每天都不吃饭吗?但是日日的食堂,也没见他有缺席。
不管怎样。祁颂相信,他的同桌,一定是个体育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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