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事务所

　　江栖抱着一沓资料站在非人事务所门前，突然觉得人生何至于此。

　　她不过是撞了个狐狸精，签了个十万的欠条，就被迫进入非人事务所打工还债。结果才第二天，就要替一位因为工作时直播跳舞被裁的夜游神做复职申诉。

　　江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去。

　　“我已经把资料全都带来了，”夜游神老白已经来了，见她进来，赶忙迎上来：“对不起啊江小姐，昨天我朋友情绪有些激动，他也是太担心我了。”

　　“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搞定你复职这件事。”

　　江栖领着老白到了负一层会议室，一边翻着老白带来的资料一边吐槽：“资料上你被开的理由写了‘玩忽职守，破坏地府风评’，老实说说吧，除了跳舞你还做了什么？”

　　老白低下头：“也没什么……就是接了几个单子，比如帮人带货驱邪桃木剑，一边念经一边大喊买一送一，那效果特别好！”

　　江栖：“……”

　　“你别瞪我！”老白一拍桌子，“我容易吗我，工作勤勤恳恳几百年，才做个小小夜游神，工资还那么少！结果地府换了个新主官，新官上任三把火，说我们影响地府形象，不仅工资变得更少了，还提出了每个部门裁掉15%！”

　　“……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搞直播带货，你是嫌裁你裁得不够快吗？”

　　“我以为领导不看直播的，我就是想多赚点钱。”

　　“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你也要还债吗？”

　　“虽然不用还债，但也要努力赚钱。等等，你为什么要说也？”

　　“……先不说这个了，”江栖翻了几页档案，突然停住：“诶，你这个评分是我们事务所系统给你评的？”

　　“对啊，”老白凑过来，“说是综合我的表现，我现在是同事里分最低的，所以我们领导就先把我裁了。”

　　“我们系统昨天才卡顿，听说前天还死机了，说不定你这个评分评错了。”

　　老白一听，顿时兴奋起来：“那我这是被裁错了？”

　　“先别开心，目前只是有这个可能，”江栖站起身，抱着老白的档案走：“走，我们去技术部调后台记录，看看你的评分到底对不对。”

　　技术部位于事务所的第二层，是一个布满屏幕和灵符的房间，中间坐着一只毛茸茸的大虫。

　　“这是我们技术部的经理，千脑虫，代号BUG精。”江栖介绍。

　　“我姓周，叫BUG，是只好虫。”千脑虫热情地伸出爪子。

　　老白：“……”

　　江栖忍住笑，把老白的档案放到千脑虫面前的桌子上让他识别：“我们想查一下这位夜游神的系统评分记录。”

　　千脑虫迅速敲了几下键盘，开口道：“评分时间是前天半夜，那时候我们公司系统正在自动更新，评分模块可能因此有些错误。”

　　“也就是说……”江栖和老白几乎异口同声，“系统评分确实有问题！”

　　老白激动地差点跪下来：“苍天有眼啊！我不用回炉重造了！”

　　江栖：“这只是第一步，我们还要整理资料、递交办事窗口、说服三位大使，你才能复职。”

　　老白抱着江栖的腿：“你一定要帮我啊江姐！”

　　江栖：“我有选择权吗？我老板说我一定要接这单呜呜呜。”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庄严：“准备好了吗老白同志？为了夜班打工人的名誉，为了所有夜游神的尊严，出发！”

　　“出发——”

　　“那你记得出上诉费，我比较穷。”

　　老白：“……”

　　地府仲裁部位于阴阳交界处的峡谷大楼，几乎每走一步都得刷神识码，就像走进了一个极度压抑的高强度行政单位，连空气都是枯燥的。

　　江栖一走进去就觉得浑身发冷，旁边老白已经开始流鼻涕了。

　　“这地方怎么这么冷！”

　　“除了灵体，其他生物一进来基本都会冷得受不了，”老白擤了擤鼻涕，“你要是能撑住半小时，就说明你体质不一般。”

　　“那你呢？你不是灵体？怎么比我还严重？”

　　“我属于再就业，是神职了。”

　　“你们非人生物……好复杂。”

　　江栖走上前台。

　　前台是一只看上去很凶狠的灵兽，声音沙哑：“你们好，仲裁请排号，一般申诉请走左侧，特别异议请走右侧，上门踢馆请从悬崖跳下。”

　　江栖面不改色：“我是非人事务所的，我们走系统评分误判纠正程序。”

　　灵兽嗷地一声：“又是系统锅？你们是不是被那个BUG精骗了？他前段时间非说我们签到系统判断错误，把地藏王拉入了迟到白名单，实际上地藏闭关了八百年！”

　　“这次是证据确凿，”江栖拍了拍手中的资料，“按规章来，我们申请启动仲裁听证。”

　　前台灵兽眯起眼，“你是这位夜游神的代理人？”

　　“对，我是非人事务所临时客服，江栖。”

　　灵兽静默了几秒，忽然敲响了一口铁钟：“启动地府仲裁流程，非人事务所代号已确认，编号Z-003号代理人，江栖。”

　　“你——”老白一脸震惊，“你是Z系列的？编号还这么靠前！”

　　江栖一脸懵：“什么Z系列，我以为我编号是随机的呢。”

　　老白还没开口，一道人影就伴着钟声回荡从冲裁厅缓步走出。

　　身穿冥司制服，肩章是五道金文，代表最高管理级别。他长得极端对称，皮肤白得简直闪瞎眼，眼角上挑，嘴唇薄得像纸片，一看就不像活人——当然，也确实不是。

　　老白向他行礼，他的目光却落在江栖身上。

　　“好久不见。”

　　“绮殃。”

　　“你认错人了吧？我是非人事务所的客服，现在是这位夜游神的代理人，我叫江栖。”

　　他淡淡一笑，嘴角却带着几乎不近人情的冷意：“对，认错了，抱歉。”

　　“顺便提醒一句，听证将在三小时后正式开始，”主官转身，“地点在地府第四仲裁厅，在这期间，你有权补充证据，传唤辅助证人。

　　“还有，祝你辩护顺利。”

　　他说完就走了，徒留一头雾水的江栖和老白。

　　老白：“绮殃是谁啊？你和他长得很像？”

　　江栖：“可能……我是大众脸？”

　　“我刚才打算说什么来着？”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虽然和老白斗着嘴，可江栖却感觉哪里不对，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想出来。

　　她的手开始发抖，有些呼吸不过来，老白还以为她在紧张：“江姐别怕，我虽然被裁了，但我可以上，真的可以上！哪怕现在让我上台跳一段鬼步舞打call也可以！”

　　“……闭嘴。”

　　江栖扭头：“我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她回到非人事务所的小会议室里，一个人坐着喝茶，结果刚喝一口，门就被推开了。

　　陆御走了进来，穿着事务所专属制服，神色淡淡：“怎么回来了？临阵脱逃？”

　　“……当然不是。”

　　陆御走到她面前，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她眉心轻点。

　　一股冰冷的力量穿透她的灵魂识海，像是把某个躁动的东西压了回去。

　　江栖咬了咬下唇：“那是什么？”

　　陆御没说话，只是走到落地窗边：“你的前世，想知道吗？”

　　“不想，前世又不是我，要是我知道的话，那家伙欠了什么情债岂不是就都要我还了？”

　　陆御没回头：“你不想还吗？”

　　“前世情前世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御终于从玻璃窗前转过身，盯着她的眼睛看，突然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很好。”

　　江栖：“你笑了，你笑了是不是？笑得那么阴险干什么！你觉得我很可笑？！”

　　陆御抽了抽嘴角：“你该去给老白辩护了。”

　　“我觉得地府克我，”江栖叹了口气，“我一走进去就冷得受不了，而且我今天遇见的那个人太奇怪了，他对着我叫什么绮。”

　　“绮殃。”

　　“你也知道这个人？”

　　“知道，但不是很熟。”

　　“他和我长得很像？男的女的？”江栖几乎凑到陆御跟前问。

　　陆御轻咳了一声，偏过头：“几乎……一模一样，女的。”

　　“不会她就是我的前世吧？我在地府都有人？！”

　　“那个人说话的样子给了你什么错觉吗？听上去像你的朋友？”

　　“……倒也是，他说话的样子好像我们是仇人一样，特别是他盯着我的时候，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江栖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说完，突然有种一去不回的悲壮感：“我出发了，如果我没回来，记得给我记工伤，赔偿金最好十万灵力币，这样我就不用死了还打工了！”

　　陆御抬手看了看表：“你再不去，老白就要回炉重造了。”

　　“时间过这么快？！我我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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