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天上月

　　听见声音众人便向罩后看去，玫红色的衣角闯入眼帘，随即一位妆容艳丽的女子，高扬着下巴，脚步轻快地踏入殿内，驻足在殿中并扬了扬下巴，睨着眼打量了一圈，才向皇后福了福身子。想必这位便是那李嬷嬷口中难伺候的俞妃了。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姐姐近日可还安好？”她的声音似是窗外的百灵鸟一般，嘴角微微上扬，听着甚是雀跃，“今日来晚了姐姐不会怪罪我吧。皇上他准我不来请安的，可...我这心里啊，总想着姐姐。”说着便掩着嘴唇轻笑，似有些娇羞。便踱步往旁的座位坐下。

　　闻言，皇后放在膝前的手往座椅的扶手上放下，出言，“妹妹这是哪里的话，伺候皇上你也甚是辛苦了。我瞧着你的气色也比几日前好了许多。”

　　“是了，皇上总是带臣妾去骑马狩猎。这啊，总比呆在宫中好吧。”说及俞妃抬手扶了下头上镶着红宝珠的金钗，“这心情好了气色自然好了。你说是吧庄妃姐姐？”俞妃将视线转到庄妃身上。

　　“妹妹说得自然是，”庄妃笑了笑，我注意到姐姐放在腿上的双手握在一起收紧了，像是要捏碎什么。

　　“臣妾真是艳羡俞妃姐姐呢，”随即一位着了蓝衣的妃嫔看着俞妃开口道。俞妃睨了一眼坐在后排的妃嫔，目光从下至上打量了一番，并未说话。随即环视了一圈，说道，“你们几位就是新进宫的？”她抬手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怎的不是碧螺春，”俞妃摇了摇头，”这在这宫中最重要的是伺候皇上，妹妹们可得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有些人别以为有靠山便可以在这后宫里为所欲为，得认清自己的身份。”话及此处，我意识到她是在说我。我抬了抬眼睛和她对视，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妹妹真是多虑了，你训的话都说完了，皇后娘娘该说什么呢？”庄妃开口道。

　　见状，皇后笑着说，“本宫倒没有这般小家子气，这俞妃都说的差不多了，我也没什么可吩咐的了。”说及便抬手让身旁的姑姑搀扶她起身，“那今日便到这儿吧。”

　　“恭送皇后娘娘！”众人纷纷起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俞妃已经出了殿门。见状我侧头与春叶说道，“回宫吧。”

　　刚及坤宁宫门口，便见庄妃站在门口似乎在等谁。我上前去，福了福身子，说道，“姐姐，若你是有什么与我说的，便让春枝到临月轩来寻我罢。”说及，我便转身离开了。姐姐一直看着我转头离开，似乎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我转身离开时，总是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但不愿再回头让姐姐看到。我抿着嘴唇，望向宫墙上探出的枝丫，姐姐的情况我似乎已经明了。只是我仍然不愿相信这是我的命运。想着我看见树枝上的成双的喜鹊受到了来往宫人的惊扰，往不同的方向飞去。

　　回到宫中，我撑着头小憩，春枝替我捶着腿。“小姐，您与大小姐这般僵着好吗？”春枝询问道。我睁开眼睛思索了片刻说，“我哪是跟她僵着，是她什么都只想着自己来罢了。”深深的叹了口气，“她总是如此。”

　　杜若的声音从外传来，“小主，齐小主来了。”

　　“嗯，快请进来吧。”我从塌上端坐了身子，并吩咐春枝去将茶水倒好。娇俏的身影提着食盒便闯入了殿内，停在了我跟前，说道“姐姐，我让宫里的嬷嬷教我做了糕点，你可要尝尝。”

　　“好啊，你快先坐下吧。”闻言齐甄笑着“嘿嘿。”便坐在了塌的另一侧。

　　“姐姐，你快尝尝。是桃花酥，我看那御花园的桃花开的正好，偷偷摘了一些。”听闻，我掩饰不住的笑意，道“你啊，到底是年纪小”。

　　“姐姐也就比我大两岁罢了，怎得跟我娘似的，”齐甄身子前倾，目光锁在我身上。话毕便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粉嫩的桃花酥递给我。我接过桃花酥，一口下好似吃到了春天，满口的桃花香在口腔里乱窜。我甚是喜爱，便点了点头说道，“没想到妹妹还有这手艺呢。”

　　齐甄的到来似是将我胸口郁气打开了个窗口，像被风吹散的桃花瓣一样，吹散了一些我心中的郁气。

　　“姐姐，不知今日皇上会翻谁的牌子？”齐甄嘴里的桃花酥还未咽下去便迫不及待的出声询问我，“不过我年纪还小，定然不是我了。”我笑着摸了摸齐甄的头道，“今日翻谁的牌子，我都不希望是我们两的。”

　　“为何呀，姐姐。第一个得到宠幸不是再好不过了吗？”齐甄捏着手头的桃花酥，歪了歪头问道。我放下手里的桃花酥，拿起桌面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才回道，“等你大一些年纪便知道了。”

　　吃了一些桃花酥似有些饱，我便出声询问，“妹妹，可想去御花园散散步？”宫里的时光无聊得很，总是要寻些乐子打发，总不能就因被困在深宫中就不愿看看春日的光景了吧。

　　“好啊好啊，走吧姐姐。”齐甄起身挽着我的手，笑着说。“春枝、杜若，带两件披风，”我转头吩咐道。

　　自进宫两日来，我还从未仔细观赏这宫里春天的光景。今日的天气不似昨日那般，清风微微的吹落了一些花瓣，在空中飘荡的样子像是仙子一般，久久才归于泥土。我与齐甄寻了一处水榭，看着那波光粼粼的绿水，闻着空气中似有似无的花香，与齐甄闲聊、交谈。这竟是这几日里最愉悦的时光。

　　“你们两位是谁？”一位身着蓝衣女子踏上水榭，出声询问。我瞧着这人眼熟，似是今日皇后殿内说艳羡俞妃的那位。“哦！你就是庄妃娘娘的妹妹吧？我叫夏冰语”闻声我睨了一眼她，并未说话。

　　夏冰语似是对我的置之不理有些不慢，随即说道，“姐姐，这可是有靠山的。哪像我们般无依无靠。在这宫中这般小心谨慎”

　　“是啊，那你可得注意着点了，”我轻笑一声并出声反驳。

　　她咬了咬牙说道，“谁是最后的赢家还不知道呢。”听到这语气，我与齐甄对视了一眼，觉着竟有如此好笑之人。原来这后宫的女子便是这般张扬跋扈，不知轻重。

　　见我与齐甄并未说话，也像是自讨没趣便匆匆地离开了。直至这太阳快要落下时，我们两人才往各自宫内走。

　　这般美好的光景总是转瞬即逝，让人抓也抓不住。

　　是夜，我正在榻上读着书，便听见杜若说，“小主，皇上今夜翻了夏氏的牌子。”

　　“夏氏？”我疑惑道，“是今日在水榭处遇见的那人啊。”看着手里的书，我想，这人倒是做了一次赢家。

　　“替我梳妆罢，也有些乏了，”我说道。

　　“是。”

　　两三日的时光总是去的匆匆，我也渐渐地有些习惯了这宫里的生活。闲暇时总与齐甄聊上两句，又或是御花园消消食、散散步。不知是否是姐姐的缘故，我还从未遇到有人刁难于我，可也未见春枝来寻我。至于皇帝从未传唤我，我并未在意。甚至有些庆幸。这几日唯一让我觉得有些好笑的便是听闻，夏氏因是新进宫的小主里第一位得了恩宠的，又想在第二日进那御膳房，却被皇上给拒之门外。于是便对着宫人撒了好大的气，与她在一个宫里的嫔妃看不下去便都告到了俞妃那儿。

　　“小姐，春枝来了。”这日我在临月轩的院内栽着从内务府弄来的玉兰树苗，便听到春叶来传唤。“进来吧。”我似乎预料到了早有这一天，并没有多少错愕。我了解姐姐如我自己一般。

　　“娴贵人，我们娘娘请您去一趟。”我站起身，在秋夜端着的盆子里净了净手，听到春枝的声音时，我竟有些还像是十年前那般，只是她那时不唤我娴贵人。我与春枝又来到了这翊坤宫，目光刚及殿门，便见到姐姐在门外等候。

　　“娴儿，你来了。”她的声音还是如春风般。

　　我向她福了福身子，“姐姐，”开口道。不等我起身，她便急忙向前将我扶起，带我走向殿内坐下。桌子上还是那些我爱吃的糕点、奶茶。

　　“姐姐，你想同我说些什么？”我看了看桌上的糕点，便随即开口道。

　　“娴儿，我本不愿让你知晓。只是我不愿与你这般生疏，我让你进宫来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在宫内的处境不似往日那般，在与父亲的书信里我谈及在宫内的处境。父亲同我说想将你送进宫，助我一臂之力。那时我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便鬼迷心窍答应了父亲的提议。”说及，柳映月的声音有些哽咽，“只是我未能想到你如此不愿。像往日我进宫那般。”

　　我伸出手抹去姐姐脸上的泪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姐姐，我虽不愿进宫。但也不愿你一人承受这所有。俞妃是皇帝的新好吧？”

　　“是的。我与皇帝之间再不似从前那般了，所有的信任与情感...大概已经崩塌。”姐姐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虽知晓姐姐的状况不似从前那般好了。但从未想到是这样。

　　“为何？”我出声询问道。“是因为我未降生的孩子。”拉扯着姐姐的弦终于崩了，她再也不想隐忍，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掉落。“我原以为，我失去孩子是因为他。他会有一些愧疚，哪怕一点点...”现在正是梨花盛放的季节，她看着窗外的梨花未继续说下去。似乎想要开口，但所有的话到了喉咙间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般。只是一味的流着眼泪。而我只能紧紧的握着她的双手。

　　“我知皇帝的心思不在此处，但俞妃实在不该害我的孩子。”

　　话毕，杜若姑姑在门口敲了敲门，说道，“娘娘，刚刚有宫女在井里发现了夏氏的尸体。”她听到姑姑的声音便立马回过了神，拿起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向门外唤道，“杜若，替我梳洗。”又同我道，“一同去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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