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凋零

　　澶州市的发展在国内所有市区的排名中倒也排的进一二线队列，生活水平上去自然也会带动消费水平和工资水平提升，对于远赴千里来大城市发展的民众来说，澶州市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因有不少的人紧赶慢赶地跑这里打工，导致即便是晚上十一二点，街上也不显冷清。
　　赵兴就是这么个人。
　　上有二老，下有嗷嗷待哺的妹妹，自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在初中毕业后就选择辍学打工养活一家老小。
　　大城市的繁华景象虽容易迷了眼，但对于初见世面的半大年轻小伙子来说还暂未能缠绕心智。
　　或许是因为不太懂。
　　年满二十的小伙子在陌生招聘信息网站上迅速找了个安保工作，靠能抗，能打，在一众老大爷中脱颖而出成功坐上了校门口保安的位置。

　　四月的晚风依旧带着丝丝凉意，赵兴裹紧了单薄的外套。
　　此时刚过午夜十二点，告别了昨日，又是新的一天。
　　今天刚好上晚班，又刚好能记录这是他刚有了一份安稳工作的第五天的开始，一切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而距离拿到第一份工资还有25天。
　　时间过得真快，刚入职的事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赵兴美滋滋坐在保安室的椅子上晃着腿，面前黑白的监控中一片祥和，安静的教学楼，空旷的操场，寂静的校园。
　　早晨看着孩子们早上步履匆匆抵达校园，晚上八九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嬉笑打闹着回家，偶尔还能逮住一两个试图逃课的学生，口头教育一下再交给老师处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想，这似乎真的是一份不错的工作，等拿到第一份工资，一定要给家里的父母买点大城市才会有的东西，还要给妹妹买个婴儿玩具，从娃娃抓起，绝对不能输给其他小朋友。
　　越想越开心，越想越期盼之后的美好生活。
　　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人伸着懒腰打了个盹，闭上眼准备小憩一会儿，丝毫没有注意监控边角闪过的三个黑影。

　　五分钟后，实训楼化学实验室传来一声爆炸声，打破了赵兴的美梦。

　　“凌晨十二点十五分左右，值班的民警接到报案，说第一附属福希尔中学实训楼三楼的化学实验室发生爆炸，炸碎了窗户，保安去查看的时候发现有私自溜进学校的学生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谭旭睡到大半夜被一通电话吵醒，人还是蒙的就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让他赶紧去案发现场，说有案子要办，吓的脸也没洗，衣服也没穿完，随便掂了个外套匆匆忙忙往案发现场赶。
　　等他到的时候，才发现两只袜子不是同一对，衣服也拿错了，拽成了他哥高中时期穿过的旧外套，严重缩水又小又旧，一整个穿必破。
　　还尚在迷茫中的人愣愣地看着这旧衣服半响，随手丢在了后座。
　　校门口停着警车，好在是凌晨，没围着多少群众。
　　谭旭瞥了两眼学校大门的校名石，熟悉的名字让他有些恍惚，沉默两秒才下了车。

　　“让一下——让一下——警察办案——这里不让拍照。”
　　谭旭挤开极个别探头探脑往学校里瞅的人钻过警戒线一边亮证件一边往里跑，还不忘指挥着拉警戒线的民警：“愣着干什么呢！组织群众删照片！”
　　万幸实训楼就在大门口侧面，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自家忙的热火朝天的法医和一旁救护车上下来拉担架的医护人员。
　　谭旭猛地冲上前一把拉住往回走的郭宗，带着一脸不可思议说：“我通知你出警的时候你不是在外面兜风吗？怎么来的比我还快？”
　　“得了吧！你发我消息前三分钟我就已经收到消息在路上赶呢！等你说估计黄花菜都凉了。”郭宗随手擦了一把头上冒出的细汗，小声嚷嚷：“两死一伤！伤的那个全身大面积烧伤，肉都熟了，还有个别部位被爆炸飞溅出来的碎片给扎的遍体鳞伤，直接给校长吓得吃了两颗救心丸。”
　　谭旭顿了一秒，暗叫接下来的日子不妙，一边松开他他往三楼跑，一边问：“什么情况？报案人呢？现场处理了吗？”
　　郭宗沉浸在刚才看见的画面中，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就已经上了两层楼梯，不得不大步紧跟其后：“你慢点！你腿长有没有考虑我这个老弱！”
　　谭旭根本没空理他闲话，站在高几阶的台阶上转头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有些疑惑：“你……搬个尸体累成这样？之前办案的时候也没见过啊。”
　　见前面那位终于停下，后面屁颠屁颠跟上的法医才扶着膝盖喘着气摇摇头说：“老天爷，根据尸体外部呈现状态初步判定，应该是容器发生爆炸所形成的伤，你是不知道，其中一个的手臂都顺着炸掉的玻璃窗碎渣飞实训楼外面去了。”
　　“我跟梦溪好不容易才把那些断了的手臂啊、小腿啊、半边脸啊什么的，从楼下草坪里捡回来。”他说完，还不忘跟告状似的吐槽道：“谁叫你来这么晚，该送警局的都送警局了，都已经在准备收尾工作打道回府等你了。”
　　“那是我来的不巧了，没有看到你们捡人民碎片的场景，深感可惜，既然你们都能独当一面，不需要我了，那我……回家？”谭旭木着脸说完后，又冷冷一笑，继续说：“等我大致看完，你打道回府，我回家睡觉。”
　　此话一出辛苦忙碌半天法医不乐意了，立马一拍大腿，哀嚎道：“谭队！警局也是你家啊！你忘了我们队之间那些血与泪的承诺了吗！你忘记我们队之间那些大爱与无私了吗！怎能如此无情？”
　　激动到破了几个音的话音刚落，他口中的谭队已经如风一般大跨步离他远去，根本不带理他的。

　　上午十点，忙活了一晚上的谭旭放下手里的尸检报告和现场证物化验报告，捏了捏鼻梁骨，敲响了副局长办公室的门。
　　“刘副局，您找我？”谭旭礼貌地随手关上了门。
　　“嗯……小旭啊，哎……”
　　人还在喝茶，连杯子都还没离嘴就连叹三声气，可见有多哀怨。
　　“福希尔中学发生爆炸案，造成两死一伤，已核实死者身份信息联系了家属认领，均为该校高二学生。”
　　谭旭毫不含糊就开始报告的态度惹得刘副局呛了一大口茶水，他连忙放下茶杯呸了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两片茶叶，面露苦涩：“停一下，停一下。”
　　谭旭这才面不改色乖乖闭了嘴。
　　“人老了，心理承受能力不太好，慢慢来慢慢来，声音小点。”交代完，刘副局才顿了顿问道：“听说你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袋金色的粉末？”
　　“是的，经化验，金色粉末中含有磷酰羟基二甲色胺和□□，已经被禁毒局的带走入库了。”
　　如此正气凛然的话，刘副局又情不自禁连叹两口气。
　　“我叫你来，不是说这个的，有关另一件事需要你亲自接应。”
　　不说以前那些鸦片战争什么的，就自1998年以来，我国制造走私贩卖毒品的问题开始逐渐发展蔓延，日益严重。
　　在当年为保国家安康人民健康，打击毒品行业泛滥，建立了禁毒局，负责歼灭此等违反犯罪活动。
　　缅北生产地区大量向我国境内运输新型合成毒品，一直到2010年，光是在边境省缴获的合成型毒品——“□□”就高达四点多吨，吸毒人数更是数不胜数，各种因吸毒造成的恶性事件更是数不胜数。
　　刘副局每多说一个字，谭旭站得就更笔直一分。

　　“我明白，你们这个案子碰上这种还没被市场开拓，不曾见过的东西，会难办许多，但要知道国内对这种害人玩意儿打击力度可不小啊，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揭露过去的。”
　　说起这些事，刘副局的表情也不由得凝重几分，“此次案件已经严重危害了社会安全及学校和学生安全，这几年诸如此类的毒品可是层出不穷，必须抓紧时间破案。”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我给你推荐个人。”
　　谭旭听得认真，刚准备在心里感慨一下副局不愧是副局，就是会往人民心里说，转头就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震得摸不着头脑。
　　他犹豫了一下，纠结着开口：“队里刚来了俩实习生……真都给我奖金瓜分完呗？”
　　刘副局恨铁不成钢：“组织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啊？哪次少你那份了？”扯完这句话，刘副局把保温杯往桌前一推，扬了扬下巴：“去，倒杯茶，孝敬孝敬你刘叔我，养你这么大能是白养的吗？”
　　“那是不能。”，语毕，谭旭端着杯子往外跑，在饮水机前墨迹来墨迹去，眼见这杯子水接了大半，谭旭抬手慌忙按停，试图再拖延两分钟时间。
　　旁边侦查组刚整完资料哈欠还没打出一半的张晓晓同志侧过身子轻啧两声打趣道：“行啊谭队，从刘副局办公室出来一趟不得了啊，魂不守舍，给这站半天了水还没接满，你是怕催相亲啊还是单纯听烦刘副局唠叨想渴死他？”
　　“……”看着好不容易才接满的保温杯，谭旭抿着唇，表情难看：“等着迎接新同事吧。”
　　张晓晓敲键盘的手指一顿，看过来的眼里写满了疑问：“不是刚来俩吗？”
　　谭旭没说话，捧着保温杯再次闯入了副局长办公室，徒留张晓晓一人边感叹毕业大学生真多，边更加努力工作。

　　见人回来，刘副局停下了擦桌上相框的动作，将沾满灰尘的纸团扔进垃圾桶里。
　　谭旭看了眼桌上规规整整摆着的相框和照片上那熟悉的面容，什么也没说。
　　“小旭啊……别一副不乐意样，这要让新同事看见多不好。”接过递过来的水杯，刘副局搓了搓杯口，开始单方面商谈：“林多瓷认识吗？”
　　谭旭刚要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在嘴里转了个弯脱口而出：“有点耳熟。”
　　“不认识也没事，认识认识就好认识了。”刘副局语重心长说：“09年的时候林多瓷还没从警校毕业就经过层层筛选和当时的两个毕业生被一同送去做了卧底。”
　　谭旭面无表情：“哦。”
　　“别一副丧气表情！虽然人年龄比你小但人家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功臣。”刘副局看他这样也懒得再跟他玩什么柔性劝导，直接下令，说：“我已经跟人家戒毒所说好了，你明天去接他！这次案发现场那个金色的粉末，只有人林多瓷清楚，你想破案，就务必将人安安全全请来到警局来！”
　　一听跟案子有关，谭旭立马来了精神：“您说的是，破案至关重要，今天下午方便探视吗？”
　　“哼。”刘副局抱着保温杯刚准备喝两口润润嗓子，闻言停下了动作，点点头：“臭小子，跟你爹一个德行，说案子就来劲，去吧。”
　　“我这就去申请。”
　　“这臭小子。”见人慌里慌张往外走，刘副局笑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当即被九十九度的开水烫的一个震颤，差点撒身上。
　　半分钟后，舌尖被烫了个泡的刘副局沉默着又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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