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窍了吗

　　南江三中离南巷距离不是很远，走正道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学校应该是建在半山，正门前是一段长阶梯，约莫有个五六十阶，走在上面跟上朝似的。

　　因为天气还冷，很多学生都没穿校服，所以江沚混在其中也不是很显眼。他顺着人流，穿过教学楼，往行政楼走去。
　　在去新班级报道之前，他得先去见一下教导主任以及所在班级的班主任，安排一下后项事宜。

　　前两天交资料时江沚就和教导主任见过面，对方简单地讲明了一些校规校纪和时间安排，便领着他去到高二办公层。

　　高二一班是全理选科的重点班，班主任叫贺晏心，三十出头，授科是化学，样貌清秀，扎着低马尾戴着眼镜，嘴角总是惦着适当的微笑。

　　贺晏心主要就是确认一下江沚的具体学习情况。
　　江沚就读高二下学期，课程内容到了收尾阶段，很快就直接进入高考一轮复习阶段。其实他在这个时候来南江借读并不是一个稳妥的选择，但好在他原校的教学进度相较这里也只快不慢，影响还不算很大。

　　“你原来的课本都带过来了吧？” 贺晏心了解完又问。
　　海市的高考和南江的新高考模式不一样，教材除了英语其他都一样，但英语科目本身和教材的关联性并不大不大。

　　“带了。”江沚回答。

　　“英语的话我帮你了解过了，目前已经用不上课本了，只需要用到一轮复习辅导书。”贺晏心将三本资料递过来，“这是目前已经进入一轮复习的科目辅导书。

　　江沚接过书，贺晏心又递了张带着内容的便签纸过来，“其他还没有开始一轮复习的科目用的辅导书都是上个学期的，学校已经没有库存了，你可以自己找时间到书店买。”

　　便签纸上是几本教辅书的名字，江沚接过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

　　又交代了几件事，贺晏心就领着江沚前往教室。经过那么一折腾，已经到早上第二堂课了，刚好是化学课。

　　江沚站在门口，贺晏心先推开半边门，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教室在她推门的一瞬间瞬间安静。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门外的江沚，贺晏心走进教室，把手里的教案放到讲桌上，“上课铃已经响了多久了，听到了吗，各位？”意思是怎么上课了还在吵。
　　教室里无人应声，贺晏心也没有耽搁太久，说了两句话后就远远指了指班级最后一排的位置：“钟焕，你把你旁边课桌上的东西清理好了没，昨天就跟你说了。”

　　教室瞬间又开始喧闹起来，像是猜到了什么，贺晏心见状拍了拍手让学生们安静。
　　待安静下来后，她就悠悠地道：“我们班这个学期会迎来一个借读的新同学。”说着她向教室外招了招手示意江沚进去。

　　走廊上的江沚攥了攥手心，深吸一口气才走进了教室，即将面对一批全然陌生的同学，他难免有点紧张。

　　男生身形高挑清瘦，穿着简约好看的外套，面容清隽俊秀，深褐色瞳孔像是平静宁和的湖面，但不笑的时候却带着一股冷感。
　　贺晏心按正常流程宣布了江沚的到来，并让他做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江沚，沚字是三点水加阻止的止，接下来我将会和大家共处一个学期，请大家多多关照。”江沚看着台下一片陌生的年轻面孔。

　　话音落下，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最大声的来源在教室的最后面，江沚往那边看去，就见到一个男生，正激动地站起身来鼓掌。
　　见此场景，他略微不自在地笑了笑，身上的冷意被驱散了一些，台下的掌声顿时又热烈了一些。

　　等掌声与讨论声平息后，江沚在贺晏心的提醒下走去了他自己的位置。
　　因为是插班借读，他的座位在靠窗最后一排。大概本来就有人落单，所以他是有同桌的，叫做钟焕，就是刚才那个激动得站起身来鼓掌的男生。
　　男生长相秀气，戴着一副黑边圆框眼镜，性格如他的名字一样格外开朗活泼。

　　江沚是靠窗那个位置，他走进钟焕就站起身来帮他拉开了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桌，坐吧。”
　　“哦好……谢谢。”江沚有点适应不了钟焕的活跃。

　　“没事没事。”江沚刚坐下，钟焕又挪着椅子朝他靠近了一点，屹然一副社交悍匪的模样。
　　他扬起一只胳膊啪地一下就搭上了江沚的肩膀，另一只手递到后者面前笑着说：“咱们以后就是同桌了，好好关照。”

　　江沚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手，浑身都僵硬了，他有些迟缓地伸出一只手和对方握上，语气有些虚：“……好，多多关照。”

　　放下书包，江沚刚想拿书，一旁的钟焕眼神似是瞥到了什么，又凑了过来：“这是什么动漫人物吗？好好看。”

　　江沚愣了愣，那是书包上挂着的一个金属挂件，刻着两个Q版小人以及两枚串着的铜钱。
　　他反应过来解释道：“谢谢，不是动漫。”

　　“哦哦。”钟焕闻言抬起了脑袋，这时贺晏心也开始上课了，他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
　　江沚抬起头看向黑板，但课桌底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那个金属挂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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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一班的老师习惯学练结合，讲课的时候会让学生做教辅书上的例题。江沚没有书，旁边的钟焕就自觉把书递过来和他一起看。

　　南江三中午餐、午休的时间还算宽裕，十一点半到两点钟十分开始午读，住宿生需要回宿舍进行午休。
　　江沚是外膳外宿，中午本来想直接出校门回家，但上了一早上的课，他还是决定先去书店买好教辅书，以防下午还得麻烦钟焕。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临近放学时贺晏心从后门进了教室，手里拿着一套秋季校服外套。

　　“夏季校服批次还没到，晚一点再拿给你。”贺晏心把校服放到江沚桌上，又掏出一张便签条递过来，“这家书店和我们学校有合作，可以打折，货源也比较充足。”
　　“好的，谢谢老师。” 江沚接过便签条，上面是一家书店的名字及地址。

　　贺晏心点了点头，跟学生叮嘱了几声安全问题就离开了教室。

　　等贺晏心离开后，刚才一直装认真学习的钟焕才偏过头对江沚道：“你什么时候要去买教辅书？”

　　江沚愣了愣回答：“等会儿放学，怎么了？”
　　钟焕性子外向，有点话痨。可能是之前没有同桌的原因，他见到江沚格外兴奋，一早上有事没事都得拉着江沚唠两句，硬生生把后者给聊熟了。

　　钟焕闻声啪地放下笔，笑着道：“那放学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刚好想去买套题，还能给你带路。”

　　江沚对这里确实还不够熟悉，有个人带路确实方便一些，而且他不是很忍心拒绝别人。
　　思考了两秒钟，他点了点头没有拒绝，“谢谢。”

　　一放学，钟焕就拉着江沚刷脸出了校门。
　　商业街熙熙攘攘，有好些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但来到书店却没什么顾客，唯一的收银员在柜台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店内罕见人声，只有一两名工作人员在整理书架，见到江沚他们后便上前帮忙。

　　花了点时间，找到所需书籍后，两人来到收银台前结账。被柜台电脑掩着的收银员见到此才探出头来。
　　江沚把书放到柜台，颇一对上脸，他和对方都愣住了。

　　面前的收银员不是别人，而是此前江沚接触过两次的那位红毛小哥。
　　不对，现在应该不能叫红毛了——因为对方那头放荡不羁的红毛已经染回了本分的黑色。

　　对方穿着也依旧是冷色调，也还是熟悉的面容，眉目冷厉。江沚这次仔细一看，发现除了耳垂的黑色耳钉，对方另一边耳朵外耳廓靠近耳轮处也打了耳洞，带着一枚银质耳骨钉。
　　但是，现在对方发色变回了黑色，倒显得气质稍微柔和了一点，没有那么像混混了。

　　此时对方一手执笔，隐约可见手肘压着一套有些崭新的数学卷子和几张布满了演算痕迹的草稿本，另一只手撑着脑袋蹂躏着自己的头发，抬起的脸上那不耐烦的神色还没有化去，就这么直直对上了江沚的眼睛。

　　江沚双眸微睁，下意识开口：“红……”毛字已经吐出了半个音节被他强行收回去了。

　　“……”空气一时间有些停滞。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的第三秒，乔新月先开口了，尾音拉得很长：“红毛？”

　　江沚双唇微微张了张不知如何开口，身旁的钟焕却出声了，拯救了他：“学长，是你啊？”
　　“你好啊。”乔新月收回目光礼貌回答，并收拾好表情，拿起他们买的书开始扫描。

　　而江沚却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眼。你是说这个两只耳朵都带着耳钉，之前还染非主流红毛的人是他的同校高三学长？

　　不过如果是高三学长，这个时间在这里收银有些不太对吧？
　　江沚有些不解，又稍稍抬头看向了对方，此时一旁的钟焕再次如神般帮他又问出了那个问题：“学长你在兼职吗，今天不是要上课吗？”

　　“之前在这兼职过几次，和老板认识，碰巧刚才来买本书，收银跑去吃午饭了就帮忙替一下。” 乔新月边解释便熟练地把扫好码的书装进袋子里，不咸不淡地继续开腔，“你转学来这里读书？”

　　江沚原本还在内心为自己刚才那张没封好的嘴懊恼，没有很快反应过来乔新月是在问自己，愣了愣下意识说了个“什么”。

　　“你是转学来的，看着不像这里的人。”乔新月先让钟焕付了钱，才拿起江沚那一沓书继续结算。

　　看着对方的手拿起自己面前的书，江沚回过神礼貌解释：“是借读，差不多吧。”

　　乔新月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探究的意味，但即刻隐去：“借读啊，怪不得，从哪来的？”他的语气十分自然，尾音悠长，像在跟熟人唠嗑似的。

　　我请问呢？这人也是个自来熟吧。
　　江沚有些凝滞，过了两秒钟才回答道：“海市。”

　　乔新月打键盘的指节停顿了一下，端着笑意悠悠地说：“海市啊，那是该好好认认路了哦，不然下次还迷路就不太好了。”

　　江沚：“……”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点点头，微微咬着后槽牙：“好。”

　　乔新月收回自己的恶趣味，轻轻咳了咳，拿出一份登记表递给江沚，又跟他和钟焕两人道：“都是南江三中的话，在这里填一下姓名、班级，可以打八五折。”

　　江沚了然，配合地签好表传给钟焕。
　　他们刚才的对话把钟焕听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接过也签上自己名字递给乔新月。

　　乔新月接过表单看了一下，便让他们付钱。
　　出示付款码把钱付过去后，钟焕便打了个招呼拉着江沚离开了。

　　走出书店后，他却有些后知后觉地抓住江沚的胳膊，语气带着惊讶：“你和学长认识？”
　　“嗯嗯，他也是三中的学生啊？”江沚道。
　　钟焕点了点头：“是啊，高三的乔新月。”

　　乔新月——江沚在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过了两秒才回答钟焕刚才的问题：“我和他也不算是认识。”
　　他简单把乔新月之前帮他带路的事跟钟焕讲了讲，但后面在江边的第二次相遇他自觉略去了。

　　“怪不得他叫你认路。” 钟焕闻言笑道，又问：“那红毛是什么？”

　　江沚难得哽住了，他觉得乔新月应该不会想要别人知道他不良记录，犹豫了一下决定瞎编乱造，“就是那天他穿了一件红毛衣，所以我下意识就说了。”

　　“红毛衣？”钟焕挠了挠头，“本命年吗，不对，他肯定没有24岁，但感觉他不像会穿这种衣服。”
　　“谁知道呢，万一他就喜欢呢。”江沚干笑了两声，音量逐渐减小。

　　钟焕很快就把刚才的事情抛到脑后，又和江沚讲起了乔新月的一些事，比如他是音乐生，弹吉他好听……

　　江沚眸子映着天光，就这么在钟焕的三言两语中微微知晓了那个带着特殊气质的、令他不自觉侧目的人。

　　而身后书店里被迫喜欢穿红毛衣的当事人看着手里那张表，嘴角微微勾起，自言自语：“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叫江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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