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踪迹 2
江洲是个常年阴凉的地方,阴森的那个阴,心凉的那个凉。刺骨的冷雾无处不在,倘若此镇有只鬼在青天白日下忽地跳出来,那简直就是完美的噩梦素材。
“江洲镇的人晚上这么安静吗?”他颤声问。
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方圆十里内最有人气的镇子。
“也很难让我相信这儿有能留宿的地方。”夏时谦如此咕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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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寻到一家有人且愿意接纳其他活人的客栈,夏时谦如释重负。
——救命,问全场只有我一个人怕鬼怎么办。
“凉拌。”421愣是用毫无起伏的声调答出了幸灾乐祸的效果。
这客栈的掌柜将客房钥匙塞给夏时谦后便快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砰”一声迅速关上了门。那门上贴了个符,估摸着是祈求平安、驱鬼消灾之用。
凌晨。因为没有手机所以时间不明,沈明雨把失去所有求生欲的夏时谦和刚睡了一会儿脑子仍在发蒙的陈穗岐拽出了客栈。
半夜三更的。夏时谦崩溃地想着。为什么偏在这种要死不话的鬼时间去那凶宅,体验沉浸式鬼屋吗???
他那个莫名看他不顺眼的师弟在最前面跟中邪了一样走得飞快,陈穗岐委屈巴巴地走在中间,低着头看路,仿佛路面是什么有趣的东西。
夏时谦:我发现沈明雨你这人特神经,你说你这么喜欢熬夜怎么就没猝死呢???
“别暗地里咒我,你要是想跟一客栈的尸.体住一晚你就回去。”沈明雨忽然开口。
“尸.体?”
“嗯,掌柜说只剩一间房,其余房间都住满了。但江洲镇里的人看着都没多少,平日来镇上的人也寥寥无几,客栈里根本不可能会有那么多客人。
“于是我去敲了几间客房的门,毫无例外地,那些门只是被我敲了几下便开了,门根本没锁。
“我见房内并没有任何活人该有的声响,便走进去;榻上确实有人,但不是活的。”
沈明雨顿了顿,继续道:“所有客房内都是如此。”
夏时谦倒吸一口冷气:“那那那那个掌柜呢?他也不是真人吧,是傀儡还是……”
“就是傀儡,”沈明雨道,“木偶施个障眼法那种。但施法者一定境界颇高,那个人根本无法察觉异样。”
“那人做这些有什么用?总不会是故意恶心我们。尸体大概是人为投放的吧,毕竟如你所言,镇子上不会来这么多人。那人的合理目的只能是让我们离开客栈。”夏时谦推测道。
沈明雨接下话来:“而我们离开客栈后,会去的只有杨家。”
“到了。”陈穗岐小声道。
朱红的大门紧闭着,周遭没有丝空气的流动;纸灯笼仿佛静止在某一刻,以亮着些一种反地心引力的姿态在檐下亮着些昏黄的光。
这次沈明雨索性免了叩门,直接强行将门打开。门内浓厚的白雾霎时涌出,闻起来闷极了,像什么东西烧着时产生的烟混了进去。
根据夏时谦有且仅有的对传统鬼屋的了解,这种情况几个人手拉手进门比较保险,不容易走散。
但是牵陈穗岐可以,孩子还小;牵沈明雨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反正就是感觉别扭。
还是算了吧,夏时谦这样想着,先跨过了门槛。不多时他听见了沈明雨和陈穗岐的脚步声,他正要转头问些什么,可偏偏浓雾毫无征兆地突然流动起来,裹住了他。
夏时谦下意识闭了眼。再睁眼时,他已站在一处院子里。
这院里有许多花草,光照也不错,却让人平白觉着死气沉沉。
忽而有人语声传来,夏时谦转头向声源处看去。那边有间屋子,屋里应该有个小姑娘,正咯咯地笑着。
“又有人来啦。”
“又”?之前还有人来过?
可是开门声猝然响起,容不得他多想。夏时谦打算扭头看一眼,却动弹不得。
独属于小孩子轻快脚步声由远及近,那小姑娘仍是咯咯笑着,像是十分欢迎他一般欢快道:“前些日子才有人来过呢,看来我们家客人依旧很多嘛。”
“不过,我可不像以前一样欢迎客人了,至少我不欢迎没用的客人。”小姑娘压低声音走到他面前。
的确,夏时谦这才想起来,陈穗岐问路的时候那位过路人讲过,有几个衙门的人来过。
“我以前很喜欢客人来的,”夏时谦一听她又咕哝一句,“现在不大喜欢了。”
说罢,那小姑娘竟来拉了他的手,作势要带他去院门处。
“去哪儿?”夏时谦在确认能动后小心的活动了一下筋骨。
“去外面呀,不止出院子呢,出这个宅子外面去。我好久没出去了,我必须得出去一趟。你们要带我出去的,说好的。”她边说边笔画,将头转过来,眼里几乎要冒星星了——如果她有瞳仁的话,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夏时谦不免倒吸一口冷气。这姑娘的眼眶里空白一片,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她还跟没事人一样眨眼!
夏时谦强行镇定下来,却听那姑娘又说话了:“我在这地方住很久了,又有你们这些客人带路,我一定能出去的。”她一面说着,一面将夏时谦往门口拽。直到两人……不,一人和一不知什么玩意儿,到了院门处,才把手放开。
然后她就用那白眼球看向夏时谦,你这一副“你还傻站着干什么”的表情站在那不说话了。
“我来开门吗?”夏时谦问。
“难不成我去?”小姑娘歪头反问。
“而是祖宗欸,”夏时谦弯下身去研究门上的锁,“你不是说你在这住了很久吗?”哪有住了很久还不知道怎么出门的道理。
小姑娘却摇摇头,“又不是住的久便能晓得怎么出去,更何况现在外面与以往不同了。没人带路的话,我是出不去的啊。”她慢慢走到门边,蹲下来,摸着门缝道:“你带我出去后,也快些走吧,回你该回的地方去。”末了,她又轻轻地,梦呓般喃喃了一句:“江洲不是什么好地方……”
夏时谦有点没听清,问:“你刚刚说什么?”
“没人带路的话,我就出不去呀。”
“不是这句,下一句,这句过后你说了什么?”
“我只说了这句啊。”她略显困惑地站起身,认真道。
不像装的。夏时谦把锁的最后一处机关解开,伸手推门。
门外是条石板铺成的路,路两旁皆是枯树。夏时谦回头去叫那小姑娘:“门开了,你不是要出去吗?”
可是小姑娘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夏时谦微皱眉头。祖宗,你说要出去,这门也开了路也见到了,怎么又不走了?
“不能出去。”这姑娘沉默良久,道,“这路走不出去的。”
“走不出去的,不能出去。”她重复一遍,忽然用力拽住了夏时谦,其力道之大竟让他踉跄了一下。再回头时,门又关上了,还添了一把锁。
童稚的声音响起:“你也别怪我,我走过的,你若是走了这路,便会独自出去,不再回来了。”过了半晌,那姑娘又道:“那样就只留我一个在这儿了,我还怎么出去呢?”
禁闭的院门外怪响几声,又重归寂静。夏时谦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行,你不是人你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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