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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子夺嫡3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厅,刘公公见到孙婉立刻从袖中拿出一卷黄色锦帛提声道:“太后懿旨,孙婉接旨。”
孙婉当即跪下,周执言与周围仆人纷纷避开,孙婉余光看到孙衡眉头一皱,又听那太监道:“太后诏曰:
秋意渐浓,宫中百菊争妍,哀家欲设菊宴于御花园,同赏秋芳。孙氏婉娘,品行温婉,自其母早逝,哀家常牵念于心。昔日承欢膝下,今已亭亭。今朝佳节将至,令婉娘入宫同宴,不可推辞,毋违慈心。
钦此。”
“谨遵太后懿旨。”孙婉起身接过黄帛,又道:“劳烦公公跑一趟。”
刘公公道:“不麻烦,孙小姐快去梳洗装扮罢。咱家就在这里等你一道回去。”
孙衡微微示意,身旁便有丫鬟送上银钱。孙婉见他面色不佳却不说话似在沉思,那太监收了好处,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只好行了礼自换装去。
御花园地处宫城中央,夜间花木深深,铺陈灯彩如昼。
孙婉刚踏入御花园,正欲随着引路的女官前往太后所设的主亭,忽听耳畔有低低的窃语声。
“快些快些,晚了只怕连赏菊的角落都抢不到咯!”
只见一名小宫女满头汗珠地奔着从花廊那头钻出来,手中还提着个圆漆食盒,快步绕过石桥。
她步子灵巧,还在小声嘟囔:“这些主子讲究这许多排场,叫奴婢跑断腿不说,一道茶汤还得要‘香而不艳、温而不凉’……那我索性含在口中送过去得了!”
说罢,她抬头一看,愣住了:“哎哟……孙小姐?!”
孙婉冲她笑了笑,“你怎么……也在忙赏菊宴?”
“哪儿敢不忙啊!”宫女面露惊喜:“奴只在几年前您入宫时照料过一阵,没想到小姐还记得我!”
她似乎很是感到亲切一般,而后又想到什么,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听说今儿太后高兴,不光赏菊还要‘赏人’,宫里上上下下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奴已经过了年龄,可以出宫,小姐可否想法子将我要了去?”
她说得嘴快又熟稔,一点不像寻常宫人拘束,话虽粗鄙,但语气憨厚诚恳,叫人不觉得失了分寸。
“阿拾,跑哪儿去了?”一把尖利的男嗓压低声音在不远处唤。
闻声那小宫女嘴巴一憋:“是管事太监,他见我干活麻利给我起名阿拾,宫中无论哪处有洒扫的活计缺了人,他都叫我去做,今日就叫我在花林里捡灯油!”
引路的女官见孙婉识得这个小宫女本打算置身事外,谁想这丫头说的话越来越不像话,于是打断道:“小姐别误了时辰。”
阿拾竟直接跪下抱住了孙婉的大腿,一旁的女官一边上前拉扯她一边叫道:“诶!你干什么?你是哪个宫的?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
孙婉低头望着阿拾乞求的眼神,沉默片刻,缓声道:
“我很高兴你愿意随我……可你该知道,我是相府的人,并不能轻易开口要‘带谁出宫’。若是别人听了去,怕你我都要受责。”
阿拾怔了一下,喃喃道:“奴……奴知道了。”
孙婉点了点头,正要离去,阿拾眸子一转,挣开女官,凑到孙婉耳边悄声道:“小姐您可留心,刚才我送茶那头,瞧见三皇子与东宫的人似在谈论您……您千万小心。”
孙婉转头再看阿拾,却见她已经提着食盒蹿入了花树影中。
那女官被她甩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人跑了这才急忙上前问道:“小姐没事吧?您千万别理那疯丫头,她前头得罪了九皇子,怕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竟敢来攀您的高枝。”
孙婉摇摇头。二人顺着琉璃宫灯,沿着石阶蜿蜒而上。
园中早已热闹非凡,皆是年岁相当的贵戚少年,衣着锦缎金线,言笑晏晏,或三五成群于水亭棋案旁品茶谈笑,或绕着花树相互打趣,轻言软语间皆是风流神采。
女子们多着轻纱窄袖,鬓边缀珠翠细花,随步移时衣袂生风,宛如云霞游动。男子则多束发高冠,谈吐间不乏风度,俨然世家教养。
夜风轻起,花影摇曳,丝竹之声自亭中缓缓传出。
孙婉一踏进内园,就有眼尖的出声道:“这不是孙相独女吗?”
来人为首者是一着桔色宫装的女子,头戴金累丝钗,形似凤但不显眼。
跟在她身边有两人,一着青衣,面容端庄,一着紫衫,娇俏艳丽。紫衣女子走在最后,边走边道:“郡主怕不是看错了人?孙婉不是已经定了她那乡下表哥?怎么可能还来参加我们的宴会?”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说罢她探了探头好似才看到人一般,惊讶道:“还真是妹妹,可是表哥也跟着来了?”
孙婉说道:“太后懿旨,不敢不从,表兄明日还得当值,便不来了。”
那郡主笑容一收,凑近道:“原来不是哑巴,还知道心疼表哥呢。”
青衣女子上下打量孙婉,微微拧着眉道:“云宁郡主,太后与皇后快要到了,先入席吧。”
郡主转头道:“你在这装什么好人?还管起我来了,裴明鸢,怎么,她要嫁给表哥了,你也想嫁给我表哥不成?”
紫衫女子见状拉住郡主:“郡主别急,跟您争太子殿下她怕是不敢,只不过咱们这位裴小姐最是端庄有礼,也许是想给太后和皇后娘娘留个好印象,也能做个王妃、皇子妃的。”
郡主看了眼裴明鸢,“不管是不是如青瑶所说,你最好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罢转身朝内亭最上首走去。
青瑶轻轻拍了拍裴明鸢的手臂,二人亦跟着离去。
莫名其妙。
孙婉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这里距离园门口比较近,等菊宴结束,能最先离席。
虽是男女同宴,但二者之间仍旧隔了几丛矮花墙。
皇子们又单独辟了一处。
孙婉想到阿拾刚刚说的话,稍微往那边看了几眼,只看到黄黄绿绿的一片,不由心中感叹:熬夜做针线活真的坏眼睛。
等了片刻,一着红袍的老太监颤颤巍巍走进来,拂尘一甩,道:“太后口谕,‘哀家年老,腿脚不便,难以亲临,今朝一宴,尔等年少风华,正当享受此时光景。宴会一事,便宜由云宁主理,必得照料周全,不可怠慢。’”
云宁郡主嘴角上翘,扬声道:“谨遵太后口谕。快给吴公公看座!”
老太监摇了摇拂尘道:“咱家这把老骨头就不参合了,太后允诸位皇子贵人可摘采园中自己喜爱的花卉,想要泡茶、簪花或是送人都可。”
等老太监退了去,众人不禁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云宁郡主一时有些发愁,许青瑶献策道:“郡主,咱们干坐着也无趣,不如行个猜谜?”
郡主问道:“如何猜谜?”
许青瑶道:“寻常猜谜自然不行,叫人取了锦帕,各家小姐选择自己喜欢的菊花种类,赋诗一首,若是做不出来的,也可作些前人写过的,帕子收上来,再叫众人猜猜说的是哪种菊花。”
云宁笑道:“就你法子多,就这么办!”
女席这边热热闹闹玩了起来,一旁有些才气的贵胄子弟一时技痒,忍不住纷纷嚷着也要一同参与。
九皇子萧景昀抬手示意身边伺候的下人都退下,往椅子上一摊,笑道:“行什么菊花令,没意思,咱们几兄弟倒是难得聚的这么齐全。要不玩个狼人杀?”
八皇子萧仲书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我看行。”
七皇子萧延岐咳了两声:“我这破身子骨大晚上跑这吹风都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噶了,玩什么狼人杀。”说着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六皇子萧澄睨了他一眼,说道:“也没到齐,还有老二不是没回来呢吗,他可是手握重兵,最容易造反的人。”
五皇子萧允珩见几人沉默,看了看右手边轮流说话的几人,犹疑道:“这,是轮到我说话了?咱们这就杀上了?”随后一拍手道:“咱们都是文明人,要不然玩一把狼人杀,谁赢了其余的人一起拥护他成为新的王!”
四皇子萧济琛哈哈笑起来:“你动画片看多了?不过要是称帝的人愿意把奖励拿出来大家分我也同意。”
三皇子萧柏峥不赞同道:“那咱们还玩什么?虽然不是电子竞技,但关乎生存资源,只有胜负,没有均分,何况就算约定好了,我们怎么知道赢了的人有没有隐藏什么奖励不说?”
众人目光看向太子,萧衍点了点头:“老三所言极是。”
九皇子萧景昀耸了耸肩道:“那就没得谈了,但游戏总能玩吧,换个彩头,赢了的人娶丞相女儿如何?”
萧衍起身道:“弟弟们在此休息,孤去园中赏花。”说罢,不顾萧伯峥快翻到天上去的眼珠子,抖了抖袍裳潇洒离去。
六皇子萧澄问道:“他确定也是攻略者,对吧?要不要去跟一下?”
萧伯峥淡淡道:“不必了,他们一对情侣来的,肯定去约会了。”
七皇子萧延岐咳得告一段落,喝了口水,惊讶道:“真情侣?和谁?”说完又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等他咳完,萧伯峥无奈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女眷这边已经写好了诗,云宁命人收了上来,宫人开始一一作唱:
“玉瓣冰心不染尘,
秋风一笑自成真。
谁言素色无华彩,
独傲霜霄作古人。”
话音刚落,便有男客高喊道:“这是玉壶冰心!”
“这也太好猜了。”
女座中裴明鸢的脸拉了下来。
坐在猜谜人身旁的小声提醒道:“别瞎猜,你以为这真是在行花令?郡主是想借花选人,没见着裴少府嫡女冷脸不是,小心回头他爹找你算账。”
另有宫人将绢帕送至裴明鸢桌上。
云宁郡主道:“裴小姐好字,玉壶冰心白中带淡绿,形如玉蕊,清冷脱俗。”
绢帕易晕,能将字体写得娟秀工整十分不易。她向她陈明‘一片冰心在玉壶’,她也乐得赞她一句。
七皇子为了压抑咳嗽,喝了快一壶的茶水,已经忍不住要去厕所,六皇子怕他偷偷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也跟着一起去了。
剩下五位皇子开始‘品茗’起来。
九皇子推荐道:“少府,其一负责征课山海池泽之税和收藏地方贡献,以备宫中之用;其二负责宫内所有衣食起居、游猎玩好等需要的供给和服务。也是极为重要的位置。”
其余四人没人说话,这场赏菊宴对他们来说像是一场竞拍会,最好的货没上场之前,谁也不会轻易举牌。
那女官又念到下一张:
“深紫低垂掩芳尘,
不争不语自成神。
露冷香浓人未觉,
天教孤艳映霜晨。”
前头那男子不敢再继续瞎猜,一时倒没人出声。
这边女席有人小声讨论道:“深紫色的菊花,又是人未觉,又是映霜晨,合该是‘夜醉寒塘’?”
云宁面露微笑正要开口,一男声传来:“‘夜醉寒塘’不过孤芳自赏,如何成神?此花该为紫龙卧墨池。”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身着黑色劲装的硬朗俊俏男子正站在御花园入口处。
云宁心中一震,随即反应过来惊笑道:“二哥!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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