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我真是好妖精

　　凌晨3:27。

　　终于结束这场突发的出勤行动，席默走出电梯，一边往公寓方向去，一边回想白天人事处长李斌给的答复——

　　“查清楚了席长官，您对门住的是房主侄女，刚大学毕业，单身，目前自由职业……简单说，就是比较宅，理论上，不会太影响您……”

　　那略带忐忑的安抚话语犹在耳边，席默顺手摸了支烟，然后反应过来，这层不止他一个人住。

　　怎么不影响了……手上动作一停，他哑然，无奈再将打火机塞回兜。

　　还是得催他们快点找到下一栋合适住处。不过看对方那为难表情，要综合考虑地理位置、交通、公寓安保、人员流动情况，一时半会想搬走恐怕真不太容易。

　　其实很想告诉李斌，给他个隐蔽点的窝就能安置他了，他不是太挑剔……但想到这疑似会影响总局特勤组形象，席默还是生生忍住了。

　　他这边思索着，转过一个弯，下一秒，白色身影突显在眼前——
　　他跟方才还在心头念叨的女主角不期而遇。

　　过道空无外人，四目相对间，两个人都定住了。

　　席默是震惊白小腰手里抱着的玩具熊，白小腰则是一副“果然是你”的愤懑模样。

　　她看见这玩意儿就认出了是她邻居的东西，捡起来跑到对面一看，三更半夜门敞开着，人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她下意识随处转转，这不，没半分钟就成功抓包罪魁祸首。

　　这哥们……不是他有病吧？看着挺周正成熟一帅哥，怎么这么大玩心呢？

　　白小腰瞪着对面一身黑色大衣的男人，表情难以置信，眼神严厉谴责。

　　关键是，他跟她这仅仅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玩什么？熊孩子瘾上来了？

　　她噔噔几步，用力把毛绒熊猫塞进对方怀里，并附赠一句亲切友好礼貌的问候——

　　“你真无聊！”

　　言罢，不等席默反应，她大步流星走掉了，脚步远去，十来秒后，“嘭”一声巨大的关门声，久久回响在寂静的十六层楼道。

　　席默：“……”
　　他是谁？他在哪？他要干什么？

　　低头看手上玩偶，它又暗戳戳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恋恋不舍面朝那美女邻居的背影。

　　顿在原地，沉默足足五秒后，席默气笑了。

　　回到屋里的白小腰，躺到床上，翻来覆去，覆来翻去，还是一肚子火与疑惑。

　　怎么也想不通对方大半夜敲一独居女性的房门是咋想的。
　　要说不安好心的话，不提对方外貌打扮各种反应确实不像……单论放只玩具熊在她门口就跑是个什么操作？

　　恶作剧？

　　抓起手机，她正想跟姐妹们吐槽，熄屏待机页面亮起，看见上面的日期，白小腰唰一下坐了起来——

　　嘶，今天是不是那什么万圣节来着？
　　那什么万圣节是不是有熊孩子捣蛋敲邻居门讨糖这一环节来着？

　　成年人也是可以玩的吗？

　　对现代节假日尤其外国节假日一窍不通的白·老古董·小腰同学，怀着满心迷茫，默默爬起来在屋子里转悠了圈。

　　打开零食柜，空的。

　　打开冰箱，对着一堆生鲜左看看右看看，关上。

　　最后，来到客厅。

　　啪，吊灯亮起，茶几上盘盘罐罐五彩斑斓。

　　这光彩自然而然吸引了白小腰的目光。

　　踏破铁鞋无觅处。她眼前瞬间一亮，兴冲冲上前拧开盖子，抓了把不知道啥时候剩下来的陈年老糖，就这么捧着滴溜溜狂奔出门，穿过过道，把邻居的门砸得哐哐响——手被糖占着没法摁铃。

　　这天崩地裂似的动静里，很快，席默来开门了。

　　看见一脸茫然的男人，白小腰不由分说塞给他一大把糖果，然后转身就走，回家、关门，一气呵成。

　　徒留背后某位邻居像做了场梦，表情空白地化身雕塑。

　　初来乍到，还是该跟周围人打好关系。甭管邻居有多奇葩，顺着他就是了……嗯嗯，现代人际交往也没那么难嘛！

　　自认为解决一桩心腹大患的白小腰，幸福地钻进被窝，在心底给主动推进睦邻友好的自己点了二十四个赞。

　　这夜她睡得格外香。

　　天刚亮，她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毕竟是一觉睡过八百年的老妖精，作息实不能以常理度之。

　　看看手机暂时没有消息回复，趁着心情不错，白小腰溜进厨房，决定还是先挑战一下自我。

　　然后，看着一片陌生的用具，她无从下爪，陷入沉思。

　　嗯，先开火先开油烟机来着……搜索一下。

　　嗯，那么多开关摁哪一个来着……搜索一下。

　　嗯，这个透明罐罐干什么用来着……搜索一下。

　　半小时后。

　　清晨的六点三十三分，对门凌晨四点才睡的某人被一阵刺鼻气味呛醒了。

　　“咳咳咳！”
　　席默从床上弹坐起来，几乎呛出了眼泪。

　　他跌跌撞撞下地，捂着鼻子用力拉开窗帘推开窗，趴在窗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好一阵才缓过来，狼狈不堪。

　　等室内气味稀释到没再那么强的攻击性，他心有余悸折返回屋，从抽屉里一堆形态各异的腕部饰品里摸出一块银色手表戴上，迅速换好衣服，对镜收拾好仪容仪表。

　　昨夜紧急出警，回来后被对门一打岔，忘记佩戴抑制环了。

　　他皱眉拉开门，路过客厅时，照例先看了眼阳台角落的特制铁笼——笼里毛绒熊软踏踏趴在原位，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显然一动没动过。
　　这才放心地转身出了大门。

　　其实，不管对方在家里捣鼓什么黑暗料理、生化武器都该跟他没啥关系，大不了他立刻下楼换个地方睡觉。

　　然而，多年公职人员的责任心，还是让他决定过去问问看。

　　更何况拿人手短。

　　想到昨晚……不对、是想到今早凌晨对方塞给他那一把糖，整得他莫名其妙又啼笑皆非后，接着顺手剥开一颗，却发现里面糖与糖纸融为一体难分难舍，又变成呆滞困惑，最后，好不容易入眠的短暂睡梦中，都是黏糊糊的奶糖怪和巧克力怪在街上大开杀戒，害他疲于奔走全力应付，梦里也不得安生……
　　席默心情颇复杂地上前摁响了门铃。

　　至少一分钟后，门后才有微弱脚步靠近，咔嚓，镶着烫金纹理的奶黄色入户门打开。

　　呛喉的油烟夹杂辛辣古怪的气味扑面涌入过道，戴着抑制环席默都感觉有点遭不住，不由得退了步。

　　他现在无比确定以及肯定一件事——他亲爱的邻居，把厨房炸了。

　　腰身极纤细的姑娘叼着包牛奶，从门后轻飘飘蹭出半个身子，疑惑上下打量他：“你有什么……”

　　席默语速更快：“你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啊？”白小腰一张嘴，摊开手掌接住啪叽掉落的牛奶袋，懵懵的，“有，倒确实是有……你怎么知道？”

　　席默已经尽力在忍了，但最终忍无可忍，良好的教养无情败给了嗅觉摧残。

　　他从兜里扯出一只口罩，非常不够礼貌地当着人家面把自己的口鼻罩上了——

　　“不好意思，我对气味比较敏感。”

　　吃上这顿饭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白小腰起初很想为自己正名，她真不是厨房杀手，最多对这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炊具有那么一点……亿点点的不熟悉。

　　但当厨房里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她越嗅越饿，口水不争气地疯狂分泌，于是自觉闭了嘴。
　　只后悔怎么没再多备点肉，让他做上个满汉全席！

　　看席默系着粉蓝围裙在厨房忙碌，外套脱在玄关衣架上，衬衣袖子挽起，露出肌理紧实的小臂，背影舒心感爆棚，一身宜室宜家好男人气质，她只觉得从这一刻开始，对这位集坏习惯、未泯童心、超高厨艺于一体的烦人邻居有点改观了。

　　嗯，说刮目相看也行。

　　#论想天天坑蒙拐骗邻居当免费厨子怎么办。

　　席默把菜端上餐桌时，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亲自上手了……大概被生化武器熏坏了脑子。

　　幸好白小腰没资本家到过河拆桥用完就扔，面对桌上明显超出一人份的饭菜量，客气请他留下来一起吃。

　　怎么说，她出食材他出力，好歹得给点酬劳。

　　于是，一顿饭下来，这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冤家邻居总算正式认识。

　　离开前，席默在门口站住脚，转头体贴提醒了句：“这个小区安保不错，不过一个女孩子住还是戒心强点好，不要随便放陌生人进门。”

　　先前是被刺激昏头了，现在想想，不管是他一时冲动来敲门，还是她想也没想开门放他进来，都太不谨慎了。

　　“包括你？”白小腰拽着门把，懒懒靠在门框歪头看他，笑了。

　　她只是觉得好笑好玩，一只跟文明断代几百年的白骨精，完全没意识到，这对话，对于她俩门对门的单身男女而言，调情意味有多重……

　　现在倒装正经人士说教上了，那你大晚上童心大发找我玩“trick or treat”？

　　她在心里吐槽。

　　“……”席默卡了下壳，说，“稍等。”

　　等他从自己公寓再折返时，手里多了个墨黑封皮的小本子，凹印刻录着徽章标志。

　　“虽然说体制内也不一定都是好人，不过，比普通人还是会多点约束多点保险的。”他亮出有“人民警察证”字样的证件，对白小腰笑道，“我们这行犯罪，内部处罚会更重。”

　　一般非公务情况，警官证是不能随便亮出来的，但他们现在距离这么近，说不准真会有需要她配合的时候，早点留个印象也好。

　　白小腰定睛瞧清楚，乐了。

　　她眼光挺准，还真是高级干部啊。

　　醒来这半年被几个姐妹压着恶补人类社会知识，尤其涉及治安执法等部门机关的知识，现在的她在辩识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这条赛道上强得可怕。

　　一个没忍住，她又瞟了某人一眼，饱含欲言又止的微妙——你是怎么在这副正直体面的虚假表象下偷偷藏一颗童心的？

　　席默收起糊弄普通老百姓专用证件，敏锐察觉她的视线，不解回视。

　　迎着他的目光，白小腰觍着脸冲他弯眼笑了笑，一脸清白坦诚：

　　“网上说的没错啊，长得帅的都上交国家了。”

　　*

　　“清白坦诚”白小腰同志，隔天下午，再度出动了。

　　11月1日14点，她潜入第二个目标落脚地，布置好一切后，火速赶往另一个区的蓝山动物园，拿着早早购好的票入园，制造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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