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行

作者:安德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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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白鹿再现


      凌逸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决不该在这个地方出现的家伙,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宇文清笑嘻嘻的走过来,把怀里那两壶酒丢给他:
      “怎么了?太久没见,不认识我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宇文清仍是笑着:“我怎么就不会在这呢?哦,你陵山的看管严密,难道我就进不来了吗?”
      凌逸明知他是故意曲解自己的话,可还是忍不住激动,把酒壶往旁边一放:“不是啦,你,唉,我是问你,你就这样跑了过来,你怎么向天下人交代呀?你是太子,太子哎!”
      此时的凌逸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潇洒气度,可那宇文清偏还要逗他,变着法儿的绕圈子:“我知道我是太子啊——布衣百姓尚且还有看望朋友的自由呢,我身为太子,难道就没这个自由了不成?再说了,我是太子,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大过我的?我的行踪又何必向天下人报备呢?”
      “你——”凌逸气极反笑,干脆略过了这个话题,“我这半年里学了一套新剑法,现在你可就不是我的对手啦。”
      宇文清还是一贯的神情,挑高了右眉,笑着回应:“是么?我看不见得吧。”
      “唉,我知道你是不会轻易认输的,等我赢了你了你才会相信。”
      “那好,出招吧。”
      宇文清将腰间系着的软剑取出,示意凌逸攻击。但凌逸却摇摇手:
      “慢着慢着,这些兵刃太过锋利了,我去找两根树枝之类的东西,比划比划点到为止便可。”
      他深知白鹿剑的威力无穷,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伤着了宇文清。他在崖上看了看,没什么可以用的东西,便走进洞里去拾了两根点火用的柴来,扔一根过去——“这个,凑合凑合着用吧。”
      宇文清微微一笑,并不说话,接住看了一看,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凌逸首先便出一怪招,只见他令“剑”曲折前行,蜿蜿蜒蜒逼向宇文清的咽喉要处。这一招,便是用来刺探敌手的强弱的了。宇文清见他此招,赞一声:“很好!”顺手便回他一剑,斜刺凌逸左胸,守中带攻,攻中有守,乃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凌厉剑法。凌逸心中一颤,只觉来剑中竟无半分破绽,难以仗剑直入,制其要害,只得横剑一封,剑尖斜指,含有刺向对方小腹之意,也是守中有攻。二人你一剑来,我一剑去,霎时间拆了二十余招,两根木柴始终未曾碰过一碰。
      场面上是两个人平分秋色,但凌逸自己心中清楚,他谨依着太公乾所说的“随心所欲”的要旨,任意变幻,自以为招招随意却是直逼对方要害,每一招都是凭着自己的本性本能去使出来。然而这二十多招下来,却越来越感觉到出剑总比宇文清要慢上半步,处处受他压制逼迫,窒滞之感挥之不去,真是非常的不自由。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对方要比自己更加逍遥自在,更加随心所欲。这感觉倒像是宇文清学的才是白鹿剑法,而他的却不是了——虽然宇文清的每一招都不是源自白鹿剑法,但那飘逸的感觉,却再熟悉不过的是白鹿剑法所专长的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醒悟过来,横剑一挡,不等宇文清下一招使出就后退三丈远,大声问道:
      “我这白鹿剑法是不是你故意让我学的?”
      宇文清一愣,随即矢口否认:“不是。”
      “真的不是?”凌逸不信的追问,仍只得到否定的回答。
      “那,”他换了一种问话的方式,“你敢说,你不曾练过白鹿剑法?”他眼见着宇文清又有坚决否认的意图,赶快接着说了下去,“你的招数里确是不曾出现过白鹿剑法中的具体招式,但那飘逸逍遥之感,甚至整个战与不战都随心的感觉,却是白鹿剑法所独有的。我尚不是那么愚笨之人,看出这点的本事还是有的,所以你就不要再否认了吧。”
      宇文清不发一言,明显是默认了。
      凌逸见他如此,对自己的推论更有信心:“而白鹿剑法百年未见,而今居然被我拣着了,更奇怪的是,今日与你一战,你却像是早已运用自如了的样子。再加上,白鹿剑法失传了的这百年里,无数英雄好汉把整个武林都快翻了过来,可还是不见其踪影。我想,就连这里,陵山的悬崖上,想必也是曾被人翻过的,想来想去,只有皇宫里最为安全。所以,这剑法一定是你打小就见过,并且修炼纯熟了的。由此一想,我这拣到宝物的好运立刻便有了合理的解释,那便是,白鹿剑和剑谱,本就是你宇文太子遣人放在这里的,也就是说,你是故意让我学的。”他说完这一大段话,看着宇文清,问,“现在,你还能说,这一切不是你安排的吗?”
      宇文清面色一沉,又似无奈又似担心,点头无语。
      “……果然如此,难怪,难怪……”凌逸百般懊恼,连声感叹。
      宇文清不解何故,以为自己这样故意设计他学剑,在无意中对他是一种伤害,心里登时感到无比内疚,走到他身边柔声说:
      “对不起,我也是……唉,你要觉得我这样是羞辱了你,你就任选一种法子把我整回来好了,或者……”
      “谁说我是如此小气之人了?不管怎么样,你让我学到了这么高深的剑法,我还是应该感谢你的。”凌逸大声的否认,但想了一想后,神色又暗了一分,“不过我也是有点失望的,满以为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不料还是你的安排……”
      宇文清见他这样,内疚更深:“真的……要不你骂我几句,我也可以……”
      “喂喂喂,我说太子殿下呀,是不是太久没人骂你,你耳朵在痒啊?”凌逸嗔怪的瞪他一眼,“那我就骂你好了——你这个家伙,一定比我先学很久很久,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害得我以为我这次一定可以胜过你呢,哼,过分,简直是小人的行为!”
      宇文清听他这样说,知道他虽然自持甚高,但却是很清楚自己对他是好心好意的,所以虽然可能自尊略略受损,却并未对自己有一丝半毫的怪罪。宇文清当下松了一口气,便又笑着说:
      “好啦,为了惩罚我这小人的行为,这两壶美酒就当是道歉礼,我宇文清给凌大侠陪不是了。”
      凌逸也笑,捧起一壶酒说:“你这酒闻起来挺不错的,怎么,不喝?”
      “你这里可有酒具?”
      “唉,那自然是没有的了——在这种地方还要强求什么?一人一壶干了便是。”他斜睨着宇文清,“难不成,你这太子殿下,到了如此荒山野岭,还要讲究什么排场不成?”
      “那倒不,只是——也罢,便就这样干了吧!”
      于是两人举起酒壶一碰,各自一大口下肚。
      这酒乃是御窖里的珍品,极醇极烈,凌逸的酒量本来就不算大,再加上上山这半年里压根就没碰过酒,所以这一口下去,竟有了七分醉意。那一双醉眼迷朦的看着宇文清,端详了好半天,突然说了一句:
      “你瘦了。”
      你瘦了,这平平常常的三个字,竟说得素来坚强的宇文清突然有了种心酸的感觉。是呀,他瘦了,这半年里,父皇一心想试练他的能力,要求他帮着批阅奏折,并时常让他到各处衙门改装私访,探听官民之声;而另一方面,二皇兄对他的忌惮更甚一分,时不时就想出个新花招来,算起来,暗整他的次数比过去的二十年里加起来还要多,有好几次他都几乎着了道——是的,他瘦了,他怎么能不瘦?更何况他心里,还记挂着一个在陵山沉思崖上面壁思过的凌逸!
      他记挂着凌逸啊,这个在他二十年的生命里唯一想倾心相交的朋友。每天晚上,当他批阅完一天的奏折时,又或者每一次,他险险的躲过二皇兄的陷阱时,他都会不自觉的担心起凌逸来。担心他在崖上没有好好练剑,又担心他练得不好,又或是被人欺负了——虽然自己都觉得这些担心实在是荒谬绝顶,但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这种种因素加了起来,宇文清焉能不瘦呢?而今日,凌逸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足以欣慰矣。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凌逸已躺倒在大石上呼呼的睡了起来。宇文清微微一笑,神情竟是说不出的温柔,俯身一揽,把他抱起来进了洞里。
      把凌逸放在干草铺就的铺盖上,宇文清也就地坐下。看着他因酒醉而晕红的脸,感觉就像被迷惑了一般,宇文清做出了一件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吻了他。
      虽然只是轻轻的两唇相交。
      虽然很快他便醒悟了过来。
      虽然凌逸并没有察觉。
      但他吻了他,宇文清吻了凌逸的这件事情,却是千真万确的。
      宇文清被吓得不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什么也不能思考了,只觉得脑子里是一团乱,他茫然的看着凌逸,看着,看着……
      就这样过了一夜。
      凌逸一早醒来,睁眼就看见一个呈石化状态的宇文清。他疑惑极了,伸手就给了宇文清一拳:
      “喂,你怎么了?”
      宇文清见他醒转,心里更是乱了一阵,真有些不知所措了。但他终究还是太子,从小就被教导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冷静,于是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故作轻松的说:
      “我在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酒量这么差,才喝了一口就会醉。”
      “这个,这个,”被他这样一说,凌逸觉得没有面子极了,支支吾吾的就想要解释,“你的酒那么烈,恩,当然……”
      宇文清看他那尴尬的样子,怎么都觉得不忍心:“行了行了,我也不过是说一句而已,放心啦,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那些红颜知己们的!”然后就呵呵一笑,决定继续把话题引得更开,“听说,湘南的君婉儿可是有着一手酿酒的好功夫呀,可惜、可惜哦!”
      “你……”凌逸气得跳脚,“你居然调侃我?看打!”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闹了一阵,凌逸突然想起件事来:
      “你还没说呢,你这个太子怎么会突然到陵山这种地方来的?”
      “哦,这个呀,”宇文清笑着说,“父皇派我代为巡视川中一带,正好陵山又在附近,我就赶了过来了。”
      “那,那太子怎么可以在巡视的期间不见的呢?”
      “我让大队人马按照原定路线故意走慢一点,然后我自个儿溜出来,骑快马赶过来,今日傍晚我再赶回去,大概差不多就可以和他们会合了。”
      “就没人会怀疑吗?”凌逸还是觉得有点不妥,他可不希望宇文清因为来看他的缘故而受到任何一点处罚或责难。
      而宇文清还是微笑着要他安心:“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啦,随我前来的贴身侍卫,全是我的心腹,而其他人又不能靠近我的銮驾,所以绝对不会有闲杂人等发现的——否则我还怎么混下去呀?”
      凌逸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笑看着宇文清,半开玩笑的叹道:“唉,天底下竟然有你这样的太子,也算是紫金王朝的一大奇景呀!”
      他这句感叹本是调侃宇文清的,不料宇文清听了却真的蹙起了眉,像是回忆起什么遥远的往事,良久不动。凌逸看着奇怪,想要去问,偏偏又不知道如何问好,犹豫了半天还没拿定主意,却忽然听得宇文清这样问他:
      “说起不成体统的皇帝候选人,比我更有甚之的也是真有其人——你,有没有听过宇文弦这个名字?”
      凌逸偏着脑袋想了一会,摇摇头说没有。
      “宇文弦,是我朝开国皇帝太祖宇文拓的长兄,也是我们宇文家族历史上最了不起的英雄——可以这样说,我们紫金王朝的大半江山,都是在他的领导下打下来的——虽然作为后辈子孙,这些话是不该说的,但他的确比太祖要更有资格做皇帝。”
      “那为什么……?”
      “史录上写着的是他暴病而亡了,但我听说,他是为了他所爱着的人而放弃了江山。”
      凌逸一向逍遥惯了,平生最为佩服的便是这等敢爱敢放的人物:“哦,那真是比你还要不可思议了,竟有这样的胆识,他一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英雄。我只是好奇,那要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这等豪杰?”
      宇文清看着他,眼中流动着的是不知名的深邃,而说出来的话更是石破天惊:
      “不,不是女子,而是一个男人。”
      此话一出,就连凌逸这样无规无矩惯了的人,都不由得大惊。他满脸的不敢置信,两眼死死的瞪着宇文清,就像是活见鬼了一样。宇文清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又是一笑:
      “喂,你大可不必这样子——怎么,无情公子也有如此吃惊的时候?”
      凌逸这才回过神来,颇为忿忿的回应:“我怎么能不吃惊?他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江山?真是太——”说到这儿,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宇文清不答,只是浅笑着,指指他放在一旁的白鹿剑。
      凌逸是何等聪明的人,当下就猜出了答案,只是他仍不肯相信,求证的喃喃道:
      “太……太公……”
      “是,就是太公乾。”
      只见得凌逸又是捶胸又是叹气的,在沉思崖上走过来走过去,眼中居然颇有不平之色。宇文清知他受了大打击,也就不去管他,只想着过一会他完全消化了这个消息,应该就会平静下来了。可是他始终也没有安静下来,还是在走来走去的叹气。就这样,一直等到他第十七次走过宇文清的面前时,宇文清终于忍无可忍了,一把拽住他:
      “你到底怎么了?”
      凌逸看着他,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一味的叹气。
      宇文清握拳成锤,用力敲了他的头一下,再次恶狠狠的逼问:
      “你——说不说?”
      凌逸瞟他一眼,知道如果不说是逃不过去了,就低下头闷闷的说:
      “我嫉妒。”
      “呀?”宇文清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掏掏耳朵问,“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嫉、妒!”凌逸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抬头就朝宇文清大吼起来。
      宇文清听到这样的答案,简直是啼笑皆非:
      “你到底在嫉妒什么呀?这样子有什么好嫉妒的?”
      “怎么没有?”凌逸怨恨的大吼,“凭什么太公乾又有白鹿来送剑又有大英雄为他舍弃江山的,这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他一个人占去了,我怎么能不嫉妒呢???”
      “那如果我说那剑不是白鹿送给他的,你会不会好受一点。”宇文清平静的对他说。
      “不是白鹿送的?”凌逸果然安静了下来,把不平换了疑惑,“那是谁送的?”
      “宇文弦。”
      “可是白鹿送剑一事是有证人的——难道是宇文弦让白鹿送去的?”
      凌逸见宇文清点了点头,知自己猜得不差,但心头又冒出个疑问:
      “那他直接给太公乾不就完了,为什么要弄出这个个鬼伎俩?”
      “你可知道,对有些人来说,多一个朋友,特别是非常亲密的朋友,就意味着多一个弱点。宇文弦为我朝打下了大半江山,自是功勋无数,而相对的,所树之敌也是无法估量。太公乾在未修成白鹿剑法之前,只是个武艺稀松的江湖浪人,而宇文弦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的保护着他,如果被人知道他是宇文弦的朋友,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索性就设计了个圈套,用这个方法,一来不暴露他们两人的关系,二来也为太公乾添了几分神话色彩,麻烦相对就会少得多。”宇文清凝视着他的眼睛,“现在你明白,我故意让你从石壁中得到剑谱的原因了吗?”
      “可是,你现在一来,不是仍然有可能暴露?”
      宇文清长叹一声:“这就是我不如宇文弦之处了——他当时为了做到完全的保密,整件事情没有让任何人帮忙,完全是他一个人做的。而且事后的整整两年里,他没有见过太公乾一次,直到太公乾创了白鹿剑法,在江湖上已经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剑客时,他们才又见面。”他看看凌逸,突然微笑说,“我始终是定力不足,明知你在崖上除了练剑一定别无乐趣,还是会担心你不成功。”
      “其实你不必这样做的,这个时候又不比那时了,你贵为太子,有谁会找你麻烦?”
      宇文清再不回答,只是暗自叹气,感慨。他不说话,凌逸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这样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宇文清突然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对被自己也弄得伤感起来的凌逸颇有些歉然,于是就笑着对他说:
      “你知不知道,宇文弦托白鹿送去给太公乾的,除了这白鹿剑,还有一件什么物事么?”
      “是什么?”凌逸低头想着,“不会是剑谱,也应该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不知道。”
      “是一首诗,一首名叫白鹿行的诗。”
      “唔?”凌逸不解的看他,宇文清却走到崖边,大声吟唱起来:
      白鹿兮白鹿,吾将去之何处
      念我河山壮阔胜景无数
      心神往之,临行却踌躇
      白鹿兮白鹿,吾将先往何处

      白鹿兮白鹿,吾将去之何处
      纵我河山壮阔胜景无数
      心神往之,身困一方亩
      白鹿兮白鹿,吾可去之无处

      白鹿兮白鹿,吾将去之何处
      望我河山壮阔胜景无数
      心神往之,便弃万般俗
      白鹿兮白鹿,吾将去之彼处
      …………
      回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凌逸听得有些呆了,直到宇文清转回身来看他,他才猛然醒悟过来,大声叫好。
      宇文清说:“这首诗便是当时宇文弦送给太公乾的了,这正符合了当时他的心情和希望——而太公乾,也正是根据这首诗而创出了举世无双的白鹿剑法。”
      凌逸拊掌叹道:“是了是了,难怪白鹿剑法总是轻灵的,却在第二式某些招法上略显困滞,却又显出别样的威力,如同被困的苍龙那搏力一击一样。”想了一会,又道,“这宇文弦,可真真是个大丈夫,这敢弃万般俗的魄力,也不是常人所能及到的了。”
      他说得感慨,宇文清却是淡然一笑:“我时常感到与他当日同样的困处,却不甚赞同他的做法。他把原属于自己的责任抛给了别人,我却认为这是不对的。”
      凌逸奇怪的看他:“我原也没有要求你放弃太子之位。”
      宇文清“扑”一声笑出来:“难道你要求我就会应么?我们又不是宇文弦和太公乾!”
      凌逸脸刷的红了,结结巴巴的辩解,可是怎么也说不清。宇文清见他这样,实在觉得有趣,正想继续调侃他呢,但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他极欲忘记当作没有发生过的而事实上之前也确实忘记了的吻来,凌逸唇上的温度,当时模糊的感觉,仿佛都又回到了他的脑中心里。他连忙清了清嗓子,正色对凌逸说:
      “这天也快晌午了,过会你小师弟该给你送饭来了,我还是先到洞里去避避吧,你再在外边练一练剑。”
      凌逸点头应允,执起白鹿剑就练起来。等他练完一遍,刚好任晋送饭上来,待他走后,两人又是对酒高歌。之后的事便再无波澜,他们或高歌或比剑,一直到了宇文清该要离开的时候。
      “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所以我也就不送了——就在这崖边说珍重吧。”
      宇文清点点头,对凌逸说:“以后我会尽量少来,也许,就不来了。希望你我二人再次见面之时,是你已练好这白鹿剑法,叱咤武林之日。那么,就此别过了。”
      说罢,他身形一纵,不多久就望不见了。
      凌逸在崖边望了一会,心里略略有些失落,却谨记着宇文清所说的话。他暗暗的发誓,自己一定要变强,才不辱了宇文清的名声,才真正配得上做宇文清的朋友!他回转洞里,拿了白鹿剑,又自练习起来。

      一年后
      凌逸虽然看似对什么事都大而化之,但认真起来也是不容人小视的,这个,宇文清一直都知道;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在他们约定过后仅仅一年的时间里,就达到了他对他的全部期望,甚至——比他曾想象过的还要多。
      陵山剑派现在是武林首席大派啦!
      刚刚听到心腹报来这个消息时,宇文清还是一惊,想着虽然陵山一向算是武林大派,在江湖上什么的地位也着实不轻,但现任掌门天罡道人的功夫,虽然也不错,但离绝顶高手一级,始终是有差距的。至于凌逸,叹气,自从在崖边一别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他的音信,算来在半年前他就该下崖了,可至今还是音信全无,连从前经常传着的“桃色新闻”都没有了,就像是从武林中蒸发了一样。所以宇文清心里头清楚,陵山要坐上武林第一的宝座,这难度恐怕还不是一般的大。因此他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实在很是吃惊了一阵。
      然而更令他吃惊的消息,却不是这个,而是——
      “清——我可要大大的恭喜你了!”
      话音未落,宇文泓从外边大笑着走了进来。
      “大皇兄?你不是应该在静庄陪静妃娘娘回家省亲的么,难得父皇准许你随同陪伴一次,这时间算着还没到,怎么竟跑我这来了?”宇文清起身迎接,笑着问他,“究竟我有了什么样的喜事,值得皇兄你专程赶了三百里路回来?”
      “咦,你还不知道吗?陵山派——”这可奇了,宇文泓看着自己的三弟,他不是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的么?
      “啊,我刚刚知道了。”宇文清转向还在一旁立着的心腹,“我和大皇子有些话要说,你先出去吧——你们也都出去吧。”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完了,宇文清才又疑惑的问道:“这虽然是件喜事,但恐怕不值得皇兄你大老远的——”
      “怎么不值得?清,你的愿望现在终于达成了,这叫做哥哥的怎么能不为你欣慰呢?”
      宇文泓说得激动,可宇文清却越来越弄不明白了,他连忙问:“我的什么愿望达成了?你说的到底是哪一出呀?”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宇文泓见他一脸茫然,才真的相信他对这事真是一无所知,“哎呀,你的凌逸,已得了武林盟主之位啦!”
      “什么?”宇文清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他得了武林盟主之位?”
      “是啊,他在武林大会上使出白鹿剑法,大大的出了一番风头,把所有人都杀得大败。我听说有一场,他和近几年的风云少年——湘南派的刘沣大拼四百回合,把观战的人都看愣了。最后大家都对他心服口服,一致推举他为武林盟主了。”宇文泓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还是想不通的问他,“怎么你竟然会不知道的?”
      “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可是他又不是陵山掌门,如何接得盟主这个位子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这次本来是代师出战的,可是最后下来自己竟成了武林盟主,而且据说还曾百般推辞都没推掉,到了最后,连天罡道人都出来说话了,要他接下这个位子,还说,这是陵山剑派无上的光荣。”
      “他,他竟成了武林盟主了?”宇文清在房里缓缓的踱步,犹自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所以,也不费清你的一番苦心——唉,太公乾若知道这个消息,也会高兴自己的剑法有这样一个优秀的继承者的吧。”
      “对了,我拿白鹿剑给他的消息,这下恐怕是瞒不住了,”宇文清又想起一个问题来,“他这一下用白鹿剑法出了风头,却不知道父皇会如何说我——毕竟,这是打从我紫金王朝一建朝起,就放在了皇宫里的东西,这下被我拿给了外人……”
      “依我看来,父皇应该不会如何说你,反正这白鹿剑放在宫里上百年都没人用过,而这剑法也只有你学过。倒是澈有可能拿这来做一番文章,你小心点总不会错的。”
      “恩!”宇文清点点头,想起二皇兄的事情,又不由得感叹道,“想到小时候,我们四兄弟经常在一起嬉笑戏闹,那种生活是多么的快乐惬意,而如今却——唉,潜为了我的事,和二皇兄也是越来越僵了,赶明儿我得劝劝他去。”
      “是啊……澈也是,这两年是越来越过分了。”
      “总是我这太子身份惹出来的祸——有时候我就想,为什么明明大皇兄你才是长子,偏要我做这太子,难道嫡出庶出的差别就有那么大的影响么?”
      “当然不是了,你母后那么传奇的一个女人,生下来的儿子也自然不同凡响,她现在不在了,父皇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所以才立你为太子的嘛。”宇文泓见他一脸阴郁,赶忙着劝慰他,“你也要更加努力,别让父皇失望才是呀!”
      宇文清点头不语,想必也是受了很大的触动。
      宇文泓见他这样,也不便多说什么:“好了,我走了。”然后就走出了门外,但没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转过来对他说:
      “清,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你想做什么,大哥都会帮你的。”
      “是……大哥……”宇文清感激的望着他,再说不出话来。大哥,这久违了的称呼,让他视线都有了些模糊。宫闱中冰冷的客套,使他早已习惯了用生疏的“皇兄”来称呼自己的手足至亲,而今宇文泓这一句话,让他好象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们兄弟四人快乐的日子……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宇文泓也是被他感染了,赶忙走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当场掉下泪来,“你自己保重吧!”
      宇文清想着自己,想着大哥,想着凌逸,不知不觉又取下了琴,弹起了那首《白鹿行》:“白鹿兮白鹿……”
      现在,白鹿已然重现江湖了,而他,应该怎样去面对这一切呢?
      还有凌逸,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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