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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赴
辞职后,让我头疼的不是整理打包的衣物,而是整理笔记和新闻稿件,为了节省一点邮寄费我只留下了一小部分舍不得丢掉的,烧掉了大部分文稿和日记,那些在火焰里平息的灰烬,无言见证了我一段时光。
处理好这一切,轻装上阵地踏上去厦门的火车。
原本可以选择去大连或西安,那里有更好的工作机会;但做选项时,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地向我呼唤,正是这个声音让我决定去厦门。
他叫志识,我的初恋。志识是我通讯录给他的备注,记得有次他问我什么意思,我回字面意思,他笑了,我也笑了,心想这家伙果然是笨蛋,我是取自“楼中开宴挥玉麈,志识仅比牧猪奴”。我和他相识于校园,毕业后因工作分隔两地,我在北方的京都北漂,他在南方的海滨城市守候。每一次通电话,他沉稳内敛的声音轻轻刮动我的耳膜,无不让我感受到厦门温暖的海风和那份思念。
他是我重新出发的方向,没有提前告诉他,准备给他一个惊喜。五月的厦门蓝楹花盛开,凭着记忆找到他工作的地方,在园区的咖啡吧里叫了一杯纯美式,这是我跟他约定的地方,一本书一首歌一杯咖啡一个下午,直到他的身影从玻璃门进来,我猝然占据他的视线,跟我想象的一般无二,用那种理工男特有的木然的表情看着我,但很快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惊喜的弧度。
临近夜幕,厦门的夜生活在繁华的灯火下巧然开始,我瞧见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我都好奇心旺盛地想瞅一瞅,尝一尝,试一试,各种吃食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在我手里拿不下,一样样都到了他的手里,他纵容又无奈,时不时还会板着脸数落我两句。我见他一副沉稳持重的模样,忍不住想要逗弄他一下,于是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故意勾住他的手臂,拖长声音大声叫唤他:“叔——叔,出来玩还不给钱呀”,四周的路人纷纷以怀疑的目光审视我们,让他手足无措。
其实他比我只大两岁,大概是他性格沉稳,而我又太过跳脱,才会透着一股诡异的年龄差,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在大街上这么捉弄他,出手迅速而果断地拽着我逃离人群,惹得我一路上开怀大笑。意识到我心底里满满的快乐,像个无忧无虑的开心果,又忍不住数落我不成熟,我闻言笑容更灿烂,但心里却涌上一丝酸涩,他并不知道我在职场里也变成了一个沉闷的小姑娘,入职前那个喜爱粉色衣服、粉色毛绒玩具、充满稀奇古怪点子的小女孩已经走丢很久了。
是因来厦门,在他的身边,才又重新找回快乐。可当他知晓我不是简单来度假,而是辞去工作,他的表情在诧异中变得沉重,快乐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责怪我为什么要瞒着他做出这么大的决定。
因为我想给你万分的惊喜呀!这是我任性瞒住他的理由,可他眉头紧锁,我的心也跟着沉下来。他无奈地坦白,为了我,花了很大的力气申请了一份去北京的工作,而我却以如此方式出现在他面前,这显然打乱了他的计划。
我盯着他满眼错愕地质问他:“为什么你不提前告诉我?”他心情凝重,他了解我的喜厌,不喜欢一个夸夸其谈,终而无果的人,在他看来,他不需要提前告知,只需要与我分享结果,就像辞职到厦门的我一样。
我们两个对望傻眼,彼此为对方创造的惊喜,都只有惊无喜。我的心情像跌落泥淖,但还是苦中作乐,拉着他在夜市里继续玩闹。人潮中他亦步亦趋地护着我,或许我们隐约的感知到在他离开厦门前,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段彼此陪伴的时光。忍住离别前的神伤,只把最热烈灿烂的爱情留给对方。
在绚烂的朝阳里,我们享受着在古老的建筑里悠扬的钢琴曲带来的宁静;在海边散步时,我突然的调皮,引得他在沙滩上他追我跑的欢笑;想吃冰淇淋时,担心我肚子疼不给吃时,我故伎重演大声喊叔叔,惊得他冲到冰激凌店要多少买多少;南普陀许愿,日光岩看日出,那段时间我们逛遍了厦门的大街小巷。
美好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还没从相聚的喜悦中缓过神来就要别离。看着他原本很期待的Offer我们都沉默了,现实迫使他不得不去。临别的机场他看向我的眼神我清楚那是一种期待跟询问,他希望我能跟他一起回北京,但又清楚我倔强的性格,没有说出口。
而我希望这次换他为我驻留。在我心中,至纯无瑕的爱情不应被现实拖累,就像我可以为爱义无反顾,也希望他可以回应我同等的热烈和份量,最后沉默的对峙里,我们终于没有等到对方的退后一步。
在登机的催促声中,我们四目相视,似乎什么都说尽了,似乎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的刹那,泪水再也承受不了内心的悲伤,夺眶而出,滑落在脸颊上。
原本的双向奔赴,变成了插肩而过,我再度变成孤零零一个人。
红着眼睛从机场出来,我一个人漫无目地往前走,细密如针扎的孤独和失落刺入我的心脏,痛得我一时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我的身体像浮在冰风冷雨里,似乎又被架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可这次我无所依仗,孤立无援。
直到过去多年后,我经历了比失恋更为悲怆惨烈的遭遇,再次回想我和初恋男友在厦门度过的一段美好时光,想起我肆无忌惮的任性和他对我的包容,以及在机场四目无言的别离,映衬一句歌词:“如果当时我们都没那么倔强,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
或者时光倘若能倒流,回到当初忍泪挥别的机场,我想,或许我会?亦或许也不会?然而时光终究一去不复返。
那些彼此温暖的过去,他追我跑的笑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海风吹拂我发丝的声音,终究在琐碎的岁月里,成为时光里一卷被封存的档案。
日历每天被翻过,现今他在朋友圈里看见我写的自传序章后,给我发来一段问候的信息,原来他也会像歌词里唱的那样“怀念一段时光,想念一个人”;可我不愿在信息里悲春伤秋的提起过去,心里纵有千言万语,只会平静地回复一句:“现在很好。”
就像当初他去北京,把我归还给人海,我一个人在厦门创业,孤零零到处跑业务时,我也是笑着对家人和朋友说:“现在很好”。
创业,也确实让我顾不上心底的惆怅,转而为第一单业务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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