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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澜
江见雪指尖微颤,轻探卫临舟鼻息,方长松一口气。
还好,活着就行。
她迅速脱下湿衣裳,换上了那套男装,对着铜镜绾了男子的发髻,又往脸上敷粉描眉,俨然成了位翩翩少年郎。
至于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那位……
江见雪唇边忽地勾起一抹险恶的笑容。
不过一盏茶功夫,江见雪看着新鲜出炉的大胤“五公主”,颇感兴奋地负手绕他转了两圈,满意地点头。
该说不说,卫临舟的相貌本就生得极好,眉目如画,鼻梁高挺,薄唇如绛。而江见雪十分恶趣味地给他画了妆,换上女装之后,看着更是勾魂摄魄,比那祸国妖妃还要艳上几分。
只可惜此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只是个纨绔草包。
江见雪寻来纸笔,提笔疾书,将信笺纳入怀中。而后扯下屋中的帘布被褥,尽数堆在一处,用烛台引燃。
一炷香后,汀兰舫的一间客房内,陡然升起滚滚浓烟!
“走水了!走水了!”不知是谁率先嚷道。
“怎么回事?”
“好像是西边那处失火了!”
“好在汀兰舫今日泊在岸边,速速离船!”
江见雪揽着昏迷不醒的卫临舟,正欲混入人群溜走,忽闻背后一声传来厉喝:“那边那个!你站住!”
秦妈妈费力地挤过人群,帕子一指:“哪来的登徒子!要拐我们的姑娘去哪?”
江见雪不慌不忙,伸手扳过卫临舟的脸,粗声粗气道:“你这狗眼是瞎了不成?这是本公子自家院里的小妾,何时成了你们汀兰舫的人?”
“这……”
鸨母虽觉这公子眼熟,可她的注意此刻全都放在了卫临舟脸上,并未察觉异样。只暗叹这“女子”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但也确非汀兰舫上的姑娘,只得悻悻放行。
……
江见雪架着卫临舟下舫之后,一路疾行,拐入一个偏僻的暗巷,却见巷口停靠的一辆马车内,忽地跃下一男一女,二人皆是身形高大,手持长刀,面色不善。
“站住!”那女子挥刀一指,冷喝道:“做什么的?那姑娘是你什么人?”
江见雪不惊反喜,眸中一亮:“阿绯!是我!”
阿绯闻声一怔,她分明认出了这道声音,震惊道:“少东家?!”
那魁梧男子也是浑身一震,绕着江见雪揽着的卫临舟反复打量,狐疑道:“少东家,您这是去哪了?属下和阿绯跟着那老虔婆半路便被甩开,失了您的踪迹快被急死了!您怎地这副打扮?还有这是哪来的姑娘?”
江见雪接过阿绯递来的水囊,猛灌了一口,而后解释道:“这是卫临舟。”
“哦,原来是卫……卫临舟?!”
半月前那场卫大人的接风洗尘宴上,全漴州的官员和商贾世家皆有出席,其中自然也包括江家。阿绯与六子随江家大公子同往,自然知晓卫临舟是何许人也。
此人不仅是圣上钦点来漴州整顿海贸、清查贪腐的钦差,更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大胤五王爷!
可他们少东家这是在干嘛?
绑架?
六子面如土色,欲哭无泪道:“少东家,您寻死也别拉上我们啊是不是……”
江见雪怔怔地瞧着这眼前二人,心头忽地一酸。前世阿绯死于官差追捕,六子毙于牢狱之中,如今故人重逢,他们却无暇叙旧。
江见雪强压下翻涌的思绪,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附耳对阿绯道:“今夜子时前,务必将此信送至城南褚宅,你不要拆开,也万不可让旁人知晓。”
阿绯蹙眉:“少东家这是……”
“来不及解释了。”江见雪将卫临舟扛上马车,转而对六子道:“六子,雾潮湾港口那艘‘黑蛟号’半个时辰后启航,你可有法子送我二人登船?”
六子瞠目结舌:“这、这倒是能办,可这人要是半路上醒了怎么办?”
江见雪整了整卫临舟的衣襟,屈指弹了下他的额头,匪气地一笑:“放心,我自有法子让他继续睡。”
……
夜色之中,一辆马车向着港口疾驰而去。
六子在前头赶车,终是按捺不住好奇道:“少东家,属下斗胆一问,您这究竟是要作甚?属下这心里实在没个着落。”
江见雪淡淡道:“救人。”
六子瞥了眼昏迷不醒、还被扮作女人的卫临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暗忖这模样倒更像是要杀人。
马车疾行至雾潮湾港口,缓缓停驻。
江见雪坐在车内,虽看不到外头情形,但能听见外面传来的攀谈之声。
“活货?”
“正是,一个。”
那男子埋怨:“怎地这么慢才来,还不快些送上去。”
六子应声掀开车帘。江见雪低着头,架着卫临舟疾步前行,却忽地被喝住:“慢着!”
六子挤出一个僵笑:“有何不妥?”
那男子却不理会,径自绕到江见雪跟前,仔细打量着卫临舟,狐疑道:“你从哪儿搞来的人?生的这般模样,我可提醒你,莫要带来不该惹的人,招惹祸端!”
江见雪从容一笑:“兄台放心,不过是个家破人亡的孤女,保准不会惹麻烦。”
男子不耐地挥手,示意放行。
就在错身之际,那男子却突然发难,一把扣住卫临舟的脖颈!
江见雪大惊失色,急急挡开男子的手。可方才只有一瞬间的触碰,男子已然察觉异样,冷笑一声:“我说怎的这人美则美矣,就是不像个女人。好啊,你竟敢用个男的来耍老子!”
他神色阴鸷,取出哨子就要吹响。电光火石间,一根长棍自后他背后袭来,“砰”地一声闷响,男子应声倒地。
六子扔下木棍,惊魂未定地抹了把头上冷汗:“少东家,您非要这般行事不可么?这些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若有要事,何不禀明老爷与大公子,交由官府处置……”
江见雪厉声喝止:“不可!”
六子被她的反应骇了一跳:“少东家?”
眼见黑蛟号即将离港,江见雪闭目定了定神,缓声道:“你且记着,若明日午时前我与卫大人二人皆未归,你便劝大哥带着伙计家眷离开漴州。若是实在不成……”她一顿,“你便带着阿绯远走高飞,莫再回来。”
六子被这极为反常的一番话吓得舌头都打了结:“少、少东家,您这话是何意?”
“赌一局罢了。”
夜色中,江见雪扬起一个笑容,拍了拍卫临舟的肩:“就赌这位卫大人的命,比什么都金贵。”
……
夜色如墨,黑蛟号缓缓驶离雾潮湾,向南行去。
底舱。
卫临舟忽觉自己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不由厌烦地胡乱挥手,含糊不清地嚷道:“蠢奴才,又扰本王清梦,还不速速退下……”
一道清冷女声蓦然响起:“卫临舟。”
卫临舟猛地睁眼,昏暗的烛光下,一道模糊身影立于跟前。他缓了好久,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竟被一个女子打晕了!
还被绑架了!
天理王法何在?!
而那罪魁祸首正斜倚着木箱,面无表情地瞧着他。
卫临舟率先便发现了自己先前身上的湿衣裳已被换了,再仔细一瞧,居然还是套女装!
“你!”他狠狠揪着衣裳,气的面红耳赤,大骂道:“无耻之徒!”
江见雪没想到此人先顾衣衫而不顾处境,险些笑出声来。
待到卫临舟骂够了,他才阴着脸问道:“本王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何人?你有何目的?”
“我名为江见雪。”江见雪支着脑袋,莞尔一笑:“特来请王爷查案。”
卫临舟:“……”
他觉得这女人失心疯了。
“好……好,江见雪,你若真有何冤屈,自有州府衙门受理,可你现在在做什么?”卫临舟几乎抓狂,气极反笑:“只凭一己猜测,无凭无据诬陷朝廷命官,又偷袭劫持皇亲国戚,竟还妄称让本王查什么莫须有的案?单凭此事,你便是死罪难逃!”
卫临舟一通怒斥过后,抬眼一看,却见江见雪神色自若,恍若未闻。好似卫临舟方才说的不是“死罪”,而是在问她“吃了么”。
江见雪微微一笑,半晌幽幽道:“卫临舟,不瞒你说,一个时辰之前,我还是你的阶下囚。”
卫临舟难以置信:“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江见雪不疾不徐地起身,绕他踱步:“我本就是死过一回的人,又何惧生死?可我怕无辜之人的性命成了构陷忠良的棋子;我怕本该给枉死者昭雪的钦差受人蒙蔽,成了戕害百姓的刀子!”
卫临舟一怔。
“我倒是想好言相求于你,可你会信我么?”江见雪目光灼灼,向他逼近一步,“你不会!你只会当我在胡言乱语,更何况,明日寅时这艘船便会被击沉,届时人证全部葬身海底,我等不起。”
“什么……什么击沉?”卫临舟近乎是悚然变色,“你早知晓这船会沉?你还把我绑来查什么狗屁的案?你个疯子!”
江见雪拍了拍卫临舟的背以示安抚,将他引到一处地板门前。
此处周遭血迹斑驳,地面拖痕凌乱,显是经过一场激烈搏斗。卫临舟眉头紧蹙,根本不愿细想此地曾发生过何事。
江见雪从腰间拽出一串钥匙,寻了一把插入锁孔之中。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地板门应声而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潮湿腥气顿时扑面而来。
“常言道眼见为实,王爷既不相信,那便亲自下去看看!”
话音刚落,江见雪已伸手将卫临舟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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