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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书情深,柔情藏锋芒
顾昭攥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青瓷边缘硌得指节发白。
“哪封信?”她声音发哑,前世那碗毒酒的苦意突然漫上喉头。
沈砚转身,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眼下投出青影。
他解下外袍搭在椅背上,露出里衣袖口的墨渍,和前世替她抄《孙子兵法》时蹭上的位置分毫不差。
“当年那封说你私通北戎的密信。”他低头替她整理被茶水打湿的衣袖,“是我仿着你的笔迹写的。”
顾昭的茶盏“当啷”掉在妆台上。
她想起前世刑场上,监斩官举着泛黄信笺冷笑:“顾将军好手段,边军粮草动向都写进情诗里了。”那时她以为是顾棠的手笔,却没注意到信尾“昭”字的钩笔,和沈砚抄药方时总爱多描的那道弯一模一样。
“我查过。”沈砚的指尖抚过她腕间的血痕,那是白天顾棠拽着她撞妆台时抓的,“去年冬,镇北军连克三城,陛下的赏赐却迟了七日。我翻了兵部卷宗,发现有人在陛下面前说你‘功高难制’。”他喉结动了动,“我想,若他们觉得你通敌,就不会再派你上战场。”
顾昭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腕骨细得惊人,前世她总笑他像株弱柳,此刻却摸到内侧一道旧疤,是那年她带他去演武场,他为替她挡飞矢留下的。
“然后呢?”她声音发颤。
“然后……”沈砚别开眼,“顾棠截了我的信。她改了北戎联络人的名字,又在末尾加了句‘待我里应外合’。”他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我原以为她只是想争嫡,没想到她要你的命。”
更漏在廊下敲了五下。
顾昭想起前世毒酒递来时,沈砚的手也这样抖。
她当时以为他是怕,现在才懂,那是他攥着半块带血的帕子,上面还留着他替她擦剑时蹭的墨。
“我守了你的衣冠冢十年。”沈砚突然说。
他的手指抚过她鬓角,像在确认她是活的,“每天辰时三刻上一炷香,未时二刻换一盏清水。你走的第七年,北戎人来砸冢,我拿药杵砸破了三个脑袋。”他低头吻她手背,“他们说我疯了,可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顾昭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前世她总觉得沈砚是需要她护着的弟弟,却不知他早把命熬成了灯,在她坟前烧了十年。
“那你……”她吸了吸鼻子,“为何不早说?”
沈砚替她擦泪,指腹沾了胭脂红:“那时的你,骑马能追上飞箭,挥刀能劈碎盾牌。”他轻轻笑,“你眼里只有边关的雪,营里的兵,还有顾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他捧住她的脸,“可现在你回来了,我想让你看看——”他喉间滚过一声极轻的哽咽,“看看我藏了二十年的,想护着你的心。”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管事在门外压低声音:“姑娘,顾二姑娘的丫鬟刚才鬼鬼祟祟去了西厢房,怀里好像揣着账本。”
顾昭抹了把脸,抓起妆台下的短刀别在腰间。
沈砚替她理了理衣襟,袖中滑出半张带血的信笺——正是白天从顾棠香囊里搜出的。
“我去祠堂取夫人的刀。”她转身要走,却被沈砚拉住袖口。
“等我。”他从怀里摸出个锦盒,里面是枚羊脂玉牌,“这是我十岁时你捡我回府,老夫人给的长命锁熔了打的。”他把玉牌塞进她手心,“带着它,我怕你又像前世那样,说走就走。”
顾昭捏紧玉牌,指尖触到背面刻的“昭”字——和那封假信末尾的钩笔一模一样。
她推门出去时,月光正落在院角的茉莉树上,有片花瓣飘进沈砚的发间。
他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带着笑,像守了十年的灯,终于等到了灯芯被点燃。
偏院里,顾棠攥着丫鬟刚送来的密报,烛火映得她脸色发青。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那封信明明天衣无缝,怎么会……”她猛地掀翻妆台,珠钗滚落一地,“顾昭!沈砚!我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夜风卷着她的尖叫穿过游廊,却被顾昭的脚步声盖了过去。
她攥着玉牌,刀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细碎的响,像在给某个即将到来的结局,敲下第一记重锤。
顾昭踹开偏院木门时,顾棠正揪着丫鬟的头发往墙上撞。
珠花扎进丫鬟额头,血珠子顺着粉墙往下淌。
“顾二姑娘好兴致。”顾昭反手甩上门闩,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
顾棠猛地抬头,发间金步摇歪成锐角:“你敢关我?老夫人最疼我——”
“老夫人刚喝了我送的参汤。”顾昭踢开脚边滚落的翡翠镯子,“她说顾府的规矩,犯了事的庶女,该关柴房。”她冲门外扬声,“林管事,把顾二姑娘的手捆了。”
两个粗使婆子扑上来。
顾棠咬中一个的手腕,血沫子溅在顾昭裙角:“你以为能翻案?那封信早烧了——”
“烧的是你改的假信。”顾昭扯下帕子擦裙角,“真信在沈砚那儿。”她俯身盯着顾棠发红的眼,“你改北戎联络人名字时,可记得原信末尾有半枚朱砂印?沈砚的印。”
二更梆子响过。
顾昭坐在柴房外的石凳上,面前堆着七本账册、十二封书信。
林管事举着烛台,火光照得纸页发颤:“姑娘,这是近三年顾二姑娘房里流出的所有笔墨。”
顾昭拈起封请安帖,指尖划过“祖母金安”的“金”字:“这横折钩的弧度,和密信里‘应’字的钩笔一样。”她又翻出本账册,“上个月西市绸缎庄的账,‘昭’字的提手旁多了道笔锋——和你抄佛经时写的‘佛’字,一模一样。”
顾棠被按在柴房门槛上,指甲抠进青石板:“你胡说!我没写过——”
“去年腊月,你让春桃去书斋偷我的墨锭。”顾昭把账册摔在她脚边,“那墨掺了朱砂,写出来的字在阳光下会泛红光。”她蹲下来,刀尖挑起顾棠一缕头发,“你以为改了名字就能脱罪?可你改不掉,你从小看我练字时,刻进骨头里的笔锋。”
柴房里传来瓷器碎裂声。
顾昭推门进去时,顾棠正攥着半块瓷片抵在脖颈:“你赢了!可我做鬼也缠着你——”
“随你。”顾昭转身要走,“但你死前该知道,沈砚那封真信,写的是‘昭姐若厌了战场,我便在城郊买座院子,种满你爱的茉莉’。”
瓷片“当啷”落地。
顾棠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原来你们早串通好的……原来我跳了十年的梁,不过是给你们唱的戏。”她捡起瓷片,刀尖划过动脉的瞬间,血珠溅在顾昭新换的月白裙上。
老夫人的院子飘着沉香味。
顾昭跪在蒲团上,看老夫人从檀木匣里捧出块青铜令。
令上“女武神”三个字被磨得发亮,正是前世她挂在腰间,砍翻三十个北戎骑兵时用的。
“当年你娘走前,把这令塞我手里。”老夫人的指节抵着令身,“她说‘昭昭若能平安长大,这令便埋了;若她要上战场,便替我给她’。”她把令塞进顾昭掌心,“你既重生,便带着它,把该砍的人砍了,该护的人护好。”
子时三刻,沈砚的脚步声惊醒了檐下的猫。
他捧着个封了火漆的信封,袖口沾着星点墨迹:“镇北军副将的信。”
顾昭拆开信,烛火映得“夺兵权”三个字刺目。
她抬头时,沈砚正替她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朝里那几个老匹夫,盯着顾家军的虎符三年了。”
“你早知道?”
“知道。”沈砚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上个月你查顾棠时,我让人往他们房里送了掺巴豆的茶。”他笑着把瓷瓶塞进她手里,“姐姐想怎么下棋?是先断他们的粮道,还是……”
“先掀了棋盘。”顾昭捏紧女武神令,令上的青铜纹路硌得掌心发疼。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沈砚刚要起身,顾昭已按住他的手:“我去。”她推开窗,林管事的声音顺着夜风撞进来:“姑娘!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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