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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峒之主
怀抱温热,银饰冰凉,是燕斩秋,方心衍一惊,慌乱中仰起头,撞上了他的下巴。
燕斩秋轻轻“嘶”了一声,双手却仍然环着方心衍。
方心衍往后退,道:“抱歉。”
他死死盯着地面,恨不得找个缝躲起来。
四周很安静,风穿过小窗呼呼响,方心衍低头看见自己腰间的手,闷声道:“可以放开我了吗?”
燕斩秋扬起嘴角,突然弯腰抄起他的膝盖,将他一把抱起,方心衍惊呼一声,还没喊出口,燕斩秋就已经大步流星把他放在了床上。
“你还受着伤,不要乱走动。”燕斩秋放开了他,站在床边俯视着他。
方心衍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又移开了目光。
燕斩秋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在床边坐了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燕斩秋打破沉默,似是玩笑道:“还记得我吗?”
他问的很是轻松,像是无所谓提起的话,方心衍点了点头,小声道:“记得。”
燕斩秋挑眉道:“是吗?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方心衍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的,只是昨天人太多,我不想......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过去。”
燕斩秋若有所悟道:“过去......”
未了,他轻声一笑:“没关系。”
山外的风吹起了帘布,瓷瓶里的花摇摇晃晃,燕斩秋起身,将窗户关上,又给花浇了点水。
方心衍悄悄看他,燕斩秋身型修长,一袭红袍和从前一样,眉眼间的轮廓却褪去了青涩,俊美的妖艳而张扬,整个人所散发的气场沉稳且强大。
他现在是这里最尊贵的主人,不再是从前那个备受冷眼的小少年了。
方心衍道:“说来也是缘分,没想到又见面了,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燕斩秋抚摸着花朵,低着头,淡然道:“还好。你呢?从这里逃出去后,去了哪里?”
方心衍认真回想,道:“我也还好。后来我加入了道门中最强盛的门派,藏玉观,掌门和师兄都对我很好。”
燕斩秋笑了笑,道:“道心通明,术法天成,剑荡邪祟,战无不胜,可谓门派翘楚。”
“啊?”
燕斩秋:“你朋友说的。”
方心衍无奈笑了,道:“哦,潘辰啊,他就爱吹嘘,没有那么厉害的。倒是你,现在成为了峒主,才是厉害。”
燕斩秋云淡风轻道:“不过是从血海中爬出来的罢了。”
他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方心衍却明白了成尊之路的不易,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现在好了。”
燕斩秋偏着头,凝视着他,眼中看不出情绪,忽而笑道:“嗯,现在好了。”
方心衍笑的很灿烂,眉眼弯弯,一如童子稚纯,他动了动腿,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忍不住哼了一声。
燕斩秋见状,轻轻捧起他的脚放在了自己腿上,动作轻缓地解开绷带,三个并排的窟窿暴露在空气中,依稀可见白骨,伤口处渗着黄绿色的脓液和暗红色的血丝,触目惊心。
方心衍道:“怎么这么严重?”
燕斩秋道:“知道严重就好,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别想着走了。”
方心衍心虚一笑,道:“麻烦你了。”
“对了,你看见我的剑了吗?还有一个平安符,小巧的那种。”方心衍找不到这些东西,只能询问燕斩秋了。
燕斩秋直言道:“你的剑我替你收起来了,放在了兵器库保养。”
他只回答了一个问题,方心衍追问道:“哦,这样啊,那平安符呢?”
燕斩秋道:“平安符?什么平安符,很重要吗?”
方心衍急切道:“很重要,是我师兄送给我的。”
燕斩秋微微蹙眉,很快又平复下来,淡声道:“没看见,是不是和飞血尸打斗时丢了?”
方心衍扶额,一阵眩晕,他当时把平安符牢牢握在手心里的,想来是燕斩秋带他回来时自己的手松了开来,真的落在了山上。
“唉,那座山叫什么山来着,我要回去找一下。”方心衍固执道。
燕斩秋面色一瞬间冷了下来,道:“你现在这样还想回去找,你连这座寨子都走不出去。”
方心衍低下头,整个人蔫了一般,一声不吭了。
瞧他可怜的模样,燕斩秋叹气道:“我去帮你找,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方心衍猛地抬起头,双眸明亮如星,相信道:“真的吗?”
燕斩秋点了点头。
方心衍感激道:“谢谢你,燕斩秋。”
燕斩秋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声音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道:“以前不是叫我哥哥的吗?现在就叫燕斩秋了?”
方心衍一顿,眼神胡乱飘离,自欺欺人装作听不懂他的话。
燕斩秋也不为难他,摸了摸他的头,道:“好生歇息着吧,我还有事要忙,晚点来看你。”
晌午,阳光透过窗户洒下一地斑驳,方心衍一个人坐在桌边吃饭,送饭的是前天那个姑娘,方心衍同她说话,她也只是憨厚地笑,然后摇头,方心衍这才明白,她不会说汉语。
当然,他也并非什么都没问出来,至少知道了这姑娘的名字,叫阿芷。
午饭有腊肉、酸汤、清水焯过的山野菜,还有一碗粥,以及一小碟蜜饯。方心衍的脚还在疼着,心思也飘忽不定,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点粥,粥里还加了瘦肉,并不腥,反而很香,一碗粥下肚,方心衍便回到床上睡去了。
大约睡了一个时辰,方心衍正迷糊间,屋外传来了叮当叮当的声音,他本以为是燕斩秋回来了,但嘎吱一声门被推开时,进来的却是另一个人。
那女子穿着紫粉色交领短衣,衣襟和袖口绣着蝴蝶和缠枝花纹,下身一袭深紫色百褶长裙,头戴银冠,垂下来的银片在风中叮叮当响。
她生着一张温润的鹅蛋脸,眉如远山,眼睛不大,却清亮的很,气质淡雅。
阿芷毕恭毕敬替那人推开门,方心衍注意到她手里提着个盒子,像是药箱。
未等他说话,女子先开口了,说着中规中矩的汉话,道:“我叫须珂,玉娲山大护法,峒主命我来给你治疗的。”
方心衍正襟危坐,抬手道:“多谢,请。”
须珂颔首,不再多言,直接查看他的伤势,皱起眉头,道:“我需要把你的腐肉刮掉。”
方心衍道:“嗯,我能忍。”
须珂道:“你刚刚睡醒?”
话题变的太快,方心衍疑惑道:“嗯,怎么了?”
须珂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盅,晃了晃道:“那就再睡会吧,这样不会疼。”
只见她打开瓷盅,手指伸了进去,一只粉白色的虫子蠕动着爬了上去,方心衍惊讶道:“这是?”
须珂不以为然道:“休眠蛊,此蛊释放的神经毒素会让你陷入麻痹状态,除了有嗜睡的副作用,基本无害,不用担心。”
方心衍点了点头,微笑道:“原来如此。蛊可真是神奇。”
须珂扶他躺好,将蛊虫放在他的伤口上,那小虫张开了牙齿咬了上去,不一会儿扭动着身体,跳回了须珂的手上。
方心衍眨了眨眼睛,道:“好了吗?”
须珂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不解道:“你怎么还没睡?”
方心衍无辜道:“啊?我现在应该是睡着的吗?”
须珂有些无措,喃喃道:“不可能啊,难道我的蛊没有用?”
她神色严肃,抓住方心衍的手,探了上去,皱眉道:“你体内有蛊?”
方心衍后知后觉道:“是的,有一只金蚕蛊。”
金蚕蛊十分珍贵,就是在苗峒,也只有一只,须珂表情复杂道:“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呃,说来话长。”
须珂重新取出了一些草药,道:“那就不必说了,给你用麻草吧,不过止痛感没有那么好,你忍着点。”
她将捣烂的麻草覆盖在上面,一刻钟后取下,抽出用火焰烧过的刀片,嵌入腐肉中,开始操作。
方心衍痛哼一声,拧起眉头,额头开始冒汗。
药草味和腐肉味弥漫在空中,刀尖划过皮肤的撕裂开十分真切,方心衍抿着唇,一声不发。
终于,腐肉清除完了,须珂开始给他上药,笑道:“你这个人可真能忍。”
方心衍道:“习惯了,以前执行任务时经常会受伤,忍忍就好了。”
须珂的动作十分迅速,已经将他的脚重新包扎好了,虽然有很多疑惑,但她知道不该问的别问,她收起了药箱,道:“你这几天不要乱走动,多休息,注意饮食清淡。”
方心衍高兴道:“好的,那我什么时候能好?”
须珂道:“半个月就能下床了。”
方心衍点了点头,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再坚持半个月他就可以回藏玉观了,不知道那时师兄的身体有没有好。
“对了,你们峒主去哪了?”
须珂犹豫一瞬,道:“等他回来你自己问他吧,峒主的事我们是不能随意说的。”
她说的有道理,方心衍只好作罢,看着阿芷送须珂离去了。
飞鸟惊过山林,层层叠嶂后,幽深洞窟中,烛火一跃一晃。
铁笼深处,飞血尸被一根钉子钉在了墙上,手臂和脚腕都被锁链锁住了。
此地阴森,一口热气从它的嘴边呼出。
一个颀长的红色身影立在前方,眼中阴郁,燕斩秋缓步走上前,一把将飞血尸的脑袋按在了墙上,拿着手帕裹着手,对准它那颗尖牙,硬生生将它拽了下来。
飞血尸的痛吼声回响在洞窟之中,久久不散。
燕斩秋擦了擦手,将尖牙丢给一旁的人,道:“去查。”
在他的地盘上平白无故出现一只飞血尸,此事三分偶然,七分人为。
那人接过尖牙,毕恭毕敬退离,彼时,桑石从另一边进来了,拱手道:“峒主,齐嫣已经回去了,至于那三个人,有些小意外,暂时安顿在聚元洞内了。”
“知道了。”燕斩秋勾唇,好整以暇地擦了擦手,道:“再去查一下藏玉观。”
桑石俯首,“是。”
燕斩秋背着手踱步在原地,心情甚好,他抚摸着石缝中长出的带有锯齿的野草,忽然用手抓住,锯齿割裂了他的皮肤,鲜血溢出。
桑石惊道:“峒主?!”
燕斩秋抬起手,看着自己的伤口,笑的很开心,道:“是时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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