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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尊严
房内一片寂静,李敬池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浑身发热。唐忆檀的话代表着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这条路一旦开始,他这辈子就不能回头了。
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接通后,李母的声音带着哭腔:“敬池,你弟情况又变差了,刚才打了三针,现在被送进去急救了。”
她的声音嘶哑,说完了李敬池弟弟的事情,又开始倾诉生活近来的烦恼。这样的对话每周都要重复两次,李敬池不是不能共情,只是长期的拉锯战早已让他变得疲惫。他将手机拉远几寸,沉默地听李母控诉着命运不公。良久,那边声音停下了,李敬池低声说:“等允江醒了,让他给我打个电话。”
李允江的状态时好时坏,大多数时候都是吃完药在昏睡,药的副作用极大,他只有极少数的时间才能清醒地和家人说上几句话。
李母应了,声音带着犹豫:“敬池,你这个月工资发了吗?医院那边……”
李敬池没有多言,他看了眼银行卡的余额,五千七百三。无力感啃噬着他的心脏,李敬池低声对电话那头的女人说“打过去了”,便给母亲转了五千。
房间重归安静,李敬池将手臂盖在脸上,心如乱麻。睁开眼,头顶明晃晃的灯光映照着血淋淋的现实,闭上眼,唐忆檀的话又如魔咒般灌入双耳。那节手指在他口中肆无忌惮的戳弄感还残留在李敬池脑海。
而他被按在地上,脸贴着瓷砖,只能从下往上看着唐忆檀的身影。
实在屈辱。
手机又是一震,李敬池看了眼母亲发来的关于还贷的消息,随手将手机扔开。
他在床边静静坐了很久,刚才一拳拳打斗的画面、霍宁躺在地上叫嚣的模样,以及唐忆檀意味深长的眼神接二连三地浮现,最终,李允江戴着呼吸机躺在床上的身影为一切画上终止符,如钉子般深深扎入他的脑海。
在现实面前,金钱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名为“尊严”的原则。
浴室内水汽氤氲,浴缸中满溢了热水。水汽在镜面镀上一层雾气,李敬池站在洗手池前,用力抹去镜子上的水雾。湿漉漉的痕迹淌下,镜子倒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他的头发不长,眉眼中带着初入社会的几分稚气,眼神却透露冷漠。
良久,李敬池才有所动作,他缓缓解开衬衫的扣子,脱去长裤。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身体白皙纤长,腰线内凹,大臂隐约可见几分肌肉。
他深吸一口气,迈入浴缸,仍热水包围自己。
半个小时后。
酒店管家用金卡刷开了房门,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恭敬退下。
入口的全身镜前,李敬池穿了唐忆檀准备的衣服。黑色长裤将他笔直的双腿包裹住,白色上衣则半透不透,把他身体线条勾勒的若隐若现。
李敬池环视一圈,却没见到唐忆檀的身影。远处主卧隐约传来声响,他走了过去,只见唐忆檀坐着沙发脊,双脚踩在座垫上,领带松松垮垮。对面大屏的荧幕上则放着庄潇的成名作,也是庄潇演艺生涯中首次斩获大奖的电影,《锦葵》。
见唐忆檀没有出声,李敬池便也静静站在沙发后面欣赏这部电影。
银幕正放到庄潇最出名的画面:跪在田野中的少年被雨水打湿了身体,他沾满泥泞的手颤抖着,尝试了好几次才摘下一株紫红色的锦葵花。雨越下越大,干裂数月的土壤开始变得泥泞,庄潇把锦葵花放入嘴中咀嚼。他躺在土地上,嗓音嘶哑,闭着眼,断断续续唱起了山歌。
这部电影李敬池看过不下十次,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下一幕发生什么,但是每次看,他都会被庄潇眼中的哀痛和充满灵气的演技打动。当时庄潇才十七岁,从此便靠这部电影名声大振。
唐忆檀喝了口酒,眼中没有任何触动,只问他:“听王导说,你喜欢庄潇?”
李敬池没有否认:“每个演员都喜欢他。”
唐忆檀说:“既然如此,你想不想取代庄潇?”
李敬池心头一紧,抬眼看他,男人深邃的双眼带着审视的意味,如同在评估一件商品。李敬池思索片刻,给出了答案:“……我不可能取代他,锦葵的成功不只是靠出色的剧本和拍摄手法,庄潇才是这部戏的灵魂。他演活了陈锦这个角色,世界上很难有第二个庄潇。”
听他庄潇长庄潇短,唐忆檀蹙眉,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满。
李敬池自知失言——传言唐忆檀和庄潇本是合作伙伴,两年前,庄潇付下天价违约金,不惜与蔚皇解约。他带走一众公司主心骨,成立个人工作室,不久后则宣布息影。
如今看来,这些小道消息不会有假,至少唐忆檀对庄潇很是反感。
唐忆檀似乎不想再说什么,他饮尽杯中的酒,随手扯下领带,单刀直入道:“被蔚皇封杀或者以后跟我,你选一个。”
李敬池没有说话,他直接抓过桌上的酒瓶,对着嘴就灌了下去。
醇香的红酒将嘴角染红,这份投名状被他喝得极其狼狈,未来得及下咽的液体滑落,顺着不断起伏的喉结,沾湿了那件半透的白衬衫。
一瓶饮尽,李敬池微微喘着气,明明身居下位,有求于人,却还挑衅般看着唐忆檀。
明明这么落魄,还是一脸清高的倔样,就像只不愿意被驯服的野兽。
这是唐忆檀的第一反应。
但下一刻,唐忆檀猛地拉过他的手臂,抚着脸便狠狠吻了上去。错乱的呼吸间,酒气蔓延,唐忆檀几乎是毫无章法地亲吻着李敬池。
正要再进一步,李敬池却推开他的肩膀,侧开脸,不断喘息:“……你说要让我取代庄潇,那给我什么戏?”
明明已经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还要在酒桌上谈条件。李敬池被亲得脸上带红,嘴唇泛水光,但依旧是目光灼灼,藏不住的野心。
唐忆檀笑了,他松了下皮带,竟也顺着李敬池的意思没有继续。他从半开的抽屉中取出一摞纸,随手扔在沙发上:“不是霍宁那部偶像剧,王鑫带的另一个本子。”
李敬池正伸手去拿,却被人掐着腰,死死摁住脊背:“急什么,过会儿再看。”
不知为何,李敬池咬紧牙关,原本瘫软的身体好像迸发出一些余力,他撑起上半身,伸长手臂,像是较劲般用力去抓沙发上的那叠剧本。
雪白的纸张被抓出皱痕,李敬池的头一晃一晃的,他强行集中视线,余光中,剧本封面的几个字闯入眼帘。
《一念成邪》,导演王鑫,编剧徐鸢。
在这个瞬间,李敬池很轻地笑了一下,他松开捏皱的纸张,不知道是在嘲笑演艺生涯,还是这一刻沦为情人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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