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异女士的春天

　　做了吗
　　咖啡店内飘散着悠扬的轻音乐，收银台旁悬挂的风铃跟随着每位客人的走动而旋转、碰撞。

　　程澈之在认真看书，看累了。举着咖啡喝一口，手臂线条利落，似乎是感觉到被注视着。

　　抬头一看。

　　是经常来他店里的顾客，那位女士笑着跟他打招呼。

　　程澈之笑了一下以作回应，便继续看书了。

　　女人却觉得他即使是浅笑，也别有一番韵味，青涩、单纯。

　　此时，程澈之并不知道在将来一个月里，他的生活会发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程澈之也不知道他这时礼貌的回应，引来了无休止潮水般的攻势，深挖出他的劣根性，背叛自己，背叛家庭。

　　时光向前流逝，没有返回键，人也无法回到过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无论是怀揣多么深刻的懊悔，还是经历了多么深刻的成长，过去不可改变。

　　周韵白目光冰冷，一边拷贝，一边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近一个月的交往。

　　看着他们由最初的点头之交，做一个桌子，偶尔聊天，到渐渐熟悉，时不时就聊一下，笑容绽放越大，对视的时间拉长，她亲了他脸颊，后者惊讶狼狈逃离。

　　咖啡馆里几天没有他们的身影，又出现了，程澈之拘谨，女人笑得明媚，回到原状，时不时聊天，看书，不过现在他们还会偶尔牵个手，凑得也更近了。

　　真的是恶！心！死！了！

　　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相识、相近、相恋，让周韵白产生呕吐的欲望。

　　他那双握过她的手转眼就去牵其他女人。也可能是牵完别人回来牵她，更恶心了。

　　周韵白想，他像什么呢？

　　像一条宠物狗，别人摇一下火腿肠，它就眼巴巴跑过去，吃完了还回家后装作无事发生，继续乞求主人的喂养，丝毫不让主人知道它已经在外面偷吃过陌生人给的屎。

　　周韵白皱眉闭眼忍受复杂的情绪，被背叛的眩晕感、快恶心死的吐意、失控边缘的愤怒，以及她以为幸福的家庭现在彻底破碎了。

　　她以为她已经握住了这一抹幸运，却没想到这是裹着蜜糖的果子，内里不知何时腐烂了。

　　她满头冷汗，脸颊旁的头发湿透粘连在皮肤上，手微微颤抖，全身提不起任何力气。即使是做好了程澈之背叛她的心理准备，但目睹他背叛的过程，仍然沉重打击了周韵白，令她发不出一个音节。

　　周韵白盯着显示器里他们做过的空位置，有用的内容已经拷贝完了，过了好一会才起身离开。

　　他们下一个场地是哪？

　　突然，手机消息栏弹出新消息，智能门锁显示家里的门打开又关闭了。

　　涴园那套房子是他们的婚房，当初程澈之家里人知道他们要结婚，把这套房子转到他们名下当作婚房，市值七位数。

　　所以他们约会的下一个场地是家里吗，周韵白那股恶心感又涌上来了。

　　那这次的证据就更有力了。周韵白打算开车回涴园，抓个现行。

　　——
　　涴园

　　一件装修得简约舒适得房屋内，靠近门口的鞋柜上摆着一瓶香薰，散发着极淡的柑橘类花朵香气，宽大的落地窗外，是壮观迷人的火烧云，留下一地绯红。

　　在超市买完食材后，程澈之去厨房里处理，系个围裙，煎煎炒炒，两道菜很快就做好了。

　　突然门开了，程澈之有点惊讶，走出厨房，门外是周韵白，她领口处别着个运动相机。

　　“老婆，你回来啦！刚下飞机吗？怎么不告诉我，好去接你。”在她看来程澈惊讶大过喜悦，他一把抱过她。

　　“惊不惊喜？下飞机就往家里赶了！” 周韵白在他怀里看不见表情，但声音柔和。

　　程澈之紧紧抱着她，脑袋埋在周韵白脖颈里，轻轻摩蹭。周韵白轻推，不咸不淡打断他的亲昵。

　　“我饿了。”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犯恶心了，真能装，周韵白内心暗道。

　　“刚刚做好晚饭。快来吃！今天刚好做了辣椒炒肉，我觉得炒得非常完美。”

　　程澈之说着就牵着周韵白往饭桌那走。

　　后者目光在房内巡视着，搜寻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竟然有一点遗憾，她没能在房内找到另一个女人来过的痕迹。

　　那个女人没来这里吗？

　　周韵白心里愈发烦躁，不想继续演戏和忍耐，想直接翻牌掀桌。

　　“你怎么还挂个相机啊？”程澈之好奇。

　　“今天去印刷厂看样书，方便记录。没电关机了。”记录是真的，没电时假的。顺便想记录一些你不想被我发现的事情而已，周韵白没把这句话说出去。

　　佯装不经意转化话题，“澈之，你今天干了什么呀？”周韵白拿着筷子，端详程澈之的表情，眼眸深处的冰冷呼之欲出。

　　程澈之目光闪烁，不直接和周韵白对视，微垂着头夹菜，“还能干啥？就看店、整理货架、算一下帐，看看书…回家做饭呗。”程澈之没发觉自己紧张时说话会不自觉带着口音。

　　还在说谎，有意思吗。

　　“之前打视频，看你的状态好不对劲啊？是发生了什么嘛~”周韵白声音愈发温柔，但只要程澈之抬头就能发现她面无表情，用复杂又透露着厌烦悲伤的目光注视他。

　　可他始终不敢抬头，嘴唇微微开合，却又始终没发出声音，碗里的菜叶已经被他戳得千疮百孔。

　　再蠢的人也能发现他的不对劲了。

　　他还是真不擅长说谎啊！

　　周韵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过去几年的他对她感情和照顾至少是真的，只是这抹甜蜜存在保质期，不长久，会腐烂发臭。人终究有一天会变，真心更瞬息万变。

　　那年夏天，站在树荫下，穿着校服对她笑得真诚青涩的少年已经死去了。现在坐在周韵白对面的是一个对于出轨蠢蠢欲动的男人，手段还不够高明、破绽百出。

　　“你们做了吗？”周韵白摔下碗筷，面无表情，直接挑明。

　　“啊？”话题换得太快，程澈之没反应过来。

　　“你和咖啡馆那个女人做了吗？到哪一步了？”

　　程澈之怔怔看着周韵白，突然反应过来，嘴唇颤抖，“我…我…对不起…”，红着眼眶，眼泪欲掉不掉。

　　周韵白看他那副小心翼翼、愧疚难安的样子，只觉得虚伪，太没劲了，突然不想知道他的婚外情发生到哪一阶段了。

　　“离婚吧！”周韵白太累了，只想离开这里，回到自己那套房子好好休息。

　　程澈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不留丝毫空隙，满眼泪，可怜兮兮道：
　　“老婆…我”

　　啪！
　　程澈之白皙的脸颊一下子红肿了，他不敢置信看着周韵白，但还是没有松开她，眼泪彻底流下来了。

　　又是一声！啪！
　　比上一声更响亮！更透彻！

　　周韵白是真的烦透了，在她的记忆里她没对谁扇过巴掌，这是第一回，也是第一次如此伤心、烦躁、疲惫。

　　扇第一下太生疏，力道没用对，被攥住那只手挣脱不开，反而愈发紧，想到程澈之的手早已和别的女人相握，他的身体和别人不知道翻滚多少次。
　　周韵白愈加心烦，恶心感又涌上来了。

　　扇第二下一点力道都没收着，周韵白手掌发麻发痛，但这一切疼痛都比不上心受到伤害的分毫。

　　“别碰我！你现在真的好脏！脏死了！我快恶心死了！放开我！”声音近乎尖叫，这是周韵白这么多年来最崩溃的一次。

　　这次手腕轻而易举挣开了，周韵白转身离开，干净利落。
　　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把门上锁了，转身在公寓里走一圈，搜寻着什么。

　　没有在这个房子里找到第三个人。

　　周韵白在卧室拿完全部证件就离开了，包括程澈之的。
　　“明天下午，民政局！”

　　这是程澈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站在客厅中央，站了很久，怔怔地看着门口，周韵白早已离开，眼睛全红，布满血丝，眼泪无声留下，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在挨第一巴掌的时候，脸颊的开始火辣辣地疼。程澈之是家里娇宠长大的，虽然犯错被戒尺打过，但这是他第一次被打巴掌，很疼！

　　第二巴掌还没到来，就有掌风袭来，没有香气，只有耳内留下嗡嗡的声音、头昏脑胀、脸颊皮肤刺痛，口腔也被牙齿刮破了，满嘴鲜血。

　　周韵白对他说的话，他也听不清，只捕抓到“脏”“恶心”“离婚”，然后就是无尽的嗡嗡嗡嗡。

　　程澈之很难过、很委屈，但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委屈。是自己先做错了事，被打被骂都是活该的，应受的。

　　被周韵白骂又脏又恶心后的心痛远超脸上的疼痛和头昏脑胀。

　　她不要我了，这是程澈之唯一的想法。她不要我了。
　　以及，他不想离婚！不想分开！

　　但此时脑子晕晕昏昏，能想到不离婚的方法就是明天不去民政局，就不会分开了。

　　灯光洒下，睫毛留下扇子般的阴影，眼中的泪水一直往下滴落，似乎不会停止。满堂寂静，饭菜早已冷却，只有程澈之微微哽咽哭泣的声响。

　　哭什么？你不是早就想让她发现你的不忠吗？
　　程澈之发觉他自己有一丝后悔了。

　　他其实知道，这段婚姻撑不了多久，但是抱着幼稚的幻想，明天不去民政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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