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作者:鹤太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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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我下山的人



      ## 第三章

      周六早晨,我在公寓门口等枫秋,穿着她叮嘱的"舒服的鞋子"——一双从陈颂衣柜里翻出的运动鞋,略大,但垫了两双袜子后还算合脚。初秋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肩头,我不断调整背包带子,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辆银色轿车停在路边,枫秋从车窗探出头来。"上车。"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柑橘香,和枫秋身上的气息一样。我系安全带时注意到后座放着野餐篮和登山杖。"我们要去爬山?"我声音里的紧张暴露无遗。

      枫秋瞥了我一眼,嘴角微扬。"害怕了?"

      "不是!"我挺直脊背,"只是...我没怎么爬过山。"

      这是实话。在现实世界中,我的体育课成绩总是勉强及格,更别说户外运动了。同学们组织的登山活动从不邀请我。

      "别担心,只是小山坡。"枫秋转动方向盘,"山顶视野很好,我想你会喜欢。"

      车驶离城市,窗外的景色逐渐由钢筋水泥变为郁郁葱葱的树木。枫秋放了音乐——居然是《月光奏鸣曲》,我最爱的钢琴曲之一。在现实世界中,每当父母争吵,我就会戴上耳机循环这首曲子,直到眼泪干涸。

      "你也喜欢贝多芬?"我忍不住问。

      "嗯,尤其是这首。"枫秋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节奏,"它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啊?"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问题太过私人。

      枫秋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轻声说:"一个很重要的人。"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瞬间,她眼中闪过的情绪让我胸口发紧。

      一小时后,我们到达山脚。枫秋从后备箱拿出背包,熟练地分配物品——我负责携带轻便的水和零食,她则背着更重的野餐垫和其他装备。

      "准备好了吗,小登山家?"她朝我伸出手,笑容明媚得晃眼。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了上去。她的手掌温暖干燥,稳稳地包裹住我的手指。"别叫我小登山家,"我嘟囔道,"我都二十二了。"

      枫秋笑出声来,捏了捏我的手心。"是是是,成熟的陈颂小姐。"

      山路比想象中陡峭。不到半小时,我的呼吸就变得急促,小腿肌肉开始抗议。枫秋却步履轻盈,时不时停下来等我,假装欣赏风景,实则给我喘息的时间。

      "你经常爬山?"我气喘吁吁地问。

      "以前常来。"枫秋递给我一瓶水,"大学时遇到不开心的事,就会一个人爬到山顶大喊大叫。"

      我接过水瓶,指尖擦过她的。这个小小的习惯——不开心时独自发泄——又是我在现实世界中的翻版。太多巧合了,多到令人不安。

      "你呢?"枫秋问,"不开心的时候会做什么?"

      "听音乐,"我轻声回答,"或者...写日记。"

      其实是拿刀片在腿上划出细小的伤口,但这句话永远不能说出口。

      半山腰有一处观景台,我们决定休息片刻。枫秋铺开野餐垫,我瘫坐上去,双腿发颤。山风拂过汗湿的后背,带来一丝凉意。

      "给。"枫秋递给我一个三明治,"自己做的,希望合你口味。"

      我咬了一口,蛋黄酱的甜香在口中扩散。"好吃!"我由衷赞叹,随即想起什么,"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加蛋黄酱?"

      枫秋的动作顿了一下。"猜的,"她若无其事地说,"年轻女孩一般都喜欢。"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却无法解释为什么连蛋黄酱的品牌都和我平时吃的一样。我盯着她的侧脸,试图找出蛛丝马迹,但她只是专注地吃着三明治,目光投向远方。

      "看,"她突然指向天际,"那是我们等会儿要登顶的地方。"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条蜿蜒小径通向云雾缭绕的山顶,看起来遥不可及。"你开玩笑吧?"

      枫秋大笑起来,笑声在山谷间回荡。"骗你的!我们只到前面那个平台就够了。"

      她笑起来时眼角会浮现细小的纹路,右脸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我莫名想用手指去触碰那个酒窝,确认它的存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我耳根发烫,急忙低头猛咬三明治。

      休息过后,我们继续向上攀登。路越来越窄,一侧是山壁,另一侧是陡坡。我紧张地贴着内侧走,手心冒汗。

      "快到了,"枫秋回头鼓励我,"前面转弯就——小心!"

      她警告来得太迟。我一脚踩在松动的石头上,脚踝向外一扭,剧痛瞬间从脚腕窜上小腿。"啊!"

      我本能地抓住旁边的树枝,但身体已经失去平衡,向陡坡方向倾斜。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我的手腕,猛地将我拉回山壁。

      "没事了,我抓住你了。"枫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

      我惊魂未定地靠在她胸前,能清晰地听到她急促的心跳。她的手臂环抱着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疼痛,却又奇异地令人安心。

      "脚...脚好像扭伤了。"我勉强站直,试着把重量放在受伤的脚踝上,立刻疼得倒抽冷气。

      枫秋蹲下身,轻轻托起我的脚踝检查。"肿了,"她皱眉,"得马上处理。"

      不等我反应,她已经转身背对我,蹲下身。"上来。"

      "什么?"

      "我背你下山。"枫秋扭头看我,眼神坚定,"别逞强,你这样走不了山路。"

      我犹豫着趴上她的背,手臂环住她的脖子。枫秋轻松地站起来,仿佛我的重量不值一提。"抓紧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艰难十倍,尤其是背着一个人。但枫秋的步伐依然稳健,只是呼吸逐渐加重,后背被汗水浸湿。我的胸口贴着她的脊背,能感受到她有力的心跳和肌肉的起伏。

      "我很重吧?"过了半小时,我小声问。

      "轻得像片羽毛。"枫秋调整了一下姿势,我的大腿被她托得更稳,"以前背过比你还重的登山包。"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个问题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枫秋的脚步没有停,但沉默了很久。"因为..."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山风吹散,"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又是这个回答。我莫名感到一阵失落,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她身上的气息混合着汗水、阳光和某种淡淡的香水味,莫名地令人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枫秋的步伐慢了下来。"快到了,"她喘着气说,"前面有家小旅馆,我们可以先处理你的脚伤。"

      小旅馆是一栋古朴的木结构建筑,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看到我的情况后立刻准备了冰块和毛巾。

      "小情侣吵架了?"她一边递毛巾一边打趣道。

      "不是!"我们异口同声地否认,然后尴尬地对视一眼。

      枫秋接过冰毛巾,蹲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托起我的脚踝。"会有点疼,忍一下。"

      冰凉的触感贴上肿胀的皮肤,我咬住下唇忍住呻吟。枫秋的手法异常熟练,先用冰块减轻肿胀,然后用弹性绷带进行八字包扎,既固定了关节又不至于太紧。

      "你学过急救?"我好奇地问。

      "嗯。"枫秋没有抬头,专注地调整绷带松紧,"以前...有个很重要的人经常受伤,就学了这些。"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刺入我的心脏。那个"很重要的人"是谁?是陈颂吗?还是...

      包扎完毕,枫秋抬头看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好点了吗?"

      我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她的膝盖有一片擦伤,血珠正慢慢渗出。"你受伤了!"

      枫秋低头看了一眼,仿佛才注意到。"没事,小擦伤。"

      "不行,得处理。"我固执地拿过医药箱,学着她的样子清理伤口。当我用沾了消毒液的棉签轻触她的皮肤时,枫秋的肌肉明显绷紧了,但没有缩回腿。

      "疼吗?"我小声问。

      "不疼。"她的声音有些哑。

      我抬头,发现她正凝视着我,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我们的脸靠得极近,近到我能数清她的睫毛,看清她虹膜中的金色纹路。一股热流从脊背窜上脸颊,我慌忙低头继续处理伤口。

      窗外突然响起雷声,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看来我们得在这儿待一会儿了。"枫秋望向窗外,雨幕已经模糊了视线。

      老板娘好心提供了一个小房间让我们休息。房间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和一个小茶几,但干净整洁。枫秋扶我到床上坐下,自己则坐在椅子上。

      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填满了沉默。我盯着自己被包扎的脚踝,不知该说什么。十六岁的我从未与谁共处一室这么久,尤其是...一个让我心跳加速的人。

      "喜欢看书吗?"枫秋突然问。

      "嗯,很喜欢。"

      "最喜欢哪本?"

      "《挪威的森林》。"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想起读书会上她也提过这本书,"你呢?"

      "一样。"枫秋微笑,"第一次读是什么时候?"

      "十五岁。"我回忆道,"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的,哭得稀里哗啦。"

      枫秋的笑容扩大了。"我也是。被妈妈发现后没收了书,我又偷偷买了一本。"

      又一个巧合。在现实世界中,这正是我的经历。太多相似点了,多到令人毛骨悚然。

      "你相信...平行世界的存在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枫秋的目光变得深邃。"相信。也许在另一个世界,我们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如果有另一个我,"我轻声说,"我希望她比现在的我勇敢。"

      雨声渐大,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亲密感,仿佛我们被包裹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泡泡中。

      "你已经很勇敢了。"枫秋说。

      "才没有。"我苦笑,"我害怕很多东西——怕黑,怕孤独,怕被人抛弃..."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些深埋心底的恐惧,我从未对任何人倾诉过,却在枫秋面前轻易吐露。十六岁的脆弱与二十二岁外壳之间的裂缝,正在不断扩大。

      枫秋没有嘲笑我,而是起身坐到床边,轻轻握住我的手。"每个人都会害怕,陈颂。真正的勇敢不是没有恐惧,而是带着恐惧继续前行。"

      她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包裹着我微微颤抖的手指。在现实世界中,从未有人这样握住我的手,告诉我恐惧是被允许的。

      "你也会害怕吗?"我问。

      "当然。"枫秋望向窗外的暴雨,"我怕时间过得太快,怕重要的人突然消失,怕...来不及说出该说的话。"

      她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哀伤。我想问她为什么难过,却怕打破这珍贵的时刻。

      雨声渐小,黄昏的微光透过云层。枫秋看了看表。"雨停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程是沉默的。枫秋开车,我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万千。当车停在我的公寓楼下时,我突然不想让她离开。

      "要上来坐坐吗?"我鼓起勇气邀请,"我...我可以煮咖啡。不算好喝,但..."

      枫秋转头看我,嘴角微扬。"好啊。"

      我的公寓比她的简陋许多,但枫秋没有丝毫嫌弃,反而对我的书架表现出极大兴趣。"这些书你都读过?"她手指划过书脊。

      "大部分是。"我拄着临时找来的拐杖,单脚跳向厨房,"咖啡要加糖吗?"

      "不用,黑咖啡就好。"

      当我笨拙地操作咖啡机时,枫秋站在书架前抽出一本相册。"这是...?"

      "应该是陈颂的。"我差点咬到舌头,"我是说...我的。"

      枫秋翻开相册,眉头微蹙。"你小时候的照片很少。"

      "嗯,不太爱拍照。"这是实话——在现实世界中,我的童年照片屈指可数。

      咖啡煮好了,我们坐在狭小的沙发上。枫秋啜了一口,面不改色地咽下我煮得过于浓烈的咖啡。"有...特色。"她 diplomatically 评价。

      我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太苦了!我去重煮。"

      "不用。"枫秋按住我的手,"我习惯了苦味。"

      我们聊到深夜。确切地说,是枫秋引导我谈论各种话题——喜欢的电影、音乐、书籍,对未来的规划,甚至对死亡的看法。奇怪的是,尽管我们年龄相差六岁,却对几乎所有事情有着相似的见解。

      "死亡不是终结,"我说,想起《挪威的森林》中的句子,"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就像雨落入大海,变成海的一部分。"

      枫秋的眼睛在台灯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你相信灵魂吗?"

      "相信。"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也许我们的灵魂会在不同时空中旅行,体验不同的人生。"

      "如果..."枫秋放下咖啡杯,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你发现你所处的世界不是真实的,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让我心头一紧。她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我...我不知道。也许会努力找到回去的方法,同时珍惜在这里的每一刻。"

      枫秋凝视着我,目光深沉如海。"很好的答案。"

      临走时,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后突然转身拥抱了我。"照顾好脚伤,有事随时打电话。"

      这个拥抱短暂而有力,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已经松开手,转身离去。我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胸口涌动着一种奇异的感觉——既甜蜜又酸楚,既满足又渴望。

      那晚,我梦见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镜中映出的是枫秋的脸。当我伸手触碰镜面时,镜子突然碎裂,无数碎片中反射出无数个我——十六岁的江尧,二十二岁的陈颂,还有...二十八岁的枫秋。

      我从梦中惊醒,窗外已是黎明。脚踝的疼痛提醒着昨日的经历不是梦境。我伸手摸向脸颊,发现那里有未干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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